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節 狐假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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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揮戈逐馬!
    到這份上,這已經是個讓人怦然心動的台階。在“不能給他”嘈雜中,老漢也為自己的提議感到放心,緩了口氣說“俺知道你們這樣的人好犬馬,可也不是非要不可,幹啥非跟我們搶?!我們是什麽?!說實話,說句實話,都是禽獸,別說你,就是縣老爺,今兒也別想走,你看這你家裏人來了,小媳婦也躺到地上,給你一匹馬算了,你走好了,咱兒也別結這仇。”
    狄阿鳥笑道“衝你們‘都是禽獸’這話,我給你們一匹死的,其它的,想也別想。”
    老漢說“就是你不願意,我們不會自己牽走?!”他一揮手,大聲說“扯上馬,我們走。”
    狄阿鳥作勢起身,大喝“我看你們哪個敢?!你放手?!”
    楊小玲拽住他衣裳,往上看著,眼神令人魂斷,不停地說“阿鳥,聽我的,咱不要了,咱不缺這一點兒。”
    趙過一看人往一旁湧動,就往上衝,被李多財死命抱住腰,死死抵住。李多財發了福,身體胖大,卻還是攔不住,隻好使勁低頭蹲身,接連大喊“兄弟,大兄弟,咱不爭這一時的長短。”
    趙過還是衝了上去,卻因為有個累贅,在兩個靠得近的人手裏吃了虧,隻好掙著脖子上的青筋幹吼。
    眼看這群人牽上馬,就會一哄而散,跑來一個焦急的婦女,隔著人給為首的老漢喊“太叔爺,叔爺,穆二虎來了,騎著馬。”
    人群忽然停了動作,隻聽得為首老漢在人群中大吼“這個畜牲也甭想在我們這兒撈根毛,老少爺們,操家夥,把他給我打回他穆家溝去。”
    眾人已經找到狄阿鳥收羅的一捆兵器,立刻剁開繩索分發,人聲嘈亂,偶爾還聽到人好奇的呼聲“車上還捆個人。”
    狄阿鳥想是他們的仇家,招回趙過,一起朝他們那邊看。
    幾聲馬鳴由遠及近,看來那什麽的二虎真的騎著馬來了。
    狄阿鳥準備問一問“穆二虎”的來頭,扭頭看向李多財,發覺他臉上露出幾分喜色,改口道“你認識他?!”
    李多財點了點頭,說“認得,見過幾麵……”
    楊小玲打斷了,拽著督促“阿鳥,走吧,走啦。”
    狄阿鳥搖了一下頭,掙脫出來,跟趙過說;“走,把馬給搶回來。”
    兩個人裹一道旋風,走得飛快。
    李多財和楊小玲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倆尋到一個捋馬的,狄阿鳥一指手,喝了一聲,見那人不理會,趙過照臉“呼通”一拳,把別人打了個滾。
    轉眼間,架又打了起來,幾個人圍著一輛騾車滾成一團。
    正提防穆二虎帶人來搶東西的鄉民反應不及,近處的人被突然發難的兩人收拾得怕怕的,別的返回來,尚未加入戰團,幾個蓬頭垢麵,像胡人奴隸的騎士來到人群外圍。
    人群的注意力內外轉移,頗有些應付不到。
    為首的老漢也不再管裏麵的禍害,大聲喝道“穆二虎,你來幹什麽?!就憑你帶的這兩個人,想搶東西,沒門。”
    一個渾身髒爛的龐然大漢森森笑道“怎麽?不歡迎嗎?”
    他提著馬鞭,一邊往裏闖,一邊說“我們知道你們看不起我們北鄉人,可我們最是守規矩,不是我們的,我們碰也不碰!”
    一旁上來一個中年人,挽住他的韁繩,問“那你來幹什麽?!”
    穆二虎一邊下馬,一邊說“我就不能進趟城?我隻是路過,擔心是我們北鄉人裏有害群之馬,還讓齊蛟爺費心管教。”
    他這麽一說,是說,路過這兒,怕是自己鄉人跟人打了起來,來看看,大夥都放了心,紛紛衝他喝“不是你們那的,你少操這份心。”
    穆二虎一邊說“看了才知道”,一邊往裏走。
    狄阿鳥和趙過還在四處收集自家的馬,楊小玲使勁拽住他的腰後襟,把他扯回到騾車旁邊,他就攬住楊小玲,靜靜等待,要看這穆二虎長什麽模樣。
    穆二虎接近六尺,膀大腰圓,頭發亂蓬蓬的,好像一頭真正的老虎。
    他走過來,伸著馬鞭,左右側目,眾人的心頓時提了上來。楊小玲耳聞過此人,希望他能主持公道,見了人,渾身不由發抖,連忙往前掙,哀求說“壯士給我們主持一個公道。”
    狄阿鳥使勁地拖住她,戲虐地站在騾車前麵,兩隻被人撕爛的領子豎立著,嘴角抿了絲笑,臉色卻陰沉沉的,透出一股凜凜的傲慢。
    穆二虎聽到楊小玲的哀求,側目打量,在眾人激烈的視線沉吟片刻,嘴唇微動,卻慢慢說“你們了不起,敢捋齊家人的虎須。”
    為首老漢隻覺得他欲加阻攔,已經怒睜雙眼,伸出一隻手。
    穆二虎卻回過頭來,說“我們鄉沒誰有這麽大的膽,不是我們的人。”說完,這句話,他大步就走。
    狄阿鳥仰天大笑。
    穆二虎站住了,扭頭朝齊老漢看過去,見對方遙遙抱一抱拳,也還了一抱,大步又走。鄉民安心多了,卻不想,李多財及時追了兩步,喊道“穆二爺慢走。”
    穆二虎停了腳步,轉過頭來,問李多財“你認得我?!”
    李多財大聲說“穆二爺好大的忘性,一個月前,有個縣城趕集的後生跟人毆鬥,被抓進縣衙,穆二爺找人說情,是兄弟我托人作的保。”
    穆二虎馬鞭一伸,驚奇道“是你,大兄弟,咋是你也?!”
    他隨手指向狄阿鳥,說“這小兩口,是兄弟家的弟弟,弟媳婦?!”
    李多財不好多說,隻好苦笑說“算是吧。還請穆二爺施一把援手。”
    穆二虎立刻扭過頭,跟齊老漢說“人家對我們穆家有恩,我穆二虎好歹也還知道知恩圖報,今兒正好碰到了,討個人情,就這麽算了?!”
    齊老漢不滿地“哼”了一聲,說“穆二爺說算了,還不就算了?!你我說算都不頂用,也得人家不願意。”
    穆二虎不敢相信地回頭,問“誰不願意?!誰?!”
    狄阿鳥往後一掖楊小玲,走上前去,說“誰,老子。”
    李多財大驚,連忙躥上前,彎腰道歉,說“我這弟弟在老家長大,一慣蠻橫,是誰也不服。”
    穆二虎點頭承認,說“是蠻橫慣了,一臉的殺氣。好了,你帶他回家去吧。趕完集,今兒我往你那兒拐拐。”
    說完,他就要先走。
    李多財連忙扯扯狄阿鳥的衣裳,示意謝他一謝。狄阿鳥卻推了他,吃吃笑笑,問“老李,老李大哥,你再給老子說一遍,說老子是你弟弟?!各位,各位,我不認識他。”
    李多財一下懵了,說不敢說,不說臉燥,是有多丟人、多丟人,最後鬧了個滿臉紅漲。
    周圍的人也都懵了。
    穆二虎執著馬鞭點點,說“你這弟弟欠管教,要是我家的,我立刻就拿大耳刮子扇他。”
    狄阿鳥笑道“你還是留著自己的熊掌,賞齊什麽爺的吧,人家欺軟怕硬,把你當成真老虎,讓人單槍匹馬耍威風,老子卻不尿你,照樣掰你的牙。”
    穆二虎和齊老漢同時大怒。楊小玲實在轉不過彎,呆呆地問“阿鳥,你被他們打傻了麽?逮著誰跟誰幹呢!”
    穆二虎就地紮腳,馬鞭點了點,扭頭給齊老漢說“今兒,你們也不要忌諱我在,替我那兄弟,教教這個畜牲怎麽做人。”
    趙過也笑“不一定誰教誰做人呢。”
    狄阿鳥跟著說“是呀,老齊,聽他的,來,來嘛。”
    齊老漢暴跳如雷,罵道“你什麽意思?!別給你臉,你不要臉。”
    因為穆二虎之前也吩咐了一句,誰也分辨不出老漢的話到底衝誰。
    狄阿鳥笑笑,說“什麽意思?什麽意思?!姓齊的要臉麽?!你們都他娘的孬種,有種出來單挑,穆老虎,你敢不敢出來跟老子單挑?!”
    穆二虎怒道“你找死。”繼而一勾手腕,說“來,來。”
    狄阿鳥搖了搖頭,說“我就是問問,看哈,我找人家穆老虎單挑,人家一口就應了?!那姓齊的,你敢不敢?!”
    周圍的人都剛剛跟他們打過架,自然知道單打獨鬥哪一個也不是對手,都悶聲不吭,齊老漢的臉簡直丟到家了,卻又無計可施,隻好說“你愛找誰找誰,我們不奉陪,要找,找穆二虎單挑好了。”
    趙過跟著就喊“姓齊的樣子就孬,人也沒出息,有種來單挑呀。”
    李多財沒法攔狄阿鳥,隻好扭頭問他“你也瘋了不是?!”趙過驚奇地說“阿鳥,這個他娘的是誰?!”狄阿鳥笑道“先別管他是誰,咱就問問這姓齊的,大大小小,幾百口,敢不敢單打獨鬥?!噢,他們讓我們找穆老虎,他們搶東西,讓我們找穆老虎,阿過,這叫什麽?!”
    趙過湣聲道“膽小如鼠?!”
    狄阿鳥更正說“不對,不對,那姓齊的,不是狐狸嗎?!一群狐狸,跟著老虎。”
    趙過恍然大悟“狐假虎威。”
    狄阿鳥問“穆老虎,你想走了吧,最好趕快走,剩下一窩狐狸,那還不好收拾?!”
    楊小玲和李多財攔攔不住,說話也無力,都傻了眼。
    眼看齊姓鄉民惱羞成怒,穆二虎不知發哪門子神經,嘲笑說“你們姓齊的真的孬種麽?!到這份上,咋就不敢找個人出來,教訓他們一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