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睡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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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有空閑,兩人也會像普通情侶一樣,一起去超市采購。
除了雞蛋,葉欽買牛奶同樣精打細算,這個買一箱送三包酸奶,那個送一個玻璃碗,便能讓他犯難,兩廂猶豫不決。
程非池見葉欽戳了幾下那酸奶的包裝,剛打算拎這一箱,就聽見葉欽匆忙扔下一句“等我一下”,然後撒腿跑沒影了。
是去看酸奶和玻璃碗的價格了。
回來的時候堅決拿捆玻璃碗的那箱牛奶,氣還沒喘勻:“這、這個碗貴,劃算。”
程非池接過去,另一隻手抹一把他鼻尖的沁出的汗,說:“跑那麽遠,就為了對比價格?”
葉欽用口罩虛虛蓋住嘴巴,聞言皺了皺鼻子:“蒼蠅再小也是肉啊。”
回到家裏吃過飯,葉欽沐浴更衣,把自己弄得香噴噴,進臥室打開衣櫃,第不知道多少次擺弄他的新衣服。
開春有個慈善晚會,程非池給將作為嘉賓參與的葉欽定了套名貴的西裝。
葉欽每天晚上回家把這西裝從衣櫃裏拿出來看看摸摸,對著鏡子來回比劃,卻一次都沒舍得試穿。
程非池知道他愛臭美,讓他盡管穿:“穿髒了再訂一套新的。”
葉欽搖頭:“不了不了,平時沒有需要穿西裝的場合,浪費。”
想來從前葉家雖不算什麽豪門,但也家底頗豐,葉欽從小嬌生慣養,衣食住行吃穿用度,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如今竟淪落到一件衣服也要精打細算的地步,要是讓外人知道了,定要感歎一番風水輪流轉。
程非池無心唏噓,他拍拍床沿:“過來。”
葉欽把西裝收拾好,走過去坐到程非池身邊,乖乖接過他遞來的熱牛奶,抿一口,眯起眼睛哈一口氣,舒服得像隻被擼毛的小貓。
程非池便抬手去揉他細軟的頭發,順勢捏了一把後頸肉:“是不是胖了?”
靠外形吃飯的葉欽先是一驚,隨後便明白過來,牽著程非池的手放在自己腰上,嬉笑道:“那順便摸摸看,睡衣是不是也得買新的啦?”
被識破意圖,程非池麵上依舊坦然,點頭道:“也好,我也打算重新買一套。”
睡前葉欽在x寶刷了半小時情侶睡衣,多是男女款,沒勁得很,扔下手機往捧著書倚在床頭的程非池懷裏鑽,嗅他身上的沐浴乳清香,打了個哈欠說:“要是真胖了,我就穿你的睡衣好了。”
程非池笑了下:“別人穿過的舊衣服,不嫌棄?”
過去總是嫌棄這嫌棄那的葉欽搖頭,臉頰蹭了蹭溫暖的胸膛,嘟噥道:“哥哥不是別人啊。”
慈善晚會當天,程非池和葉欽一同前往。
除了娛樂圈人士,在場還來了不少社會名流,主辦方在會場外開辟了一片公共場地供嘉賓休息,裏頭衣香鬢影、笑語晏晏,儼然成了一個大型交際場。
葉欽一進去就碰到熟人。今天的劉雨卿穿一襲明黃色長裙,身段婀娜姿態婉約,看到葉欽笑盈盈地給他遞飲料,見他身邊還有一人,故作驚訝道:“原來可以帶家屬呀?虧了虧了,我趕緊打電話叫家裏那位過來。”
葉欽知道她在打趣自己,笑道:“姐姐姐夫都是圈內人,哪用得著拖家帶口來蹭飯?”
劉雨卿露出奸計得逞的表情:“哦——原來程總是沾你的光來蹭飯的呀?”
葉欽頓時又急又窘,連連擺手:“不是不是,他也是受邀來的。”說著撲閃大眼睛,用既真誠又可憐眼神偷瞄身邊的人。
程非池“大人有大量”,自是不會同他計較。三人找地方坐下剛聊一會兒,葉欽接到經紀人的電話,說要出去跟同組合的朋友碰個頭,走前還不忘叮囑他們幫他看著位置。
劉雨卿目送葉欽的身影走遠,放下手中的杯子:“程總今天怎麽有空來這種小場合?”
直到葉欽的身影完全消失,程非池才將視線從人頭攢動的門口移回來,言簡意賅道:“陪他。”
“彼此是對方的初戀,從頭到尾都屬於對方,簡直是小說裏的情節。”劉雨卿發出感歎,“真羨慕啊。”
程非池笑了笑:“中間分開過一陣子。”
劉雨卿過來人似的表示理解:“學業和事業,戀愛道路上兩大攔路虎嘛。”
“也不全是客觀原因。”說到這裏,程非池忽然想到什麽,問道,“您是葉欽的前輩,或許知道當年他入圈後一些情況?”
葉欽被宋珝拉著聊了半個小時。
話題圍繞著本場演出開始,不知怎麽的就扯到私人問題上了,宋珝說自己的圈外女友懷孕了,正在考慮退圈事宜。
葉欽吃驚之餘又心覺慚愧,自打他從合租宿舍搬出來後就鮮少回去,除了工作便成天和程非池膩在一塊兒,去自己公司報道的次數都沒去程非池辦公室的次數多,對宋珝這個弟弟更是疏於關心,以至於現在才得知這麽大一件事。
他勸宋珝不要輕易決定,年紀輕輕的演藝事業剛有起色,現在放棄太可惜了,還是盡量在事業和家庭間找個平衡點為好。
回去的路上葉欽還在琢磨,宋珝剛二十出頭,還是個孩子,竟然就要當爸爸了,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既瘋狂又不計後果。
那兩人還坐在角落的沙發裏聊天,走近便聽到劉雨卿清脆的笑聲:“我們也準備要孩子了,到時候認你們倆做幹爹。”
也在聊孩子。
葉欽走過去坐下,問他們聊什麽,劉雨卿神神秘秘地比了個“噓”的手勢,說:“馬上入場了,小心讓周圍的記者聽了去。”
晚會持續到夜裏十點多。
累了一天的葉欽腦袋倚著車窗打盹,程非池怕他著涼,在等紅燈的時候托起他貼在玻璃上的腦袋往椅背上放。
葉欽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半闔著眼睛掙紮看向程非池:“哥哥,你想不想要……小孩兒啊。”
程非池先是愣了下,隨後了然:“怎麽突然問這個?”
葉欽咂吧幾下嘴,困得眼角濕潤:“就、就問問唄。”
程非池早已習慣了小家夥半夢半醒間說胡話,便也半真半假地回答:“家裏有個小孩兒,一個就夠了。”
或許是因為聽到想要的答案,葉欽這晚睡得特別香。
次日周末,兩人不打算出門,打開一部電影消磨午後時光。
中途葉欽上衛生間,出來後像往常一樣調皮地用剛洗過的手到處甩水,被程非池一把捉住兩隻腕子並在一起,用麵紙沿著每一個指縫細心擦幹。
葉欽渾身癢癢肉,蹭一下手心都癢得咯咯直笑,想躲又掙脫不開,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抱怨程非池一身蠻力堪比野牛。
程非池見他手腕被捏出一圈紅印,稍微鬆了點勁:“你還是小孩兒,當然沒我力氣大。”
葉欽想起昨天在車上問的沒頭沒腦的問題,兀自紅了臉,忽而又想到一件與之相關的往事,試探著問:“那你還記不記得,高中上體育課的時候,我從單杠上掉下來……”
程非池點頭:“記得。”
“你怎麽想的啊。”葉欽道出心中的疑惑,“我那時候那麽……那麽壞,不幫你作證,還紮你自行車,你為什麽救我?”
手擦幹了,程非池扔掉紙,把葉欽微涼的手包在掌心揉搓,說:“什麽都沒想。”停頓片刻,補充道,“摔下來會很疼。”
簡單到找不出任何隱藏含義的兩句話,讓葉欽怔住了。
哪怕自己給過他那麽多不堪的回憶,他也從未想過報複回去,甚至從過去到現在,都不願讓自己承受一丁點痛苦。
一如知道自己愛胡思亂想,他便用行動坦誠地表露從始至終未曾減少一分的包容和愛意。
即便時過境遷的馬後炮毫無意義,可每當意識到這一點,葉欽心裏總會生出洶湧而急切愧疚情緒,覺得自己能給哥哥的太少了。
還能為他做點什麽呢?
電影的後半段,葉欽走神走到外太空,pass掉無數種在他看來不夠有誠意方案後,天馬行空的思維在超綱脫軌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於是程非池從廚房洗了水果回來,就看見葉欽跪坐在沙發上,用胳膊在腰間來回比劃。
他以為小家夥又想搞紋身什麽的,剛要勸阻,聽葉欽小聲咕噥:“要是當年……五年過去了……現在孩子應該有這麽高了吧?”
仔細一問,原來葉欽最近接的劇裏有現下流行的帶球跑情節,再加上這兩天總有人在他跟前念叨孩子,他就想著要是現實跟電視劇一樣戲劇化,當年一發中標什麽的……
挺不可思議的話題,葉欽描述得磕磕巴巴,還沒說完程非池就笑了:“那我們晚上試試。”
葉欽也後知後覺自己這番聯想無厘頭得很,憋笑憋到臉頰通紅,抄起抱枕擋臉,還不放心地又問了一遍:“你真不想要小孩?”
他剛才想過了,如果程非池想要孩子的話,他們倆可以領養一個。雖然他不喜歡小孩,但是如果小孩能對哥哥好,讓哥哥開心,他不介意被分走一半關懷。
“不想要。”程非池這回斬釘截鐵地拒絕了,拿開葉欽麵前的抱枕,將洗幹淨的一顆草莓塞到他嘴裏,平淡地重複,“有你就夠了。”
難得提到分開的那五年,葉欽枕著程非池的腿,在電影片尾的輕音樂中講述往事。
“其實我記不太清了,日升日落,冬去春來,每天都差不多。”葉欽知道程非池那幾年過得也不全然順遂如意,盡量將自己的生活描述得輕鬆些,“上學跟工作也沒什麽區別嘛,唱唱跳跳就有錢拿,這麽一想,我比大部分人幸福多了。”
程非池昨天剛從劉雨卿口中得知葉欽出道後的種種不易,包括查不到的那些諸如全網黑、簽下不平等合同被公司苛待的事,聯係周封說過的那些,便不難得知葉欽如今過分勤儉節約的習慣是如何養成的了。
前陣子兩人出去玩,在小區門口看見幾個黑衣黑褲戴墨鏡的男人,葉欽脫口而出“他們討債公司的都打扮這麽社會嗎”,接著就掏出手機說要報警,由此可見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到這種普通百姓接觸不到的民間組織,說不定還與之打過交道。
那個沒有他參與的五年,葉欽好像變了很多,又好像沒變。從前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少爺跌落人間,在泥裏摸爬滾打弄得渾身灰撲撲,內裏卻仍舊幹淨純粹,熱血未涼。
程非池忖度片刻,沒有直接戳穿葉欽的謊言,低頭看他,手掌貼著他略顯尖削的下巴,問:“真的?”
葉欽早就給自己洗過腦,毫不心虛地接受了這個設定,咧開嘴笑:“真的啊,那五年過得飛快,就像睡了一覺,眼一閉再一睜,哥哥就回來啦。”
一邊說著,一邊自己抬手捂眼睛,再張開指縫看程非池,以佐證話語的真實性。
葉欽的睫毛長而濃密,忽然睜開的時候,像一把小刷子掃在心上,接著露出一雙亮晶晶的、隻裝著程非池一個人的眼睛。
電影的黑底白字走到尾聲,音樂漸漸隱去,兩人仿佛意猶未盡,在沙發上相擁廝磨。
方才綿長的一個吻幾乎透支了葉欽的體力,他軟綿綿地躺在沙發上,胳膊環著程非池的脖子,由著他在自己唇瓣上落下一個又一個輕柔的吻。
程非池一手撐在葉欽身側,就著窗外透進來的陽光描摹他的麵容的每一寸,讓早就刻在腦海中抹不去的濃烈線條加深,再加深。
視線無預兆地被亮光晃了一下,程非池雙眼微眯,用沙啞的嗓音再次確認:“我一回來,你就醒了?”
身處感情中的人都不能免俗地會陷入一個名為貪婪的漩渦,自己把他放在心尖上,便渴望他也將自己視為全部。
葉欽迎著他的目光,直白坦蕩地說出他最想聽的答案:“是啊,哥哥親我一下,我就醒了。”
嘴角漾開一抹笑容,程非池問身下的人:“白雪公主?”
白淨的皮膚迅速爬上一層紅暈,葉欽又不好意思了,別開臉看別處:“什、什麽公主……”
“那睡美人?”
……倒是比白雪公主貼切幾分。
極其愛睡覺的葉欽羞得耳根滾燙,抬手推程非池的胸膛:“好了好了,該睡午覺了!”
程非池沒有午睡的習慣,或許因為溫度適宜,周遭寧靜,這次竟睡著了。
葉欽醒來後,先伸了個小小的懶腰,然後輕手輕腳地從程非池的臂彎裏爬出來,赤足下地走到窗邊,將窗簾拉開一條縫,再去倒一杯溫水備在床邊。
做完這些又爬回床上,縮回側臥著的程非池懷中,執起他垂在身側的手,讓狹長的光線滑過他每一根修長的手指,最後落在骨節分明手背上,幾乎能看到青色血管下湍急流過的熱液。
說來有些矯情,可再沒有其他言語能描述當下清晰的實感——隻需握住他的手,就像擁有了整個世界。
他的世界可以很大,大到一輩子時間都不夠踏遍;他的世界也可以很小,小到隻需要這方溫暖的懷抱。
隨著緊貼的皮膚間溫度逐漸攀升,葉欽緩緩呼出一口氣,釋放了無意間闖進心頭的最後一縷關於過往的重量。
很快有新的東西填滿騰出的一點空間,暖如手心的熱度,亮如窗外的春光。
程非池才是他的光,他走了許多彎路,花了好長時間,才學會抓住他,珍惜他,用同樣的熱忱回報他。
握著的手微微動了一下,葉欽忙將它放回原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
沉睡多久都可以。
他在夢裏披荊斬棘,他的王子在夢外跨過崇山峻嶺,終會趕到這裏,用一個溫柔的吻將他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