雪花從潔淨的天空中緩緩飄落，無聲地沁入鬆軟的大地中。
    周圍一片寂靜，除了偶爾傳來的火焰燃燒聲，再也沒有任何其他的聲響。
    納德利躺在冰冷的雪地中，兩眼空洞地望著蒼茫的天空。
    我沒死？
    伴隨著寒冷而來的，是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
    雖然如同潮水一般湧來的痛楚讓人備受折磨，但這依舊讓納德利感到一絲喜悅。
    然而，這一絲喜悅很快就消失殆盡了，因為他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正朝著自己走來。
    “感覺不好受吧。”卓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納德利沒有理會卓恩，而是轉頭看向了另一個方向。
    而眼前的情景再次讓他絕望了起來。
    就在不遠處，那頭給他造成了巨大陰影的怪物正趴在地上，一邊搖晃著長長的尾巴，一邊用琥珀色的雙眼注視著自己。
    而在怪物的身前，是大片猩紅的血跡和幾塊正在被火苗燃燒的屍體殘骸。
    雖然這些殘骸支離破碎，其中大部分都已經化作了灰燼，但納德利知道，這應該是夏迪的屍體……
    夏迪已經死了，還是這樣毫無尊嚴地死去，那自己呢？
    納德利可不相信卓恩會放過自己。
    見對方沒有回答自己，卓恩也不在意。
    早在十幾分鍾之前，這場戰鬥就已經結束了。剛剛晉升為四級巫師學徒，並且失去了冰原巨象的夏迪，根本無法戰勝有著“聖焰”加持的恐懼魔蜥。
    在給恐懼魔蜥的身上留下了幾道並不致命的傷口之後，這名可憐的女巫師學徒便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至於納德利……
    他本來也是活不成的。
    被骨矛貫穿之後，火焰便迅速蔓延開來吞噬者他的血肉。
    但為了能從對方嘴裏問出更多信息，卓恩沒有選擇讓他立刻死去，而是憑借著自己的火元素親和力，掐散了火焰，並給納德利喂下了有限的治療藥劑。
    卓恩在萬念俱灰的納德利身旁站定，看了一眼對方腹部瘮人的血洞：
    “這是你第二次來找我麻煩了。”
    卓恩的聲音很平靜，沒有一絲情緒起伏，仿佛在訴說著一件和他無關的事情。
    但納德利卻從中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是的，如果我能活下來的話，還會有第三次。”
    卓恩蹲下身子，用那雙深邃迷人，宛如碎鑽一般的眼睛看著對方：“為什麽要這麽做，真要說起來，我們似乎從來沒什麽深仇大恨。”
    聽到這句話，納德利不禁冷笑了一聲，但這也牽扯到了腹部的傷口，劇烈的疼痛讓他的臉瞬間變得蒼白無比。
    在喘了幾口氣之後，他這才艱難地說道：“當然是為了生存！我跟你不一樣，你知道我的家族在我的身上投入了多少資源，寄托了多少希望嗎？我的父親可不止有我這一個孩子！”
    “咳咳！”
    納德利抬起手，將嘴角的血沫擦去，繼續說道：
    “你根本不明白失敗對我意味著什麽……家族已經撤銷對我的任何資助！我已經一無所有！我甚至要回到家族中服役，眼睜睜地看著那些肮髒、低賤的私生子爬到我的頭上作威作福！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原本導師隻有我一個研究超凡血脈的學生，但他卻不知道從哪裏把你撿了過來，讓你來和我一起競爭！
    是你害我失去了這一切！”
    從雲端跌入塵土，這樣巨大的落差已經將這個曾經驕傲無比的家族寵兒徹底摧毀。
    看著近乎癲狂的納德利，卓恩不禁搖了搖頭。
    他無法對納德利感同身受，他也不需要這麽做。
    卓恩看著納德利，平靜地說道：“有一點你說錯了。”
    “什麽……”
    “我從來就沒想著和你競爭。
    對我而言，你根本就不是一個值得我去‘競爭’的對手。”
    卓恩的話讓納德利的大腦陷入一片空白。
    他張了張嘴，想要將心中的怒火全部宣泄出去，卻發現自己的內心早已和周圍一樣冰冷。
    絕望，正在包裹著他……
    卓恩沒有再廢話，而是探出一根手指，緩緩靠近納德利腹部的傷口處：“我們已經聊得更多了，現在讓我們來談談正事吧……”
    “啊！！！”
    隨著卓恩手指微微用力，納德利的慘叫聲頓時響徹了整片雪地。
    ……
    兩天之後，卓恩再次回到了巫師塔中。
    在進入自己的宿舍之後，卓恩就將兩大袋致幻菇全都放進了用於保存魔化材料的特製冰櫃裏。
    雖然在經曆了一場戰鬥之後，致幻菇毀損了不少，但剩下的那些依舊能夠讓他製作好幾批仿製版月靈髓液。
    然而，此時的卓恩並沒有心思去實驗室製作仿製版月靈髓液。
    在合上了冰櫃門之後，他便緊鎖著眉頭來到了床邊坐下，並從一個精致的包裹中掏出了幾樣東西。
    一枚戒指，一條項鏈，一個裝著十幾枚魔石的錢袋，一份記載了兩項3級巫術模型的巫術卷軸，還有一塊沒有巫師塔官方標記的記錄石板——這些都是從納德利身上搜刮來的戰利品。
    雖然無論是那兩個魔化飾品，還是記載了3級巫術模型的巫術卷軸，都有著不菲的價值，但卓恩卻沒有去碰他們，而是拿起了那塊平平無奇的記錄石板。
    記錄石板是各個巫師學派通用的工具，雖然造型各不相同，但作用卻大體一致。
    無論是學徒還是正式巫師都會通過記錄石板來記載重要事項，或是和他人進行通訊。
    當然，要想成功利用記錄石板進行通訊，有兩個前提，分別是消耗極微量的精神力，以及獲取對方的私人印記。
    而卓恩從納德利身上找到的這塊記錄石板，很明顯不是自己所在的巫師塔製作的，而且上麵隻有一個私人印記——一條盤在一起的血色毒蛇。
    很顯然，這是納德利為了掩人耳目，而專門用來和他人秘密聯係的記錄石板。
    但上麵的這個印記代表的是誰呢？
    原本卓恩是想通過拷問納德利，從而獲得一些有用的情報的。然而，納德利要比他想象的更加堅強，在受盡折磨之後依舊沒有吐露任何信息。
    因此，要想知道納德利為什麽會冒險暗殺自己，甚至不惜花大代價找來了一名強力幫手，就隻能靠他自己來探尋了。
    雖然卓恩自認為有著不錯的記憶力，但他也沒有在腦海中搜尋到任何有關這個私人印記的信息。
    會不會是其他巫師學派的人？
    卓恩的腦海中冒出了一個想法。
    再加上之前在“烏鴉先生”格蘭傑那裏聽到的情報，他隱隱有了猜測：納德利在私自和敵對巫師學派聯係？
    雖然不知道事實究竟是什麽，但卓恩還是不敢怠慢。
    他當即收拾好東西，推門出去，跑向了走廊盡頭的傳送魔法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