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四章 難以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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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死的。”從脖子上扯起圍巾遮住麵容,拉維爾伯爵迅速丟掉了身上的貴族狐皮大衣,“運輸隊先走!”
    那些法蘭走私船夫不管河麵上鬥篷男的屍體,紛紛跳入冷水中開始推船,而聳動的蘆葦後襲擊的動靜越來越近。
    馱馬在蘆葦中喘著粗氣,在主人死命鞭打下發出陣陣不滿的嘶鳴,可還是在混亂中轉著方向。
    蜷縮在河灘岩石與樹木後,流民私兵們紛紛從腰間或者馬背上翻出短劍圓盾與勁弩。
    弩機弓弦的彈動聲撕開夜色,三棱箭簇鑽進蘆葦稈時帶出的纖維飄散如金絲。
    然而蘆葦叢中隻是傳來陣陣叮當之聲,飄散的金絲在空氣中旋轉卷動著。
    一名渾身重型板甲卻行動自如,甚至能小跑大跳的騎士出現在諸多流民麵前。
    望著那騎士胸口的藍蜂紋章,拉維爾子爵的瞳孔在轉瞬間便充滿血絲:“見鬼了!是國王的侍衛隊!”
    子爵大人的嘟囔聲此刻已被手下強盜騎士們高喊的“放箭!放箭!”所掩蓋。
    勁弩的箭雨落在騎士板甲上,濺出了一粒粒藍色的火星子。
    除了板甲邊緣特意做薄的部分外,七八支羽箭全部都被彈開。
    有見識的強盜騎士此刻已然反應過來,緊急一踏地,刹住了車。
    如果他們沒看錯,那應該是藍蜂甲,也就是藍蜂家族掌握的獨特鍛甲技術。
    此時的拉維爾已然完全不想著掩護走私馬隊逃跑了,他隻是大喊一聲“散開,進蘆葦叢,老地方匯合!”便鑽入了蘆葦叢中。
    其餘的流民們一看情況不對,立即丟掉了武器,鑽入了蘆葦叢中。
    拉維爾還故意用刀割開了馱馬的鞍囊,以求逼迫這些王室衛兵停下來收集白糖。
    白花花的糖霜就這麽傾瀉在汙泥中,可那藍甲騎士卻是一躍而過,卻有三名流民死士擋在他的前路上。
    “滾開!賤民!”長劍圓弧般劈砍開,三顆人頭、鮮血與爆開的蘆葦絮同時飛起。
    拉維爾四肢並用爬向葦叢,絲綢圍巾吸飽了汗水,粘著糖霜,泛出鱗片般的光澤。
    感覺到身後的盔甲撞擊聲越來越近,拉維爾突然急停,殘缺的左手猛地插進腐土中。
    瘟臭的腐土迎麵飛來,那騎士卻是輕鬆閃頭躲避,揮劍再次橫斬。
    一圈蘆葦飛起,而拉維爾卻是險之又險地滾地躲過。
    隻可惜地麵的棘刺碎石掛住了拉維爾臉上的麵罩,當他在星光中再次站起身時,卻是露出了整張臉。
    “拉維爾?!”騎士的護頸甲傳出悶響,“你是弗吉內斯堡騎士學校1420屆的拉維爾子爵?是我,柯西莫!”
    拉維爾不語,隻是一味地揮劍。
    然而柯西莫騎士劍尖一卷一撇,劍鋒劃過無甲的手臂,拉維爾手肘往下應聲立斷。
    沒了武器,柯西莫直接用劍柄上的配重球狠狠砸在了拉維爾的胸口,直接將他砸翻在地。
    “為什麽?!”柯西莫劍尖抵著兒時同窗的下頜,“你祖父的畫像還掛在王立忠烈館裏!天天地盯著你呢!”
    拉維爾顯然也認出了這名小學弟,他眼裏看不到半分過去的少年意氣與舊識重逢的喜悅,隻有沉寂的冷漠。
    “你說啊!拉維爾!”
    然而子爵大人隻是冷笑:“他與我何幹?他知道我的苦嗎?
    他好了,死了,得了榮譽享了福,王室都記得他,可王室記得我嗎?”
    抬起鳥喙形的麵甲,柯西莫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您可是獻忠兄弟會的創始人啊,我們不都是說好了要把忠誠奉獻給王國嗎?”
    “哈!哈!哈!”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拉維爾古怪而癲狂地笑著,“王國老爺們禁止了糧食走私,卻在自己走私,穀子全爛在穀倉裏,”
    拉維爾咧開滲血的嘴:“我的父親吊死在了槭樹上,如果我不能湊出給國王的繼承金,那在我死後,我的家族就將永遠失去貴族的身份。”
    “這難道就是你叛國的理由嗎?就因為幾十個金鎊的繼承禮金?”
    “幾十金鎊?你以為隻是幾十金鎊的繼承金嗎?
    錯了,你繳納要去紋章院要賄賂門房,調貴族證明要宮廷認可得花錢,哪怕是寫個貴族家世都要給紋章官潤筆費。”拉維爾一個貴族此刻眼中都要流下淚來,“弗吉公爵要奢侈生活,要宮廷,要常備軍,還要養他的樂師、稅吏……為了錢,他們什麽都做的出來!
    人人是有了三個金鎊,便要花五個金鎊,這樣才體麵!才能壓過其他貴族!
    我是愛咱們的萊亞啊,可誰愛我啊?”
    “荒謬!你簡直就是荒謬!你,你……”柯西莫麵甲下的臉漲得通紅。
    “你以為你們這些有封地的騎士就高枕無憂了嗎?”眼角含淚,拉維爾如同夜梟般笑了起來,“你見過法蘭的王憲騎兵的,難道他們是騎士嗎?”
    柯西莫沉默了半晌,麵罩下的聲音如此失望:“錢錢錢,當初的你可從未如此過啊。”
    “別耍笑了,你們宮廷內的宴會不要錢?比武大會的盔甲裝飾不要錢?武器馬匹的價格、魔獸肉的價格、藥劑的價格……哪個不要錢。”拉維爾子爵雖然躺在地上,陰影卻仿佛將柯西莫整個籠罩起來。
    如今已然有不少學者指出,隨著王庭的廉價糧食和貴金屬輸入,物價正在以感覺不到的速度狂飆。
    物價在飛漲,貴族們的收入根本跟不上物價,而法蘭王室又掀起了攀比奢靡之風。
    難怪帝國內貴族們瘋狂壓榨領民的,有了超凡撐腰,他們就是敢於做的如此過分。
    這些和拉維爾自己一起混跡城郊的強盜騎士,不都曾經是和柯西莫一樣的騎士嗎?
    隻不過他們都破產了,運氣好的,還能加入什麽貴族的騎兵團領一份稀薄的工資。
    運氣不好的或超凡低階的騎士,要麽去當流浪騎士雇傭兵,要麽就是當強盜騎士打家劫舍。
    當然,兩者經常互相轉化,沒什麽區別。
    瑙安河的夜霧在他們之間流淌。
    柯西莫的劍尖顫抖起來,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如何抉擇,如何反駁。
    “殺了我吧。”仰麵躺在地上,拉維爾隻剩半截的手臂在夜色中流著黑色的血,他原先的瘋狂之色盡去,平靜如星夜,“我受夠了,不要再讓我蒙羞受辱了。”
    片刻後,騎士長劍落下,帶著破風尖嘯。
    當頭顱被侍從扔進特製的鉛匣,柯西莫卻是撿起了拉維爾的手杖。
    “隊長大人,裝好了。”
    從侍從手中拿起鉛匣,柯西莫在原地僵立了好一會兒:“你們收拾好這些東西,我去麵見國王殿下,你們把這些贓物給行會送過去,作為罰金。”
    “是。”
    騎士大人邁著迷茫而惆悵的步伐離去,一名年輕的衛兵確認再三後,卻立刻蹲到了裝糖的麻袋邊。
    趁著長官不注意,他從衣服內襯裏拉出了縫好的特製布袋,瘋狂地將地上染血的白糖劃拉到袋子裏。
    “你瘋了?”同伴拽著他的手臂,“不怕被監察官看到嗎?”
    那年輕的王室衛兵一肘推開同伴,壓低了聲音道:“王室軍餉說晚點發晚點發,月月用晚點還有吊著我們。
    10日發一半,到15日乃至20日才發另一半,甚至幹脆就沒了,臉都不要了!
    這玩意兒是白糖,轉手一賣能賺五成利,帶上原本的,就是十五成的利,你不拿我拿!”
    裝滿了內襯的口袋,衛兵拿出發黑而幹癟的薪袋,繼續將染血的白糖劃拉進去。
    看著眼前劃拉白糖的衛兵,再想想空蕩蕩的薪袋,那同伴思慮再三,卻是一咬牙把薪袋丟給了衛兵:“我去放風,幫我也裝上。”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