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七章 非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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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下的銀灣城大教堂反射著淡淡的熒光,其後門卻是被塔樓陰影遮蓋,異常黑暗。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巷弄內,馬兒打著響鼻,拖著掛了銅鈴的黑木馬車緩緩駛入。
    這馬車相當豪華,邊緣與車麵還紋飾著繁複的哥特鎏金紋。
    可從中出來的卻是一位衣著樸素的僧侶,迎接這位僧侶的卻是地位卓著的銀灣大主教金威斯。
    大主教年近八十,雪白的須發從眉梢和唇上垂下,僧侶卻剛滿三十,嚴肅而精悍。
    “我們的公爵閣下,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了嗎?”
    “是的。”樸素僧侶回答簡短有力,“幸不辱命,除了拉泰斯伯爵,大家都讚成。”
    “拉泰斯是個有能力的,隻是他的士兵太差了,等到他去了黎明島,殿下或許會給他一個將軍當一當。”大主教的拐杖在地麵敲擊出有節奏的鼓點。
    “我一直想問以後該怎麽辦?”
    “等吉尼吉斯殿下有了時間後,他自然會來料理。如果吉尼吉斯殿下失敗了,那就讓法蘭人或者諾恩人頭疼去吧。”
    “我明白了。”樸素僧侶又向前走了兩步,才低聲道,“這一切值得嗎?”
    “通往天國之路布滿荊棘,如果人人皆畏懼鮮血。”大主教踏上台階的動作頓住,“那誰又能得最終救贖?”
    “哈利路亞!”僧侶在胸口畫了個屮字架。
    …………
    “哈利路亞!”月色下,遠在銀灣城數百公裏外的地方,翼巢公爵在胸口畫了個屮字。
    “哈什麽路亞,聖父和天上的祖宗不會原諒你的。”晃動的燭光中,拉泰斯伯爵口若懸河。
    翼巢公爵卻沒有理他,隻是朝侍從官詢問:“那幾條支流都修好沒有?”
    拉泰斯伯爵拽住了他的手臂:“你到底在想什麽?這裏畢竟是咱們的故鄉啊。”
    “碎石原是故鄉,不代表它是個好地方啊。”
    “難道你真的相信那位吉吉國王的話?”
    “為什麽不相信呢?”翼巢公爵拿起一份《藝林》遞給拉泰斯伯爵,“你自己看吧,國王殿下在黎明島直接把從上到下的貴族頭銜扒光了。
    甚至直接按照騎士莊園乃至男爵領向普通人售賣,那可是用錢換貴族頭銜。
    起碼我們本來就是貴族,隻要這一仗做好了,我去了黎明島還是公爵,黎明島的公爵和碎石原的公爵能是一個樣嗎?”
    “這……他不怕貴族們反抗嗎?歐斯拉家族沒有意見嗎?”埋頭看著報紙上的內容,拉泰斯眼睛瞪得溜圓。
    “據說。”翼巢公爵遲疑了一下,“歐斯拉家族曾經嚐試派出人手支援奈德巴赫公爵,國王殿下阻攔了,雙方在邊境線上打了一仗。
    在此之後,歐斯拉家族就徹底取消了給奈德巴赫的支持。
    我猜測,是歐斯拉家族的那位族長大人選擇了屈服。”
    翼巢公爵看著自家堂弟,伸手想拍他的肩,卻最終還是收回了手:“時局如此,我們本來就修不好英諾森大壩,它現在不崩以後也得崩。”
    “難道墨莉雅提是傻子嗎?”
    “我的堂弟啊,我難道指望洪水淹死墨莉雅提的大軍嗎?”翼巢公爵用火鉗撥旺了壁爐的火。
    “不然呢?”
    “你以為堅壁清野是為了什麽?”
    拉泰斯伯爵愣住了,半天才開口:“你什麽時候懂這些東西了?”
    “很顯然,我懂。”
    “哪家流鶯更潤,哪位貴女更騷你了解,我知道,但戰爭?”
    翼巢公爵黑了臉:“是聖座城的使者出的主意,明後天你就帶著紅羽箭們出擊。”
    拉泰斯伯爵愣了半天,鞠躬吻手:“遵命。”
    堅壁清野,一是驅散人群,減少損失,二是逼迫千河穀軍隊走固定道路,三是防止墨莉雅提獲取輜重。
    從發現洪水爆發,到洪水宣泄,中間起碼還有一個小時的緩衝期。步兵起碼還可以靠這段時間逃到高地,但運輸船可沒法上岸啊。
    失去了輜重的千河穀軍隊,在保留了最精英實力的紅羽箭騎士的麵前,還能有幾分還手之力呢?
    …………
    “都布置好了嗎?”作為公爵親信的塔爾坎左看右看。
    月色下的依諾森大壩,此刻聚集了不少勞工。
    他們用繩索拉著木骨架,鐵鏈在肩膀和岩石間滑動,裝滿石頭木籠就這樣從水中吊起。
    高聳如山的大壩兩側,手持權杖和寶劍的教士國王石像,靜靜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聽到塔爾坎的話,腆著大肚子滿臉憂愁的工程師瞥了他一眼:“布置好了,最慢兩刻鍾就要開始了。”
    “要開始了嗎?”望著風平浪靜的水麵,塔爾坎不免懷疑。
    “英諾森大壩本來就年久失修。”水利工程師達布奧多望著眼前的水壩,“就算這次不崩塌,再過個七八年也得塌了。”
    抬起頭,伸長脖子,塔爾坎看著眼前高聳的大壩與兩側的石像:“感覺不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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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懂。”這位來自聖座城的工程師目光凝滯在這座大壩上,“水既軟弱又堅硬,給它一個針尖大的空洞,它就敢將其撕裂成一道天塹!”
    上百年了,這座由若安女教皇始建到英諾森教皇才建成的大壩是水壩工程學的瑰寶。
    此刻,卻是要由自己來終結它。
    月夜星光,萬籟俱寂,仿佛隻有風聲與草葉的沙沙聲。
    “你聽到了嗎?”
    “什麽?”塔爾坎看著這位神經質的工程師,“什麽聲音?”
    “是大壩在哭泣。”
    達布奧多話音剛落,大壩的一道裂縫中忽然噴出了水柱。
    磅礴的水汽升騰著,水下仿佛有什麽巨獸在咆哮,大壩邊上的人們臉色都變得慘白。
    就是眨一眨眼的功夫,兩道三道……五道六道……無數的水柱從大壩的裂縫中析出。
    山體和地麵都震動起來,大壩兩側的主教國王石像都在跟著震顫。
    這些水柱終於匯成了一道大的水柱,原先堅固的水壩碎成了無數石塊,連帶著將石像都衝得倒塌。
    漫山滿穀的河水衝刷著,向著河穀兩岸蔓延。
    轟隆隆的聲響中,石像跟著倒塌迎頭摔入了水流之中。
    …………
    陰雲起伏,成群的水鶇撲騰著翅膀在眾人頭頂滑翔而過。
    站在瑙安河邊,帶著水汽的風吹過墨莉雅提的臉。
    她披散著頭發,赤著腳踩在泥地上,麵前的瑙安河卻無了先前清澈的模樣。
    泥沙翻騰著,魚蝦跳躍著,河水漫上了河岸,水流則越發渾濁。
    在河心出現了無數的泡沫與漩渦,還裹著漁網土塊,甚至是草皮以及上麵的灌木。
    停靠港口的駁船,幾乎無法解開船錨,否則下一秒,就會控製不住翻船或者撞到岸邊擱淺。
    遠處,民夫們的營地中卻是炸開了鍋。
    “看,是瑙安河上遊的水鶇!”
    “羊神乘著水鶇來了!”
    “殿下,殿下!”同樣是睡衣打扮的蘭內斯趿拉著鞋履快步走來,“碎石原人,把若安大壩挖了!”
    “我知道。”清晨的細雨落在墨莉雅提的身上,她聲音居然有些顫抖,“我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