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聖聯與法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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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秋涼浸透史克狼堡,而戰火的喧囂仿佛都遠去了。
如果不是城外教堂的公墓中新添了不少墓碑,不少人都還將這段時間當成夢了。
尤其是在半個月前,黎明島防禦委員會終於解除了對史克狼堡的軍管,城市的活力終於又散發開來。
不論如何,護教軍結束了戰爭,史克狼堡人還是很感謝的。
就是護教軍留下了幾個本地的聖道宗信徒管理城市,這讓城內的不少行會頭領都微微不滿了。
盡管他們沒出力,但他們都是城內的中堅力量,不管誰來都該有他們一個位置才對啊。
不過在很多拜聖父會或者下屬兄弟會的人看來,行首沒上,那才叫好呢。
你們過得不好了,我們就要好了!
誰不知道聖聯的政策,等解散行會的命令下來,他們就都自由了。
很多工匠與平民甚至都提前跑到酒館裏開香檳慶祝了。
軍管結束後,憋了一個月的市民們紛紛湧入酒館,盡情地釋放自己。
坐在圓盤鐵釘的座椅上,後廚的老板娘忙碌地用煎鍋翻著雞蛋,空氣中滿溢著油香和迷迭香的氣味。
在這飄蕩的氣味中,一個帶著濃重黎明島口音的人正大聲喊著:
“薅,下一條。”
“萊亞攝政公奧梅斯已下令收縮北方防線,黎明島方向不再增兵。
據法蘭大使館密報,萊亞王室已私下與法蘭達成協議,承認黎明島脫離萊亞管轄,但歸屬仍需協商。”
“下麵呢?”
“沒了。”
“老哈維教士,別是你下麵的單詞都不認識了吧,這麽簡短?”
“放屁,老子識字的時候,你還在嬰兒床裏吃屎呢!”
這種讀報教士,隻是一個俗稱外號,並非教士,往往隻是識字且聲音洪亮的市民擔任。
他們的工作也很簡單,擔任人肉收音機,給酒館的客人們朗讀報紙。
是的,如今的黎明島也有了報紙。
隻是這些報紙大多數時候,都隻會發行在城市地區,幾乎每個城市都有自己的報紙。
至於老哈維讀的報,則是《渥紐市新聞》。
渥紐市向來是鐵杆支持聖聯派的,隻是今天忽然中立了起來,怎麽有些奇怪啊。
“協商?跟誰協商?”角落裏一個農夫打扮的人放下酒杯,茫然發問。
他上個月還在護教軍裏扛過長戟,胸口的傷疤還沒好透。
贏了就該歸聖聯,協什麽商啊?
聖聯的僧侶給了他種子,讓他兒子進了軍團學校識了字。
這一仗就是聖聯打贏的,聖聯更有三年不納糧的政策,不投聖聯投誰呢?
老哈維清了清嗓子,翻到報紙第二版,上麵印著一行加粗的標題。
《法蘭王國致黎明島民眾書》
“瞧見沒?”老哈維用手指敲著報紙,“法蘭說了,隻要咱們跟他們結盟,以後黎明島的商船過瑙安河,不用交過路費,咱們的工匠去法蘭,還能領皇室發的手藝證書——聖聯能給這個不?”
食客們頓時炸開了鍋。
靠河運糧食發家的商戶托姆搓著手上的老繭笑:“這才像話,聖聯遠在千河穀,法蘭卻在河對麵!”
旁邊的一個皮革商人也點頭:“我感謝聖聯,可不代表黎明島該歸入聖聯啊。”
食客們又喜又憂,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隻有那農夫沒吭聲,他摸了摸胸口的傷疤,想起護教軍裏教他打銃的聖聯軍官。
那人說話帶著千河穀的口音,很嚴厲,卻會把自己的香腸分給訓練受傷的士兵。
“難道不該對聖聯感恩嗎?”
“我們敬愛聖聯,可不代表我們要像聖聯一樣啊,那樣也太累了。”
“可是……”
這話到了嘴邊,他又被滿座的議論聲壓了回去。
托姆輕蔑的眼神掃過他,好像在說“你個扛鋤頭的懂什麽貿易”。
老哈維還在往下念,報紙上的字像針一樣紮人:“聖道宗建議推行土地重新丈量,凡屬舊貴族領地,皆由僧侶接管分配。
黎明島若歸聖聯,應當取消行會對行會成員的人身限製……”
“什麽啊?!”托姆猛地拍了下桌子,杯子裏的麥酒都濺了出來,“沒有了行會,大家全去當工匠,全都生產一種東西,那還賺什麽錢嘛!”
這話引來了一片附和,連幾個之前喊著“歸聖聯”的小工匠,也皺起了眉。
他們作坊裏還藏著不少流民勞工呢!
如今形勢這麽差,不壓榨他們,哪兒來的錢啊?
酒客們還在吵,沒人注意到那農夫悄悄放下酒杯,揣著半塊幹麵包走了。
他要去城郊的農莊,給剛收完麥的同鄉捎話。
他們可是早就盼望著黎明島能聖聯化,隻是看這樣子,市民們好像不肯啊。
這要是讓法蘭人來了,他們新分的地還有嗎?
明明是聖聯幫著打跑了萊亞人,怎麽現在人人都在說法蘭的好了?
這股風向轉變得比秋涼還快。
沒人再提獨立建國了,前些天還喊著自己定法律的寡頭們,此刻都閉了嘴。
他們算得清楚,獨立建國要養軍隊、定稅法,哪有投靠一方勢力來得劃算?
他們隻想做生意而已。
聖聯要查倉庫、分土地,法蘭給特權、免關稅,這筆賬誰都會算。
在酒館的二樓,聽著下麵的喧囂,幾名當地行首與寡頭都是分外興奮。
紅木桌上擺著法蘭產的葡萄酒,高腳玻璃杯裏的酒液晃著光。
白銀堡市長瓦勒裏斯將一份厚厚的文件推到桌麵中央。
封皮上印著“黎明島結盟草案”,抬頭處還留著空白,等著填同盟首領的名字。
“諸位瞧瞧。”瓦勒裏敲著文件,手指劃過關稅減免那一條,“法蘭答應了,隻要咱們促成結盟,就可以直接跟法蘭皇室做生意,不用經過中間商會。
咱們手裏的工坊行會與錢糧勞工,法蘭也承諾不幹涉。”
坐在他對麵的是勒比市的船商老板,手裏還在把玩著一枚金鎊:“聖聯那邊呢?”
“我昨天問過了。”一名寡頭冷著臉,“他們聖聯的僧侶已經在統計黎明島的土地了,咱們手裏的莊園,怕是要被分出去。”
“沒那麽容易!”格雷丁冷笑一聲,從懷裏掏出一迭黎明島的報紙。
“看見沒?這幾天的報紙,都在說法蘭的好,十個人裏有七個說想跟法蘭結盟——輿論都在咱們手裏,聖聯能怎麽樣?”
“得罪了聖聯,不會……”
“那不是還有法蘭撐腰嗎?再說了,那聖聯不是說尊重黎明島人自己的選擇嗎?
加入法蘭王國,就是黎明島人的選擇。”
望著義正詞嚴的格雷丁,幾名寡頭與會首都是暗地撇嘴。
誰不知道這位格雷丁收了法蘭人五百金鎊?還在裝!
隻是盡管知道如此,他們還是決定選擇法蘭。
看看聖聯是怎麽對富戶與行會的吧!
這要是讓聖聯派掌權了,他們的下場不會很好。
旁邊一個舊貴族出身的莊園主端起酒杯:“可那些叛徒怎麽辦?”
他口中的叛徒,其實是和聖聯達成合作的產業主,人數不少。
瓦勒裏斯放下酒杯,聲音裏帶著不屑:“他們能有幾個人,他們給護教軍送過多少幾個子?
他們都沒有給軍隊送過一百萬糧食,我鳥他們幹什麽呢?”
說著,他從抽屜裏拿出一迭紙條,上麵寫著密密麻麻的名字:“這是城郊農莊的莊園主名單,我已經跟他們說好。
隻要他們帶頭喊‘投法蘭’,以後他們的莊園還歸他們管。
農夫們敢不聽話?沒了莊園主給的種子和農具,他們開春喝西北風去?”
格雷丁補充道:“還有工匠們,我讓商會的人跟他們說,要是歸了聖聯,他們作坊裏的好東西都要充公。
要是投法蘭,法蘭的貴族會跟他們訂做更多的訂單,怎麽選還不知道嗎?”
“等法蘭皇室的回信一到,咱們就是黎明島的聯邦首領了。
聖聯?我希望他們能好,讓他們在千河穀待著吧!”
二樓閣樓裏的人都笑了,笑聲嘹亮,卻壓不住外麵街道上的喧鬧。
酒館裏的老哈維還在念報紙,市集上的商戶還在跟顧客吹噓法蘭。
隻是沒人發現,那些蹲在田埂上的農夫,還有躲在作坊角落裏的工匠,正在偷偷串聯。
偶爾,也會露出狠厲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