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勸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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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春夏秋冬!
然而這種好心情隻持續到回家。
陶白還在六樓的時候就聽到了刺耳的爭吵和玻璃砸在地上的清脆聲。
隔壁的兩家大門開著,兩家人圍在一起指著陶家大門,見到陶白回來了,她們非但沒有停止交談聲,反而還說“陶白你快回去讓他們別吵了,我家孩子要寫作業呢,這不影響我們嗎。”
另一個也說“就是啊,誰家小孩放學不寫作業,你家簡直太擾民了。”
陶白沉默著對她們點點頭,她摸出鑰匙,鑰匙鑽入孔裏,扭動的動作卻突然一頓,然後抽出來,轉身下了樓。
“哎——陶白你怎麽走了,你不回去勸架啊!”
“哎你這孩子……”
陶白充耳不聞,她加快了腳速,埋頭衝下樓。口腔裏似乎還有未散的香草味,明明很甜,她卻隻覺得苦。
太陽斜斜掛在西邊,已經無法支撐天地的明亮。
陶白衝出了小區,漫無目的走在街上,穿過市區,到了一片寂靜的小河道中停下腳步。
此時天已經徹底暗沉下來,日月在不知不覺中更迭。
街道兩旁的路燈閃著暗沉的光,陶白坐在地上,看著泛著白光的粼粼河麵。
晚風卷起地上的枯黃落葉,河道兩旁的野花在夜風中搖曳。
陶白坐在河岸旁,下巴抵在膝蓋上,手指點了點手邊的小野花“長得真漂亮。”
小野花就像在回應她一般,根莖晃了晃。
陶白從書包裏摸出一顆水果糖,撕開糖紙,含進嘴裏。
“吃完糖就回去。”她對野花說。
陶白回去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陶武正在看電視,家裏已經被收拾幹淨。
她沉默著彎腰換鞋。
陶武頭也不回“淘淘回來啦,爸爸的朋友從國外帶回來一包巧克力,你拿去吃。”他從茶幾上拿過一包黑色包裝的巧克力朝她遞去。
陶白伸出去一半的手在觸及到包裝上的字母時一僵,她沉默地縮回了手,轉身回了房間。
陶武皺了皺眉,“你怎麽了?不喜歡?這個很貴的。”
回答他的是緊閉的房門。
陶白把書包放在書桌上,剛坐下沒一會兒,房門被踹開。
陶武走了進來,他把手上那包巧克力扔在書桌上。他麵相長得凶,冷著臉的樣子非常嚇人,陶白小時候最怕他冷臉。
但她今天沉默不語,也不看他。
“你們母女倆到底怎麽回事兒!你媽看不慣我,你也看不慣我,你到底記不記得你姓什麽!”陶武一巴掌拍在她書桌上,桌上的台燈都跟著顫了顫。
“姓陶。”陶白低聲說。
“你知道你姓陶你還敢甩臉色給你老子看!”陶武怒不可遏。
“我不要,你給別人吧。”陶白拉開書包,從裏麵拿出作業。
“砰——”
一聲巨響,陶武把桌上的台燈揮到地上。
陶白身體一顫。
“這是你跟你老子說話的態度嗎!你這不識好歹的東西,你就是這樣跟我說話的?!”陶武怒氣衝衝地又踹了桌子幾下。
陶白攥緊拳頭,她渾身都在發抖。
“你啞巴了嗎!啊!”陶武心裏那股火在看到她低著頭一言不發就去撿台燈的時候徹底爆發,他一腳把台燈踹爛,把她抓起來扔到椅子上。
陶白的腰撞到桌腳上,她痛得扯了扯嘴角。
陶武抓起她書桌上的書甩到她身上,“上學,一天到晚裝模作樣看書寫作業,你考試考了多少分?”
陶白雙唇緊抿,牙齒已經把嘴皮咬出了血,一股血腥味在口腔裏蔓延。
“老子好心好意讓人給你帶吃的,你不要,你還甩臉色給我看,”陶武一腳踹翻椅子。
“給我帶的,”陶白雙目猶如一潭死水,她看著麵前這個盛怒的男人,這個她最親的人,她隻覺得想哭,可她的眼中卻流不出淚來,“還是給卞桃帶的。”
這個名字一出來,陶武的眸光閃了閃,動作也頓住。
“這個巧克力她早幾天就帶去了學校,”陶白垂下眼,“說是她媽媽的朋友給她的。爸,為什麽你今天才給我,晚了她好幾天。”
我記得我姓陶,但你記得我姓陶嗎。
一個外人都比我先得到的東西,我為什麽會想要。
“這包是她還給你的吧,是她不要的,所以你拿回來給我。”因為在學校丟了麵子,卞桃把東西還給他,所以他拿回來給她,以為她什麽都不知道。
陶武站在原地,他臉上的表情幾經變化,就像被人打了一巴掌,竟然覺得麵色滾燙。陶白不想看他那張被拆穿後扭曲的臉,她把地上的書撿了起來。
陶武在原地站了幾秒,拿起那包被丟到一旁的巧克力出去了。
沒過兩分鍾,大門被用力摔上。
陶白蹲在地上,看著地上的台燈碎片。
她伸手摸了摸心髒,感覺這裏和地上的碎片差不多。
早就碎得七零八落。
把地上打掃幹淨,陶白拿著自己的零花錢去小區外麵的超市買了一個便宜的台燈,三十五塊錢。
她站在小區門口的麵攤上站了兩秒,邁步走了進去,對老板說“大碗,加一份牛肉。”
麵攤的老板看著她“都快收攤啦。”
陶白頓了頓,就想走。
老板叫住她“這不還沒收麽,等著,這就給你煮。”
陶白又走了回去,找了個隱蔽的位置坐下。
老板可能是無聊,問她“怎麽這麽晚才吃飯啊。”
雲輝小區都是幾十年的老小區了,住在附近的人基本都認識,他也認識陶白。
但陶白不認識他,她說“忘了。”
老板扔了一團麵進鍋裏,用長筷攪了攪“別仗著年輕糟蹋身體啊,胃病可不是什麽小病,以後痛起來你就知道了。”
陶白點頭“嗯。”
老板給她加了不少牛肉,陶白那個貓胃把全部的麵和牛肉連帶湯都吃完了。
老板驚呆了,他坐在她旁邊桌,問“你吃飽了沒?沒吃飽我再給你下碗。”
陶白把錢放在桌上“飽了,謝謝。”
說完就走了。
很飽,超飽。
陶白一晚上都撐得有點難受,半夜起來就吐了。
幹嘔聲在夜晚格外清晰,她抱著馬桶,難受得眼淚直流。
周末的天氣晴朗,碧空如洗。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在大地,萬物複蘇。
昏暗的屋子裏,一個人影蹲坐在地,她四周落了一地的碎木屑。
陶白把雕刀放到一旁,手中的小羊經過她一晚上的修改已經大變樣。
兩隻巴掌大的小羊憨態可掬,一隻嬌憨,一隻帥氣,神態十足。
木底相連,羊角相纏。
陶白小心翼翼地把木雕放到桌上,看了兩秒,又覺得不保險,拿起來放到木箱裏,推回床底藏著。
她起身把窗簾拉開,陽光照射進來。
昨晚吃的東西全吐了,她揉了揉有些不舒服的胃,去廚房熬了一鍋粥。
米剛下水,門就開了,齊素從外麵走進來,帶著一身酒氣。
她見陶白在家裏,皺了皺眉,問“都幾點了,你怎麽還在家裏,今天不上課嗎?”
陶白背對著她,手指在鍋裏攪動兩下,把水倒掉“今天周六。”
齊素倒在沙發上,幾不可聞“嗯”了聲。
陶白去冰箱拿了兩個雞蛋放水裏煮,收拾好廚房,她去拿了毛毯蓋在她身上。
“月考成績下來了嗎?”齊素睜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
陶白頓了頓,給她掖好毯子,轉身去屋裏把成績單拿出來給她。
齊素掃了一眼名次,陶白有些緊張,雙手背在身後緊張地握在一起。
陶白成績從小就不好,初中的時候甚至數學經常不及格,但齊素要她考一中,那段時間陶白幾乎是不吃不喝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學習上,最後考上一中。
但這並不是結束。
她就算再優秀,隻要成績比不上那個人,她在她眼中就永遠隻是一個廢物。
齊素的雙眼看不出情緒,她盯著陶白的成績單,成績單旁邊還附貼著班級排名的學生名字。
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卞桃。
陶白渾身都緊繃了起來,她背在身後的雙手控製不住地開始發抖。
這是習慣,是埋在她身體裏,融入靈魂的下意識反應。
她控製不住地開始害怕。
她害怕齊素的怒火。
齊素把她的成績撕成碎片,回身狠狠砸在她臉上。
陶白閉緊了雙眼。
“你這個廢物!”
“你為什麽永遠不能超過那個小賤人!”
“你爸為什麽不喜歡你,為什麽不喜歡你!你就不能再優秀一點,讓他喜歡你嗎!啊!”
“廢物,怎麽生了你這麽一個廢物!”
“陶白!!!你這個廢物!!!”
齊素美豔的麵容一片扭曲,她雙目圓瞪,眼球上布滿熬夜後的血絲,此時她怒罵著自己的女兒的樣子就像一個從深淵爬起來的索命女鬼。
塗著豔紅指甲油的指甲劃在陶白臉上,在那張白皙的小臉上劃出道道血絲。
陶白被動承受她的怒火,她的怨氣,不敢逃,也逃不掉。
她的眼鏡已經被齊素丟到地上,臉上很疼,火辣辣地疼。
齊素的尖叫和瘋狂幾乎每個月都會上演一次,陶白被她關在客廳的逼仄角落裏,四周用黑布圍繞,陶白的眼中除了黑色,再無其他。
“你什麽時候願意努力了什麽時候再出來。”齊素冰涼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陶白垂著頭,一言不發。
她想說自己努力了,每天都在努力,可她知道她不會聽,她要的隻是結果,並不在乎過程,更不會在乎她付出了什麽。
她要的僅僅隻是她超過卞桃,任何方麵。
她不在乎她是陶白,更不在乎她是她的女兒。
和陶武一樣,他們都忘了,甚至根本就不記得,陶白,是他們的女兒。
他們夫妻倆,一個因她考的比卞桃好而發怒,一個因她考的比卞桃差而發瘋。
她活著就是一個錯誤。
作者有話要說
許斐這章沒我有人看?
陶白(木著臉)有我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