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二章 撤離夏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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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一麵奢侈的水銀鏡子前,墨莉雅提一動不動。
    她的象牙梳子卡在銀白色的發絲間,雙目卻是怔怔的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盡管她有著將近一米九的個頭,可鏡子中的容貌卻仿佛是一個不足二十歲的小姑娘。
    當初她剛認識霍恩的時候不過二十四五,現在都快要三十了。
    霍恩……帕帕……
    就這麽在鏡子前坐了好一會兒,直到止痛藥劑藥效過去,背後傳來劇痛才將墨莉雅提驚醒。
    她猛地抓起梳妝台上的鐵麵,戴在了臉上,才長籲一口氣。
    要不是身上的傷痛,她險些又一次被嘉莉占據了身體。
    到底是這些用蛙毒製成的麻醉止痛藥劑,在麻痹疼痛的同時,也會麻痹墨莉雅提緊繃的神經。
    她現在不得不戴起了覆蓋全臉的鐵麵,以免照鏡子的時候又被嘉莉奪走身體。
    別的時候倒還算了,她會有意無意在院子裏給嘉莉放放風,或者與霍恩共處一室時,也會叫嘉莉出來幫忙。
    但大多數時候,她都是保持足夠清醒與專注的狀態。
    這樣,她就能隨時奪回身體的控製權。
    魔女的弊病,龐大的法力必定帶來精神上的壓迫。
    就像讓娜,雖然不明顯,但隱隱有了癲狂衝腦的症狀,也就是突然激動與好鬥。
    不過她似乎將其用在了戰爭與軍隊訓練中。
    好姐妹凱瑟琳病症稍輕,隻是偶爾爆發鬼纏人,即夜間噩夢不斷。
    唯一的例外就是霍恩。
    在古拉格時期時,她都能清楚地感覺到霍恩存在著偏執症的狀況,嚴重到她居然都可以讀到同為“魔女”的霍恩的心。
    正常情況下,讀心是讀不到魔女的,除非其處於精神失常狀態。
    可等到貞德堡一別,再次與霍恩在夏綠城相見時,所有的法力壓迫症狀全部消失了。
    後期的情緒更是極為穩定,心靈向巫師都感覺不出來霍恩的情緒。
    這個從上瑞佛郡走出來的農夫小子,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那飛頭複活難道真是真的?
    換上修身的武裝衣,將一把樸素的長劍掛在腰間,墨莉雅提活動著肩膀走出了房間。
    經過第三次巫醫的手術,她取出了體內的碎骨與箭頭。
    在半夢半醒間渡過了三天,背上和肋骨的傷勢好了很多。
    不管是巫醫還是正常醫師都會告訴墨莉雅提,兩個月內不得有激烈運動。
    但現如今的情況,怎麽能沒有激烈運動呢?
    來到外間的大廳,大廳內的市政官員與議員們都抬起頭,麵色各異地看著墨莉雅提。
    不少人張了張嘴,都沒有說話。
    似乎是藥劑的作用,墨莉雅提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她隻是拉過一張椅子坐下:“文書官!”
    作為墨莉雅提秘書文書官的呂西昂匆匆忙忙跑來,他是千河穀戰爭後被提拔的小市民。
    與以往官職一水貴族不同,墨莉雅提是的確做到了唯能力論。
    幹得好就上,幹不好你是貴族都給我下去,換能幹的人來。
    “殿下。”呂西昂撫胸行禮,將一份三日的簡訊報告遞上。
    “我手術前,朗桑德郡的援軍是快到碎米鎮了吧?”隨意翻開簡訊,墨莉雅提漫不經心地問道。
    “是的。”
    “入城了沒有?指揮官是誰?”
    “指揮官是傑什卡閣下,目前還沒有入城……”
    “三天還沒有入城?!”墨莉雅提抬起了腦袋,“碎米鎮沒打下來嗎?不可能的!你們幹什麽了?”
    呂西昂欲言又止,最後隻是委屈道:“我們什麽都沒幹。”
    墨莉雅提直視著呂西昂的眼睛,瞳孔微微一縮,隨後快速將簡訊翻到了最後。
    下一秒,她的咆哮聲就響徹了整個大廳:“沒有我的命令,誰允許你們亂調動軍隊?!”
    看著安靜如雞的諸多文書官與修士,墨莉雅提這才發現,他們居然在打包文件和行李。
    丟掉了簡訊,墨莉雅提強壓住怒氣:“赫曼在哪裏?傑什卡人呢?”
    “在東城門的塔樓堡,需要我通報……”
    “不需要,我自己去找他們,把我的烈鬃牽來!”
    “您不能騎戰馬!”跟隨的醫師大驚失色,“找一匹走馬,或者叫人抬您過去!”
    根本沒聽醫師說完,墨莉雅提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廳。
    片刻後便見到一騎絕塵,向著東城門門堡奔去。
    來到東城門,敞開的圓形拱門下,人喊馬啼,大大小小的馬車騾子,牽小背老的市民堵成一片。
    旁邊則有一條專供士兵進出的通道,排著隊的士兵正從通道內離去。
    在城內港口還能看到一條用柵欄與油布圍起來的棚子,那是染病士兵的通道。
    他們會坐上專屬的運兵船,運到後方的隔離修道院,由專門的醫師醫治。
    大批軍用物資,同樣在碼頭裝船離去。
    一天的行程,便可以將物資與傷兵運送到安全的港口再返回。
    掃過這一切,墨莉雅提眼中的憤怒逐漸轉化為陰沉最後是平靜。
    等在城門塔樓見到苦笑著迎上來的赫曼時,她忽然莞爾一笑:“赫曼叔叔如果想要當專製公,和我說一聲就是了。”
    似乎是知道墨莉雅提會說這番話,赫曼無奈地拍拍軟榻讓墨莉雅提坐下:“調動軍隊出城是我的命令。”
    “誰給你的命令?”
    “軍隊不得不撤了,我知道這個命令應該由您來下,但您身受重傷,需要靜養。”
    盯著赫曼看了半天,墨莉雅提朝一旁的侍從官瞥了一眼:“倒兩杯紅茶來。”
    侍從官轉身便走,見屋內的其餘男仆女仆不動,他低吼一聲:“沒眼力見的東西,都跟我走。”
    等如夢初醒的仆人們離開,墨莉雅提才對赫曼道:“您還有維恩叔叔、莫若伯伯、斯皮特羅楚伯伯都是父親留給我的親人。
    如果說我最信任的人,無非就是你們了,我相信您絕對的忠誠。
    可您也要體諒我,我目前的情況,您比我更了解不是嗎?”
    在不過問墨莉雅提的前提下,擅自調動軍隊,要不是她沒被限製自由,這都快和兵諫無疑了。
    事實上,也就是赫曼與維恩有這威望。
    就算是四騎士的莫若或者斯皮特羅楚,沒有墨莉雅提的簽字照樣調不動軍隊。
    今日不經過墨莉雅提同意就能調動軍隊,明日不經過墨莉雅提同意是不是就能摘下她的腦袋?
    “這是我僭越了,我自願交出代行專製公之職。”從腰間取下儀式劍,赫曼雙手交給了墨莉雅提。
    站在赫曼麵前好久,墨莉雅提這才拿起長劍,走到了赫曼身邊,卻又重新為他佩戴上了。
    “沒有劍,如何保護你的主君?”墨莉雅提給了赫曼一個擁抱,“我說過,奪下千河穀的榮光我不會一人獨享,你我都不要意氣用事了。”
    這一交一還看似簡單,卻是紮紮實實消弭了不少最核心的隔閡。
    墨莉雅提坐回軟榻,赫曼走到門邊:“紅茶呢?慢死了!”
    仆人們立刻端著茶水與咖啡走入,看到兩人重歸於好,這才都鬆了口氣。
    “夏綠城的確守不住了。”墨莉雅提在紅茶裏加了一勺牛奶與白糖,“這次回去,恐怕你我都得蟄伏一陣。”
    “那些您提拔的大公派精英,都會站在您這一邊,還有山地五郡的支持。”
    墨莉雅提攪動著紅茶:“真是可笑,我和城中居民說要死守,此刻卻是要退兵了。”
    “您已經死守三個月了。”赫曼安撫道,“而且不是您下的退兵命令,是我下的命令。”
    “我可不會站在屬下的背後,讓你們替我背黑鍋,你的錯是你的,我的錯是我的。”
    赫曼不語,隻是一味倒茶。
    “還在外牆交戰的士兵,不管民兵還是在冊兵,把沒得病的換下來,一起帶走。”
    “萊亞人會不會意識到我們在逃跑?”
    “遲早的。”墨莉雅提的聲音低沉下來,“能帶走多少帶走多少吧,霍恩的安排是什麽樣的?”
    “我們先撤到肯克鎮,傑什卡的新軍幫咱們斷後。”
    墨莉雅提了然地點頭。
    從肯克鎮到滯水塢,還有包括哈吉堡等十幾個改造過的沿河城堡。
    經過三個月的訓練和補充,這些城堡都足夠抵抗敵軍,還有聖聯軍隊換防。
    “我猜,聖孫子大人,此時正在急流市等著我吧?”墨莉雅提玩味地問道。
    “不止是牧首殿下,您的母親、帕斯裏克大巫師、塞欽格公爵都在急流市等著您。”
    中立派的城市,還有一批自家的擁躉……
    墨莉雅提點點頭:“我寫一份簽字的命令,再發下去吧。
    先前的調兵文書也給我,我幫你補全我的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