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此刻陪著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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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我的別扭先生!
    晚上我清水煮了一些午餐肉和綠色的我叫不出名字來的蔬菜,然後再加上中午沒有吃完的白米粥端上去給陸向遠做晚餐。
    我和他吃過之後又聊了一會兒天,然後我就回房睡覺了。我的睡眠和陸向遠一樣,淺得連遊泳都不能。
    但我這次中途醒來卻不是聽到什麽聲音,而是又夢見了那個看不清臉的人,下意識我就好想見到陸向遠。
    我躡手躡腳地來到陸向遠的門前,打開他的門,卻聽到他在床上滾來滾去,還不斷地發出一陣沉沉的聲音,像是哭泣,又像是呢喃。
    但不管是什麽,他那麽傷心的語氣聽得我心裏像塞進了一堆亂石,難受得快要不能呼吸。
    我來不及開燈,徑直走到他的床邊,他仿若未覺,深深地在夢魘裏掙紮難受。
    我坐到陸向遠的床邊,突然伸出一雙手緊緊地摟住我的腰,力道之大像是要生生地將我的腰掐斷。
    我隻有心疼。
    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別怕,向遠,有我在,別怕。”
    陸向遠在我的安撫下慢慢的安靜下來,情緒也慢慢地恢複平靜,直到他整個人從夢境中抽離,才鬆開握著我腰的手。
    我站起身替他蓋被子,陸向遠突然在黑夜裏睜開了眼睛“你怎麽還沒有睡?”
    “我剛剛做了一個夢被驚醒了,就想著過來看看你,沒有想到我們竟然這麽心有靈犀,你竟然也在做噩夢。不過既然你已經醒了,我就先回房睡覺了。”
    有很多人是不希望另外的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麵的,我不知道陸向遠是不是這樣,但是保險起見,我還是故意打了一個嗬欠。
    我轉身的瞬間,陸向遠叫住了我“阿潯,能陪我說說話嗎?”
    此時此刻的陸向遠,他的聲音格外的脆弱,惹人憐惜。
    他好好的時候,一句話尚且能夠讓我邁不出腳步,更何況他現在如此悲傷的挽留,我怎麽可能會拒絕。
    我為了緩解這個有些哀傷的氛圍,嬉皮笑臉地坐回他的床頭。陸向遠也坐了起來,背靠著床頭,打開了房間裏的燈。
    眼睛習慣了黑暗,一時間有些不適應亮光。
    我好眨了一會兒眼睛才適應。
    我想遵從他的想法“你想說什麽?”
    陸向遠卻把話頭轉給了我“你做了什麽噩夢?”
    “嚴格意義上不算是噩夢,而且這算是我長期做的夢了,就是給你說的那個沒有看清臉的男人。”我反問,“你呢,做了什麽噩夢?”
    我白天看了一本書,追求一個人的時候要控製自己的需求感,不要總想知道對方的一切。我和陸向遠現在的這種情況就可以算是我在追求陸向遠,剛剛我著急離開其中的一個原因就是為了避免自己問他東問他西。
    不過他現在主動給我問東問西的機會,我也是不會就此錯過的。
    這種很走心的事情,我根本沒有抱著他會告訴我的希望,但我還是無法避免有一種期待的心理。
    “我夢到了一大片海,遼闊得看不到邊際。那天還下著好大的雨,我馱著爸爸在海裏漂浮著。他的身上有好多傷口,每一條傷口都不斷地湧出鮮血,我們周圍的海水全都被血水染紅。他就在我的背上,我很清楚地感受著他的氣息一點點的微弱,他的身體一點點的變得沒有溫度。”陸向遠給我講述這個噩夢的時候,表情一直都很平靜,淡然地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一般,“我很害怕,我已經沒有了媽媽,不能再沒有爸爸了。”
    但是他眼角溢出的淚始終沒能掩飾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陸向遠他此時此刻很難過,而我也是。
    我向他的身邊移了移,伸出手剛好能夠夠著他的臉,我輕輕地擦了擦他的眼角,然後握著他的手,他也更緊地回握著我的手。
    我吸了吸鼻子,衝著他笑“我實在是不喜歡現在這個氛圍,我要給你講講我小時候的事情助助興。”
    陸向遠彎了彎嘴角,苛刻地提著要求“那你盡量講得悲慘一點。”
    我拍了拍他的胸膛,佯裝生氣“我看你已經好了,不需要我犧牲自我取悅你了。”
    陸向遠突然握住我的手,臉上戲謔的笑容也收斂了,語氣格外正經“給我講講你七歲之後的事情吧,那些你覺得有趣的事情。”
    我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怎麽突然間對我的事情感興趣了,我有些受寵若驚,你得讓我緩緩。”
    陸向遠對我的溫柔堅持不過三秒,立刻又顯示出不耐煩來“那你到底講還是不講?”
    “講呀,怎麽不講。我心上人想要知道什麽,我就講什麽,絕對沒有一句假話。”
    我誇下海口之後突然發現我七歲之後的人生裏好像並沒有出現過多讓我記憶深刻的人,我也沒有做過多麽讓人記憶深刻的事情。安念的事情他都已經知道了,不過看他那一臉期待的表情,我總得講點東西。
    於是我就把我年輕時候那些向小太妹發展的事情,逃課上網,去網吧跳舞被人攔住最後還是被我爸的下屬拉回警察局,上課站著的時候比坐著的多,校園裏的每一棵水果樹都有過我的腳印,我還在其中一棵樹上刻過我暗戀對象名字的事情通通說了個遍。
    陸向遠靠著床頭,垂在身側的手鬆開了拳頭,這個時候的陸向遠才真正的放鬆了。
    他眉目清俊,靜靜地聽著,偶爾眼角也會抽一下,表示他真的有跟著我繪聲繪色的故事在走。
    我的故事在他突然的笑聲中停止。
    我突然想問他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我之前就想要問“你喜歡我長發我就長發,喜歡我短發我就短發,喜歡我燙卷我就燙卷,喜歡我棕色我就棕色。所以你對我的頭發有什麽建議?”
    實際上是因為我想去發廊做頭發,但是我沒有什麽打算,如果問安念和盛好,她們的審美觀往往都是大相徑庭的,然後給出兩個不同的答案,一定會讓我這個選擇困難症更加犯難的。
    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就將這個問題直接交給陸向遠,他說的話對於我來說比聖旨都要管用。
    陸向遠的手伸向我的頭,但是抬到半空中就慢慢地縮了回去。
    他說“阿潯,煙灰色的頭發很襯你,你的頭發很好看。”
    我故作矜持地說“可是我們已經結婚了,作為人婦是不是應該矜持一點。”
    陸向遠神色平靜,聲音沉而傷“阿潯,你已經很好了,不用因為我而做出不符合你心意的改變,這樣並不值得。”
    又來了。
    我霸道地宣布著“值得不值得不是你來說的。我不知道安念給你說了什麽,我不想問你,也不想問她。但是我記得要我嫁給你的是你,你還說讓我一直陪著你,你會給我一個孩子,以後你的財產也會留給我的孩子。說話不算話的人隻能是我,你不行。”
    陸向遠平視著我,眼角噙著笑“為什麽?”
    我發現陸向遠現在很常笑。
    “因為聖人說天下唯有小人和女子而難養也。我是女人,跟小人差不多,你難道還指望小人信守什麽承諾?”我以一副滑天下之大稽的表情說。
    陸向遠被我噎住,久久不說話。
    良久之後,陸向遠才說“陪我說了這麽久,你快回去睡覺吧。”
    我的確也有了困意,真想他能夠挽留並且邀請我同他一起入眠,這真是一個在晚上清醒的時候做的白日夢。
    我本來已經走出了幾步,但是又想起他剛剛做噩夢的樣子,又頓住腳步,重新回到他的身邊“我等你睡著之後再去睡吧。”
    陸向遠委婉地拒絕“你在身邊我睡不著。”
    “好吧,那我先去睡了。”說罷我便打了一個大大的哈切。
    我剛走出兩步,便被從身後伸出來的手拉住了衣袖,傳來陸向遠像甘醇的白酒一樣綿軟的聲音“阿潯,謝謝你。”
    我沒有轉過身去“我們是夫妻。”
    “親兄弟明算賬,所以我還是要感謝你。”陸向遠真的是固執,這是我很早就發現的事情。
    我轉過身來,狡黠地笑了笑,說,“既然你這麽生分,那我也就不跟你客氣,家裏的牆太空,等你病好了畫一幅畫掛上去,就畫我。我們的家有我的畫像不算是過分的要求吧。”
    陸向遠又開始了鋪敘“我自從學畫畫就隻畫過兩幅人像畫,一幅是安念的畫像,一幅是和安念一起爬山看到一對情侶,男的背著女生上山頂看日出的背影圖。”
    “然後呢。”我約莫已經知道答案了,“陸先生,你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婆婆媽媽的。答應就答應,不答應拒絕就成了,難道我還能把你吃了?”
    陸向沉吟道“過些時日吧。”
    “真是沒勁兒,我收回剛剛的要求得了,你也不要過些時日,當我剛剛的話沒有說過。”我拉開門離開了。
    我很高興至始至終我都能夠在陸向遠的麵前轉身,並且頭也不回地離開。哪怕以後真的沒有在一起,跟人講起他的時候,我能講的也不隻是他欺負我的事情,很多時候我也是不想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