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一章 這是個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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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嘈雜的叫聲與喧囂漸漸在黑暗中蔓延。
    越來越多的人家點亮了燈燭,從窗戶裏探出頭查看。
    哪怕都已經是夜裏兩點多,可還是攔不住他們熾熱的目光。
    不少人甚至違背了宵禁,偷偷跑去看熱鬧或是支援遊行。
    此時,位於烏菲茲宮一百來米外的溪冰公館,卻是相當沉寂。
    空洞的走廊內,回蕩著雜亂的腳步聲。
    被兩名契卡反縛住雙手,克洛溫的雙腳在地麵拖動著。
    鑄鐵鐐銬勒入肉中,他憤怒地掙紮,試圖掙脫押送他的守衛,但他被強行灌入的煉金藥劑卻讓他難以做到。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在大罵帕斯裏克是個叛徒。
    由於沒能通知到墨莉雅提,克洛溫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便去找到了帕斯裏克幫忙傳達。
    帕斯裏克雖然一直在聖孫陣營內混,但好歹一開始是墨莉雅提的人。
    隻是沒想到,帕斯裏克不僅拒絕了他,他剛出門,就被契卡捉拿,套上頭套來到了這裏。
    走過這段長廊克洛溫就被押送到了最終地點,一間簡陋的臥室。
    燭火映射在房間內眾人的臉上,卻是霍恩和一眾聖孫派的核心人物早已在此等待。
    厚重的木門在他身後關上,隨著鎖閂落下的聲音,克洛溫卻是抬起了腦袋。
    霍恩端坐在書桌後,麵色沉靜如水。
    一旁的帕斯裏克同樣站立如鍾,隻是神情分外複雜。
    克洛溫怒視著霍恩,眼神中滿是憤怒與不甘,他咬牙切齒地罵道:“霍恩,你個掏大糞的騙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你曾經信誓旦旦地說要維護千河穀的團結與存續,現在卻要清算自己的盟友!”
    霍恩緩緩起身,他的身影在燭光下拉得很長,像一座巍然不動的山。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卻仿佛不可違抗:“若是千河穀要存續下去,貴族就不能存在。”
    “放狗屁!如果不是你,哪會有今夜的事情,我算是看明白了!”克洛溫猛地向前一撲,卻被身邊的契卡拉了回去,一棍子砸在嘴巴上。
    他朝地上吐了一口血痰:“這麽卑鄙的手段,你不怕後世編排你?你配得上聖孫這個稱號嗎?”
    “如果必須有人背負罵名,編排我又如何?國家之垢,我願承受。”霍恩平靜地直視克洛溫,“況且,如果平民們對大公沒有意見,我就是想要煽動都煽動不起來啊。”
    “放屁,臭不可聞!你就是一個野心家……”
    見克洛溫仍舊冥頑不靈地破口大罵,霍恩卻是揮揮手,叫守衛架走他。
    瞪大眼睛,克洛溫邊掙紮邊怒吼:“你會後悔的!你以為這樣做就能挽救千河穀?隻會把貴族推到萊亞人那邊去!”
    霍恩的臉色未變,仿佛這些話根本無法觸及他的內心。
    守衛拖著克洛溫離開,房間內一時沉寂。
    帕斯裏克望著霍恩,這位向來堅定睿智的老人,終於露出了少有的試探與猶豫。
    “你曾經發誓,絕不會讓嘉莉傷心的。”
    霍恩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他沉默片刻,才輕輕歎息道:“這正是我最不願做的事,或許正是我心軟,才拖成現在的局麵。”
    “起碼,不要囚禁她,如果是別人囚禁她,她隻會認賭服輸,但是如果是你……她會瘋的。”
    “她終究要麵對。”霍恩的話語甚至多了些冷硬與鋒利,“你想要她最終沉溺在虛假的權力裏,還是讓她真正清醒過來?”
    帕斯裏克沉默了,他低頭思索許久,終究沒有再多說什麽。
    在門口徘徊了一會兒,他走到書桌前,輕輕放下一本皮革封麵的日記本。
    “這是墨莉雅提父親的日記。”
    霍恩一怔,抬頭看著帕斯裏克的臉,想要從中看出些什麽。
    但帕斯裏克隻是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拿起日記本,霍恩隨手翻開幾頁,瞳孔卻是瞬間緊縮了一下。
    指尖緩緩滑過泛黃的書頁,跳動的燭火晃動著密密麻麻的手寫文字。
    他翻動書頁的速度卻是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霜月,吾妻誕下死胎……】
    【……若天使為真,那若安黨說的豈不是真的?】
    【……承繼魔女與聖徒之血,何其荒誕?】
    【願諸神寬恕吾等罪孽……】
    不知過了多久,燭火都燒掉了一大截,霍恩才合上筆記,卻是忍不住輕聲呢喃起來:
    “怪不得……怪不得露樂絲作為魔女,居然能誕下魔女……”
    望著筆記本,霍恩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想些什麽,隻是怔怔地看著出神。
    隻是他沒出神多久,便被敲門聲喚醒。
    “冕下。”勒內從門後露出了半個腦袋,“時機成熟了,咱們還不動手嗎?”
    回過神來,霍恩緩緩抬頭,目光越過窗外的夜色,落在墨莉雅提房間的方向。
    他沉吟片刻,終於下令:“動手吧。”
    …………
    “嗒嗒嗒嗒——”
    軍靴踩踏在石板路上,發出整齊的響聲。
    從城外四個方向以及運河,成群的近衛軍舉著火把與提燈衝入了城中。
    大批契卡與憲兵則從巷道中湧出:“宵禁!宵禁!”
    “契卡辦案,退避!”
    近衛軍迅速封鎖了急流市的各個主要街道,貴族們的私兵、趁機鬧事的無賴惡棍、各派市民與代表,統統被包圍。
    街頭巷尾的混亂迅速被鎮壓,效率極高。
    隊伍沿著主幹道與運河推進,每一次推進都讓街道上的兩方不斷切割或散開。
    一名貴族私兵揮舞著長劍,試圖衝破封鎖逃跑,卻被近衛軍的一記長槍刺穿肩膀,慘叫著摔倒在地。
    兩名近衛軍修士順勢上前,膝蓋一壓,狠狠按住了他的背脊。
    “鎮壓暴亂!所有人不得反抗!”騎在戰馬上,揮舞著軍刀的軍官聲如雷霆。
    在混亂的中心,納塔涅爾被兩名士兵按倒在地,手腕被迅速拷上。
    他臉朝下,被迫咬緊牙關,但眼中的驚恐與憤怒仍未熄滅:“你們在幹什麽,他們才是叛亂的一方!”
    可回應他的,隻有盔甲撞擊的冰冷聲響。
    趴在雪堆上,先前上頭的熱血漸漸平息,看著重點抓捕貴族們的近衛軍、契卡與憲兵。
    納塔涅爾的心忽的冰冷下來,身體跟著打起了顫。
    他終於反應了過來。
    “圈套!”不遠處的貴族們大叫起來,“這是個圈套!”
    …………
    在烏菲茲宮外,被捕的代表們狼狽地站在霍恩身後。
    他們的臉上粘著泥巴和手印,頭發更是像雞窩以上,甚至插著羽毛或樹枝。
    但他們臉上的表情,無一例外,都是憤怒、後怕與驚恐。
    霍恩站在宮殿門口,俯瞰著廣場上仍未散去的上千市民。
    火把聚集在一起仿佛巨大的篝火,他們憤怒、迷茫、不安,卻又滿懷期待地看著霍恩。
    霍恩緩緩舉起手,示意眾人安靜。
    喧囂的聲音漸漸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霍恩環視眾人,目光沉穩:“我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經過,也聽到了你們的心聲。”
    人群中,有人想要高喊,卻又被霍恩的氣勢所壓,生生忍住。
    “立憲,並非為一人或一派之私,而是為了所有人。”他的聲音擲地有聲,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護憲運動是維護憲法,不是打砸搶。”
    人群開始騷動,不少人露出惶惑的表情。
    這不是聲援霍恩冕下的行動嗎?難道他們誤會冕下的意思了?
    “你們的心聲我聽到了,但無論如何,還是要按照基本法來選出,因為聖父的意誌正是由此而顯現,明白了嗎?”霍恩表明了態度,“好了,你們不是要請願嗎?請願書呢?”
    市民們互相看看,卻是推出一名代表。
    那箍桶工代表卻是顫抖著上前,手中捧著一份請願書。
    “冕下……”他將請願書舉過頭頂,聲音沙啞,“這是我們的請願書,請您過目。”
    從台階上走下,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霍恩沒有絲毫猶豫,鄭重地雙手接過:“我們會在明天的會議上……”
    沒等霍恩說完,人群仿佛被按下了開關,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