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六章 營中小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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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河穀的北部,赤鐵山脈就是碎石原與千河穀的天然地理分割線。
    包括黑曜石與紫水晶山脈在內,三條山脈都是龍眠山脈的衍生山脈。
    整條龍眠山脈就像是“仌”型,從縱向山脈的兩側延伸出無數橫向山脈。
    北起熔爐高原,南落黑蛇灣。
    千河穀甚至都可以說是建立在龍眠山脈上的國家。
    秋後時節,被羊群啃的光禿禿的赤鐵山脈山壁下,本該是半黃半綠的金絲草場。
    這種特殊的草和北部碎石原特有的雷暴氣候,讓本地的綿羊羊毛堅韌而長。
    如今,那藍天碧水下草原不見了,隻剩一塊塊斑禿似的泥潭。
    那是快速漫流的洪水淹沒了草場窪地。
    可想而知,來年的時候,這片草場必定繁盛,隻是今年羊兒們卻是要餓肚子了。
    快速漫流的洪水爬上河岸,將黃色地毯鋪展開,吞噬著圍欄與草屋。
    金色的夕陽下,仿佛綠色絨布上打了一塊塊黃黑色的麻布補丁。
    空氣中彌漫著淤泥味和魚腥味,連打在身上的風都是濕冷的。
    在拉丹堡高地大營上,除魚腥味外,還有鐵鏽味。
    它既來自於士兵生鏽的武器,又來自於士兵染血的繃帶。
    一萬兩千餘戰兵,一萬餘民夫出征。
    此刻在大營內的,根據安德烈的統計,戰兵隻剩不到八千,民夫更是隻有四千出頭。
    雖然目前還有潰兵殘兵陸陸續續返回,但也不太可能超過八千。
    一戰下來,戰兵折損接近四成。
    這還是墨莉雅提拚盡全力,親自斷後,阻擊追兵才保全的結果。
    然而在滔天的洪水下,墨莉雅提幾次反擊,同樣沒能反敗為勝。
    當初縱橫諾恩王國,將鱈魚堡大君等一眾諾恩君主打的抬不起頭的墨莉雅提,居然就這麽敗了。
    直到現在,軍中仍然還有不少人不敢相信。
    那可是墨莉雅提女大公啊,怎麽可能說敗就敗呢?
    “此敗,非戰之罪。”安德烈重重拍擊著桌麵,“翼巢公爵喪心病狂,居然敢挖掘英諾森大壩,棄領民於不顧,聖父聖主必定會懲罰他的。”
    原先吵嚷的大廳,這才安靜下來。
    各級軍官騎士們眼神中,既有蔑視又有鄙夷,但卻不得不聽這位法蘭人的意見。
    鹽灘集大洪水後,安德烈最雞賊,跑得最快,實力保存的最完整。
    後來建立起這座大營,更是瘋狂吞並雇傭兵,美其名曰維持編製。
    目前,安德烈居然以4000餘士兵的力量,壓在了他們這些騎士伯爵頭上。
    安德烈清了清嗓子:“諸位,目前根據情況來看。
    由於洪水和專製公的幾次反擊,碎石原方麵不會再繼續追擊了。
    南部河穀與村社的領主們,起碼夠翼巢公爵他們喝一壺的了。”
    不屑於安德烈的品格,不代表不信任他的能力。
    聽到安德烈這麽說,眾多騎士伯爵們都鬆了一口氣。
    自先前的英諾森大壩崩潰後,他們的輜重全部都被洪水衝走,泥濘的草原更是車馬難行。
    就這麽一路走下來,這些騎士貴族們吃盡了苦頭,終於能得一夕安寢。
    一位山地伯爵站起身:“安德烈閣下,我說句中肯話,這一仗再怎麽說,都是我們輸了。
    我們不是輸不起,認賭服輸罷了,隻是這善後該如何,總得有個說法吧?”
    這位山地伯爵的意思,大家都很清楚。
    這一仗都打成這樣了,諱敗為勝沒什麽意義。
    最大的鍋也被翼巢公爵分走了,現在大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這一屁股爛屎該怎麽擦的問題了。
    “我就直說了吧。”安德烈環視在場的眾人,“咱們首要之務有兩個,其一是守護邊境,這個你們不用爭,我擔了。”
    誰跟你爭啊?
    反倒使眾人都安下心來,繼續留在碎石原,頂著洪水與碎石原人纏鬥?
    算了吧,還是早點回霍塔姆郡吧。
    “諸位可有異議?”
    眾人自然是紛紛搖頭,他們本就是殘兵敗將,就安德烈一個維持了編製,除了他還能有誰?
    “那好,其二便是戰爭債券的事情。”安德烈嘿了一聲,“給各位提個醒,戰爭債券上,咱們可沒有那麽美妙。”
    “您說個數吧。”
    安德烈豎起了三根手指。
    “三萬金鎊?”一名騎士試探性地問道。
    “三千金鎊,這一仗打下來,除了虧損和亂七八糟的支出,最多還能擠出三千金鎊用來支付債券。”
    “這都不到十分之一呢,您真的確認過了嗎?”
    安德烈向人們翻起白眼:“幾十個老文書老會計做的賬本,你隨時可以查賬。
    咱們的戰利品,不是泡在水裏,丟失丟在了路邊,現如今,就是掏空家底都支付不起債券了。”
    這些山地派的貴族們沉默下來,他們各自看看,心中都升起了一個想法。
    無法解決債務,那就隻能解決債主了。
    “我知道各位掏不起,我也掏不起。”安德烈故意提高了嗓門,吸引眾人的注意,“我倒是有一個法子。”
    “什麽?”
    “聖械廷的那位大人,有法蘭人的渠道。”安德烈放緩了聲音,壓低了音調,“他願意對咱們伸出援手,隻要談判完成,他就會立刻到上瑞佛郡來麵見咱們,你們覺得如何?”
    聖械廷的那位……
    貴族們都頭皮發麻,牙根泛酸起來。
    不管是山地派貴族,還是平原派貴族,都在霍恩這裏吃盡了苦頭。
    他治下核心地區,郎桑德郡更是號稱沒有領主的國度。
    後期不管是聖道派盛行,還是與黑蛇灣建立聖聯,都是讓貴族們強烈抵製的。
    但另一方麵,聖械廷布匹貿易,黑蛇灣香料白糖貿易,諾斯郡肉類銷售等等舉措,讓市場繁榮了起來。
    商品種類和運輸範圍大幅度提高,貴族們地位下降了,生活水平居然略有提高。
    這點好處叫他們完全投靠聖孫吧,不至於。
    這點壞處叫他們雄起打內戰的話,還沒到那個程度。
    每一次的舉措都剛剛好好,專製公更是配合無間。
    聖孫的每一步都踩在貴族們的前列腺上,叫他們又爽又痛苦。
    但說到底,山地派貴族對墨莉雅提是又怕又愛,對霍恩卻是又怕又怕。
    “能不能不麵見呢?我們掏一掏家底,再和凱瑟琳閣下談判,也許能……”
    “凱瑟琳閣下是中立銀行啊,美格第商會的高級合夥人也是要賺錢的。”安德烈搖頭,“知會已然送到了,你們也不想看到大牧首生氣吧。”
    貴族們麵麵相覷了。
    這一戰過後,原先軍力略占優勢的他們,已然和聖械廷一方持平。
    本來能夠抗衡霍恩的墨莉雅提又是重傷,每天隻有幾個小時的清醒時間。
    目前又沒有人能夠扛起凝聚貴族意誌,保衛沉睡領袖的責任。
    “大牧首殿下,什麽時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