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許你如願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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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我的別扭先生!
    “如願已經十個月了,我到現在仍覺得這就像一場夢一樣。那麽可愛的小東西竟然是從我的肚子裏麵生出來的,不過看到她那麽漂亮,我也就確定了,因為隻有我這麽好看的女人才能生得出來。我雖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夠扮演好一個媽媽的角色,但我一定不會像陳翼屏女士那樣嫉妒自己女兒的美貌。她現在已經咿咿呀呀,開始學說話了。我會教她好多好多國家的語言,讓她用這些語言分別叫陸向遠‘爸爸’,他是不是會因為這麽可愛聰明的如願,而愛屋及烏她美麗的媽媽呢?”
    ————涼沐潯
    我敲完最後一個問號之後,合上電腦。
    耳邊傳來肆虐的海風聲,像極了某種野獸的嘶吼。我起身走向窗口,視線飄去茫茫的夜色裏。今夜月涼如水,銀輝柔柔地灑在海麵上,像是在進行一場神聖的海上超度,既度沉沉深海裏默默消亡的生靈,也度大海邊上還未入眠的思人。
    近處有一株高大的洋楹樹,紅色和橙色的花朵搭配著嫩綠的闊大羽狀複葉在樹梢上招搖,鮮豔得沒了身為大樹應該有的莊嚴操守。碩大豐盛的樹冠像在窗口處撐開了一把遮陰的大傘,也因此讓坐北朝南的房間卻終年不受陽光,在我看來真是得不償失。
    聽程樓一字一句介紹說這棟海邊小房子和這棵房子邊上的大樹都不是出自他們之手,他們來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於是我開始懷疑將樹種在這裏的那個人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還是說腦子本來就有問題。
    又一陣猛風吹來,我打了一個寒噤,突然意識到自己對這棵人人稱讚的洋楹樹忒有偏見了些。其實我剛來這裏的時候對這裏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是充滿善意的,唯獨對這棵洋楹樹怎麽也愛不起來大概是因為我先前就知道了它的花語。
    洋楹樹並不隻是一棵規規矩矩的樹,也兼職開花,花語是思念。
    而我每當夜裏就會產生一種心思,極其地貼合這花語。
    我很想陸向遠。
    我的手搭在窗欞上,情不自禁地連連歎氣。
    陸向遠這人還真是厲害,我已經離開他一年多了。這一年多裏,我不看電視,不看報紙,不玩手機,凡是能夠接觸到他訊息的東西我都像避邪一樣避而遠之。可就算是這樣,他還是時時刻刻就像在我身邊一樣,潛移默化地將我這個祖國偉大的翻譯家逼成了一個半路出家,卻靈感頗豐的詩人。
    我好像終於明白老涼當年追陳翼屏女士的時候,每天寫十首情詩的靈感出自哪裏了,愛情本身就是一種催發詩情的催化劑。
    我甚至有了一種來路不明,卻分外強烈的感覺如果我能一直在內心裏保留我對陸向遠一廂情願的愛情的話,詩人這條路,我或許能夠走得比安念還要遠。
    盡管我離開的這一年多裏,安念生孩子不著急,卻緊趕慢趕地出了兩本書,《你好,我的涼沐》,《阿潯,你好》,以及一本詩集《頗念少年時》,我的那種感覺仍舊強烈。
    我知道她出書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這三本書都已經在各大書店賣得斷貨的時候,我才知道。
    那時候,我剛出月子,因著好久都沒有化妝了,便想去市區裏買些上檔次一點的化妝品之類。偶然路過一家臥在熱鬧的街道上好似要睡著的書店,我想起我現在唯一的鄰居王姨說,年輕媽媽還是需要多看些有關幼兒方麵的書,發生什麽意外情況才不會手忙腳亂。我從如願剛生出來的時候就開始念叨著買書,到她現在十個月我都還沒有買。
    程媽媽說過如願雖然小,但是大人說的話她都知道。我想她總是聽我念叨著買書,我總得買回去給她看看,要不然她會覺得我是個言而無信的人。她還沒有長大,我們就結怨,這總歸是不好的。
    如願就是我懷胎九個月生下的肉團團,是個漂亮的小丫頭,是我強上陸向遠之後留下的產物,也是至今為止,陸向遠送給我最好的禮物,雖然他不是自願的。
    程媽媽說女人懷孕的時候要多吃,奶孩子的時候也要多吃,我沒有任何經驗可以參考,就完完全全照著她說的做了,結果體重從來沒有超過九十斤的我,一度到達了一百四十的巔峰。我想那個時候如果陸向遠麵對麵的向我走來,也會視而不見地和我擦肩而過的。
    那段時間,家裏都沒有鏡子,所有鏡子都被程樓藏了起來,所以我一直都覺得自己其實還很苗條,隻是胸又大了一些。我以前便是d胸,後來變成f了,程媽媽說這是漲奶。
    書店的門口有一個鏡子,我看到鏡子中有一個超級胖的胖子,恍一眼沒有認出來,隻覺得這誰啊,這麽胖還敢出來晃悠,後知後覺這個胖子眉眼好像有些熟悉,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於是我又回到鏡子前,這才發現鏡子裏的那個胖子就是我自己。
    我自以為很瘦的幻覺終於被現實殘忍的拆穿,那一刻我感覺自己要崩潰了。好在很快地想起程媽媽搖動著她肚子上三圈均勻的遊泳圈,驕傲地說著,所有堆積的脂肪都是長在媽媽身上的榮譽勳章。
    我頓時覺得自己也榮譽得不要不要的,於是甩開之前不成熟的憂傷,對著鏡子中的胖美人拋了一個媚眼之後,大大方方地走進了書店。
    對於找書這件事我是不在行的,安念在行,但是她沒在。
    於是我隻能跟一隻無頭蒼蠅一般,指尖劃著一排落滿灰塵的舊書,突然眼睛一亮,當然不是找到了我要的書,而是發現這麽陳舊的書籍裏竟然有一本還很嶄新的書。我出於好奇抽出來一看,看書名《你好,涼沐》我就能知道作者是誰,把簡單粗暴當溫柔煽情的人舍安念其誰。
    老板是個年輕的姑娘,看上去頂多二十歲左右,一定沒有生過孩子,因為她小腹平坦,絲毫沒有榮譽可言。
    她看到我手中拿著的書,趕緊跑了過來“姑娘,你可真是幸運,言歌的書已經賣斷貨了,這一本估計是哪個孩子放錯了地方,才得以保留下來。”
    “這麽顯露低智商的書也還有人看?”我對此表示不理解。
    老板大概覺得自己跟我是同道中人。
    由於我今天穿的是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她跟我說話很費力,便讓我俯身。我看她神秘兮兮的樣子,覺得她可能會告訴我一件大事,我也謹慎地看了看周圍,然後低了低身子。
    她在我耳朵旁邊說“你小聲點兒,言歌這個作者很紅的,而且她的腦殘粉都很瘋狂,你剛剛的話要是被她的粉絲聽到了,非得被撕了。”
    我心想,粉絲要是撕了我,安念能把那個粉絲給撕了。
    但我卻老老實實,還戰戰兢兢地點著頭。
    我能夠感覺到我的眼神裏是流露出恐懼的,要不然小老板的臉上怎麽會流露出一種驕傲的表情,感覺自己叮囑我就像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我這演技簡直就可以把金棕櫚獎,金熊獎,金雞獎,金各種動植物的獎抱一大堆回家了。
    小老板的第二句話“我跟你一樣覺得這書名的智商有些低,她還寫了一本《阿潯,你好》和《頗念少年時》,後麵那本稍微文藝有內涵了一些,但是前麵那個書名仍舊很白目。我想這個作者智商或許好不到哪裏去,她該不是文化圈裏被潛規則的吧。”
    我假笑了兩聲,挺直了身子之後又挺了挺胸,她離我太近就被我突長的胸給頂開了。
    “我們腦殘粉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隻能我們說言歌的不好,其他人說一句,我們都能往死裏揍她。”我將那本書重新遞到小老板的麵前,用威脅的語氣說,“你現在再看看這本書,覺得怎麽樣?”
    “光~從~書名~就能~感覺到~作者濃鬱~的感情。”小老板的視線瑟縮地盯著我的臉,聲音和身體顫抖的頻率都是一樣的。
    “感情豈止是濃鬱,簡直都溢出來了。”我雖然仍舊對她的評價不滿,但是得饒人處且饒人,我收回書,“這本書我要了,買單吧。”
    經過這麽一鬧騰,我完全將買關於如何好好伺候如願的書籍給忘了。
    小老板估計是被我的噸位和跳脫的神經給嚇到了,其他人買書直接扔一個印花的塑料袋,卻單獨給我用了一個硬殼的禮品袋裝著,遞給我的時候手都在抖。
    我應該是給了她武林高手的感覺,她要是知道我沒有半點實力,估計得對今天的低眉順眼後悔死。
    我傲嬌地從她的手裏接過來,順便警告道“以後千萬別惹腦殘粉,要不然就會浪費你一個禮品袋,知道了吧。”
    隨後我蹬著高跟鞋如履平地的蕩出了書店,隱約聽到身後傳來輕微地吐氣聲。
    為母則強,古人誠不我欺也。這些沒有生過孩子的小姑娘真是脆弱,不經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