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四章 前進,前進!豎起我們的旗!(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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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信軍先鋒團的隨軍牧師飛起了約有三米高。
    他落地時,脊背從中折斷,白骨刺出軀體,夾雜著內髒碎塊的暗紅色液體從口中不斷湧出。
    無毛的馬蹄震起草葉,從他眼前飛過。
    蒼綠色的平原上,蝴蝶蜜蜂齊飛,紅色的色塊像箭矢般劃開了灰黃色軍服的橫陣粗線。
    長槍爆裂之聲不絕於耳,漫天飛散的木屑中,戰團修士們接二連三地飛起。
    銀亮盔甲反射的光,在眼前掃來掃去。
    那些紅色的模糊色塊,同樣在灰黃粗線中劃來劃去。
    他最後模糊的視線中,隻有落荒而逃的近千名戰團修士的背影。
    “別跑,回來!”他咕噥著,卻沒有人聽到。
    試圖站起,卻怎麽都沒有力氣。
    最後,他隻能絕望地豎起一隻手,帶著哭腔斷斷續續喊道:“咱們不能輸……什麽都沒了……不許退……不許……”
    話語逐漸變輕,眼神中的亮色逐漸隱去,這名年輕的隨軍牧師瞪著眼,流著淚變成了一具屍體。
    僅僅三次衝擊,也就是來回衝殺了一次半,最前方的兩個兵團就潰散了。
    其中甚至包括崇信戰團的先鋒兵團,算是全戰團第二精銳的兵團。
    這些血騎士,生前可能隻有三四段的呼吸法。
    可成為血騎士後,體質甚至能奔著六段九段的敕令騎士而去。
    最重要的是,他們不懼疼痛,沒有恐懼。
    身體內被鉛子開了一個大洞,還能沒事人一樣揮動長劍與騎槍。
    更是能夠全速不減速地衝擊敵陣,絲毫不怕落馬被包圍。
    望著潰散的崇信戰團,阿拉裏克不免自得。
    血騎士衝擊崇信戰團,是他對拉夫爾的建議。
    崇信戰團被灰袍丘炮台轟擊了這麽久,是受損最嚴重的一個戰團。
    而且它還處在相對空闊的地區,方便騎兵衝鋒。
    最重要的是,相比於老牌勁旅黑冠軍與近衛軍,崇信戰團是新兵團,成立不到一年。
    戰鬥力、裝備與意誌力相差黑冠戰團太多了。
    尤其是發條炮,剛剛被貴族騎士騙完,沒法再次發射。
    再看眼前的崇信戰團整體,左翼一個兵團先前因被炮兵轟擊,退到後方整編。
    前鋒兩個兵團已被他們殺潰,那麽就隻剩最後的五個兵團了。
    由於兩個前鋒兵團到底給後方拖延了一些時間,此刻中軍與右翼匯合,交迭成了前二後三的反衝擊陣形。
    “不要耽誤時間,追擊潰兵可以等一會兒,立刻衝鋒!”阿拉裏克可不敢耽擱,要是讓近衛軍貼上來支援,那就等於白打了。
    “嗚嗚嗚——”紅袍僧侶吹響了集合與衝鋒的號角。
    …………
    “所有長槍手,以翎槍為標識,向中間靠緊。”
    第三兵團長站在最前麵,高高豎起翎槍,讓所有士兵都能看見。
    按照霍恩的要求,所有軍官的命令都必須明確包含三要素:誰?怎麽做?做什麽?
    靠緊口令,閱讀過《士兵聖典》,經受過訓練的戰團修士們都知道這句口令的意思。
    他所在的位置,大概麵對著血騎士衝鋒陣形三分之二的位置。
    翎槍後一列的士兵站立不動,第一排兩側的士兵,則要以不動士兵為基準,邁著小碎步依次向中間靠攏,直到肩抵著肩。
    後排的士兵則盯著前排士兵,跟隨前排士兵向左或向右移動。
    俯瞰軍陣,就能看到鬆散的兵線波浪般朝著中間靠攏。
    等到陣列完成,正好正對著衝來的血騎士們。
    “所有長槍手,長槍錨定,抵禦衝擊!”
    士兵們齊齊將長槍尾端插入地麵,用腳踩住,一手拎住長槍,一手握住軍刀刀柄。
    這便是長槍錨定動作,專門用於對抗騎兵衝鋒。
    崇信戰團的長槍修士們也知道這一點,他們即將麵對那些可怕的血騎士。
    “彌賽拉保佑。”
    “呼呼呼呼——”
    不少士兵違反了操典中的緘默原則,有的在額頭畫著屮字祈禱,有的哭喪著臉喃喃自語,更多的則是劇烈呼吸著。
    他們已經能感覺到地麵在震顫,馬蹄震起了成堆的塵埃。
    密密麻麻的馬腿懸在空中,交替重踏,紅色的衣角獵獵飄揚。
    血騎士們瞪著猩紅的眼睛,麵容慘白,笑容僵硬,似人而又非人。
    他們圓形的眼球中,四分之三都被眼白占據,死死盯著眼前的加拉爾橫陣。
    仿佛眼前的橫陣是華美的宮殿,是絕色的美人,是數不盡的財寶,是無盡痛苦中最後的解脫!
    “主啊……”
    不少新兵的雙腿開始打顫了。
    那似人非人的模樣,的確叫達斯感覺不適,他卻不能慌張。
    吐出濁氣,達斯張開嘴巴,沙啞的聲音連自己都感到陌生:“第一僧侶隊,賜福。第二僧侶隊,準備誦經神術。”
    數十個光球晃晃悠悠地升起,落在士兵們身邊。
    溫暖的光芒下,原先的緊張與恐懼如奶油般融化,急促的呼吸,顫抖的手一一被撫平。
    “千河穀萬歲!”達斯率先高吼起來。
    “萬歲!為自由!”不知道是為了驅散恐懼,還是真的有所感,士兵們齊齊咆哮。
    在隨軍牧師們的鼓動下,原先被恐懼控製的橫陣居然又凝聚起來。
    “嗚嗚嗚——”
    戰爭號角越發急促,像是在鞭撻。
    那是從跑步轉為襲步的號令。
    四蹄騰空,馬腿舒展,血騎士們開始加速了。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前排血騎士的動作有些慢。
    操縱血騎士的紅袍僧侶卻一時愕然,他不信邪地又吹了幾聲號角。
    可他看到的還是先前的景象。
    前排的血騎士並沒有轉為襲步,而是仍舊保持在跑步。
    後排的血騎士,卻已然轉為了襲步,魔鬼馬搖晃著無毛的馬頭,催促般咬著前方戰馬的尾巴。
    然而第一排的血騎士們仍然不為所動,正在按照跑步行進。
    這是為什麽?
    “於是蒙福之子立幽穀,足踏篝火……”
    “七聖柱之名,爾等的有福了……晨曦為冠,暮霰為鎖……”
    “遊蕩當歸塵土,竊據當返深淵……”
    渺遠的在唱詩,那聲音純淨如水晶,甚至壓過了馬蹄,壓過了號角聲。
    不僅僅紅袍僧侶愣住了,連阿拉裏克都愣住了,半天他才失聲:“誦經神術?!”
    千河穀聖道派,這魔鬼的走狗,秘黨的同盟,在用誦經神術?
    一滴冷汗劃過阿拉裏克的眼角,血騎士本身沒有施展魔法,誦經神術本來應該是不起作用的。
    可紅袍僧侶的血騎士號角,本質就是在釋放魔法啊!
    換句話說,前排血騎士們接收到的命令被神術隔絕,還是跑步直線衝鋒。
    後排的卻是襲步!
    鼓起兩腮,幾個紅袍僧侶奮力吹動著號角,險之又險地製止了最後一千餘血騎士。
    可前三排二百三十多血騎士,已然進入了誦經神術的籠罩範圍。
    他們有的接收到了襲步的軍號,有的還在跑步的軍號中。
    後方戰馬的肩胛骨頂撞著前方戰馬的臀尾,前後兩排靠的越來越近。
    隨後幹脆撞在了一起,互相反彈,互相扯著後腿。
    原先安全的戰馬間距不斷縮小,每一個空隙都擠上了奔湧的血騎士。
    肩甲摩擦,大腿撞擊,甚至馬背上留下的汗水都能濺到另一匹戰馬身上。
    甚至還沒有如何,已然有十幾名血騎士因為過近的距離被絆倒,在地麵滾做一團。
    “嗚嗚嗚——”紅袍僧侶仍舊在嚐試製止血騎士們,可誦經聲在此刻卻是戛然而止。
    誦經停止了,號角入耳了,僧侶的命令又一次占領大腦了——
    “停下!”
    有的血騎士做出了反應,而有的卻沒有。
    韁繩纏住胳膊,腳蹬鎖住馬鞍,有的在前進,有的在後退。
    原先齊整的陣列,立刻像是亂麻般卷到了一起。
    嗓子眼像是縮到了一起,達斯試了兩次才怒吼出聲:“聖雷!”
    發條炮轟鳴,櫻桃大小的霰彈帶出一蓬蓬血霧,在血騎士的腐肉中鑽出了一個個空洞。
    “聖銃,三列射擊!”
    鉛子朝著戰馬奔去,最後僅有不到五十名血騎士衝到了陣前。
    撞飛了前排十來人後,他們便被長槍聖銃逼停,長戟探出鉤落。
    沒等血騎士們蠻力掙脫,胸口掛著屮字架的雄壯僧侶便一斧子砍了腦袋。
    “去死吧,魔鬼!”腐壞的血濺到了隨軍牧師方正的腦袋上,卻是比萊亞的僧侶們更像是僧侶。
    雄壯的隨軍牧師高舉斧槍:“跟我衝鋒,咱們去送他們見聖主!”
    “送他們去見聖主!”
    “除了前三排,不要追擊,長槍豎起,隨時準備錨定!”達斯大吼著。
    隻要按照這個套路,崇信戰團自己不留破綻,那麽血騎士就絕對無法突破。
    他們要為後方重整的戰團修士們爭取時間。
    果然,血騎士們對這一招沒什麽辦法,隻能不斷試探衝鋒。
    每次三五十血騎士,不是被鉛子射落,就是被嚴密的長槍方陣壓停。
    一次兩次三次……他們始終沒能突破,不管阿拉裏克如何氣急敗壞,還是無法突破。
    血騎士們剛剛衝破了兩個崇信戰團的橫陣,居然就又被定在此處了!
    被不到1500名步兵!
    達斯的臉上並沒有笑容,他明白這樣的狀況注定維持不了多久。
    血騎士出現了,難道敕令連還會遠嗎?
    很快,兩騎庫什遊騎兵們便從灰袍丘上卷起煙塵返回。
    “達斯戰團長,小心,敕令連出發了。”
    “帶隊的是誰?”
    “沒看清,但是出發時,是萊亞國王親自給他牽的馬!”
    不用多說,甚至不用拿出瞭望鏡,達斯都知道那是誰了。
    一頭鋼鐵巨獸出現在戰場上,帶著近千名最精銳的帝國騎士,近千名敕令騎士。
    “大騎士……”霍恩神色複雜地放下了瞭望鏡,“拉夫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