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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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春夏秋冬!
秋生病了。
在開學後的第二天,高燒至四十度,反反複複一周,怎麽也降不下來。
夏生和杜爸爸杜媽媽都急壞了,連在國外的大哥杜春生都連夜趕了回來。
醫院的單人病房裏,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對春生道“你妹妹的高燒是情緒波動太大受了刺激引起的……我沒記錯,她今年高三了吧?”
主治醫生是春生的高中同學,上學時曾見過當年還是小豆丁的秋生,對調皮的小姑娘印象非常深刻。
春生點頭“今年高三了。”
“那更要多注意,等她醒來,你們多開導開導她。”這是藥物降不下來的高燒。
他的言外之意大家都聽懂了。
春生把他送出病房,回來後一家人麵麵相覷,同時看向夏生。
夏生沉默半響,起身“我出去打個電話。”
夏生問朋友要了林嘉木的電話,打過去對麵卻沒人接。然後他又通過另外幾個人要到了餘航的電話,餘航倒是接了,卻也沒說什麽,隻是在聽聞秋病了後,說明天來醫院看她。
萬幸,秋生在當天晚上醒了過來。
“秋生?”春生在第一時間發現她醒了,一把抓住了她抬起來的手。
“寶貝,哪兒不舒服,告訴媽媽。”杜媽媽紅著眼睛抓住她另外一隻手。
杜爸爸和夏生隻能焦急又擔憂地站在一旁看著她。
秋生緊緊抓住站在床邊的大哥,眼淚順著眼角滑落,落入鬢角發間“大哥,幫我……幫我找個人好不好?”
春生擦掉她眼角的淚,溫聲問道“秋生想找誰大哥都給你找,但是你得先好起來,好嗎?”
秋生點頭,邊點頭邊哭,最後泣不成聲“淘淘已經,沒有父,父母,也沒有家了,不能再沒有朋友,我不能,我不能,我……我不能讓她一個人在外麵,大哥,你幫我找她……求求你了。”
春生一遍遍撫摸著她的腦袋“好,大哥給你找,別哭。”
秋生哭了一會兒體力不支,抽噎著再次睡了過去。
秋生身體徹底恢複已經是半個月後,期間班上有很多同學來醫院探望她。
可能是經曆了卞桃那件事,班上如今很團結,以往有嫌隙的同學也徹底放下了矛盾。他們在十八歲這年,開始慢慢懂得了與之一起度過青春三年的同學情有多可貴,那些小矛盾用日漸成熟的思想來看簡直啼笑皆非。
秋生回到學校變得沉默許多,她不再是那個萬事不放在心上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兒,但這並沒有什麽不好,人總會長大,總會麵對複雜,總會麵對悲歡離合,無憂無慮是小孩子的權利,她已經過了沒有煩惱的年紀。
春生手下的人找了兩個月,終於在秋天的尾巴傳回了消息,說在潼陵發現了女孩兒的蹤跡。
林嘉木那邊幾乎也在同一時間給秋生和餘航傳來消息,地點和春生的消息一致。
——潼陵。
陶白離開瑞陽時買了去撫州的車票,輾轉各地後出現在潼陵,而她在潼陵的足跡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消失,她現在還在潼陵還是去了別的地方,任由春生和林嘉木那邊怎麽查也查不到了。
09年,很多機製還不夠完善,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尋找一個人,大海撈針也不過如此了。
“大哥什麽都幫你,但是你得好好學習,認真對待高三,還有不能再生病,不要讓爸媽擔心。”這是春生對秋生唯一的要求,是他幫忙給她找她朋友的唯一要求。
秋生前所未有的聽話,她在期末考考了一個不錯的成績,提出寒假要去潼陵,家裏無人反對。
夏生不放心她,要求道“我和你一起去。”
秋生搖頭“林嘉木和餘航也要去,你們放心吧。”
潼陵和瑞陽的直線距離有一千多公裏,坐長途大巴加上在服務區的休息時間近二十個小時,秋生他們到潼陵已經是隔天早上。
春生有朋友在潼陵,他給秋生他們找了一間民宿,三人白天去外麵找人,晚上便回去看書寫作業。
一個寒假的時間,他們走遍了潼陵大小角落,拿著陶白的照片,問了成千上萬個人,他們遭遇過無數個不耐的眼神,也遇到了很多熱情的人。
那年的冬天格外冷,潼陵是座南方城市,不似北方的冬天會下雪,卻比會下雪的北方更為寒冷。
過年那天,他們在潼陵的一家火鍋店點了滿滿一桌的菜,三人看著紅紅的鍋底,每個人都緊緊藏住自己失落的情緒,舉杯一碰。
“新年快樂。”秋生說。
“新年快樂。”林嘉木說。
“新年快樂。”餘航說。
三人相視一笑,又碰了碰“新年快樂啊,陶白。”
寒假結束的前幾天,他們離開了潼陵。
他們沒有找到陶白,雖然失落,但並沒有放棄,甚至相約等高結束考後再來潼陵,或許那個時候有了新的線索也說不定。
高三的下學期,秋生和餘航已經是班上的尖子生了,被班主任寄予厚望。
林嘉木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除了上課,課餘時間決不拿課本和筆,更別提海量的卷子。
日子過得枯燥,卻也風平浪靜。
這一年的一中沒再發生什麽事,倒是隔壁十四中發生了一件大事兒。瑞陽首富的兒子,十四中的嚴野被仇家綁架差點被撕票的消息沒能瞞住,在瑞陽鬧得十分轟動。
不過等秋生知道這件事時已經是六月的高考前夕,她已經很久沒有碰手機,更沒有上網,每天麵對數不清的試卷和同樣埋頭苦讀的同學們,隻覺得時間緊迫。
聽說這件事後,她問林嘉木“救出來了嗎?”
彼時林嘉木正蹲在走廊的窗沿上,看著藍天,漫不經心道“啊,墳頭的草都一丈高了。”
秋生手一抖,筆掉在了課桌上“真的假的?”
林嘉木“嘖”了聲,回頭看著她“杜秋生你是不是傻啊,這都信?”
“林嘉木你怎麽還是這麽煩!”
“你管我。”
“稀罕管你。”
“稀罕你管我。”
“才不稀罕管你。”
餘航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他們拌嘴。
這一年的高考與往年並無不同,曆時兩天,在考場幾進幾出,幾多歡喜幾多悲愁。
考完,秋生把筆直接丟進了垃圾桶,在班主任想問又不敢問的小心翼翼下,對他揚起一抹燦爛的笑。
班主任緊繃的心弦一鬆,笑得如釋重負“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
秋生點頭,在上校車之前,輕聲說“因為我得去北方啊。”
她得先提前去北方踩點,記錄所有好玩的地方,品嚐所有好吃的東西,等以後淘淘回來,她才能帶她去啊。
她應該還會遇上很多朋友,大學的室友,社團的團友,談得來的同學,或者別的。
時間在動,她就會一直向前。
但無論她走多遠,她永遠記得她最好的朋友叫陶白,她沒有忘記她,更不會停止想念。
c大的錄取通知下來時,秋生一個人背著背包走在潼陵的街上。
她對這座城市已經很熟悉了,這裏仿佛是第二個瑞陽,閉著眼也不會走丟。
整個暑假,班級群裏相當熱鬧,有人去了國外度假,有人去了西藏雲南長白山等國內旅遊區,更甚還有人去了正在打仗的境外國家做醫療誌願者。
高考結束,意味著青春落幕。
同時也代表著人生的開始。
我們的肩上開始有責任要抗,我們要開始做對得起年齡的事,我們開始嚐試實現夢想。
我們……都該有夢想。
整整兩個月,秋生都待在潼陵。
她已經沒有像寒假時那般急切地想要尋找陶白,她會點一杯咖啡在咖啡店坐一下午,她看著街道上行色匆匆的人也不再莽撞地衝上前拿出陶白學生證上的照片詢問他們是否見過這個人。
她相信,陶白一定好好的生活在這世界的某一個角落。
那個看似膽小怯懦的姑娘,堅韌的內心裏種著一顆向陽的種子,種子埋藏在幽深的黑暗,隻待見光,便會破土而出,肆意瘋長。
八月底,她回了瑞陽,然後輾轉北上。
她考上了心儀的大學,和室友相處良好,也結交了新的朋友。
大學的生活很豐富,很忙碌,也很美好。
這一年的冬天,她也如願看到了期待已久的大雪。
“你怎麽這麽喜歡雪啊。”室友問她。
彼時秋生剛從外麵回來,腦袋上頂著雪花,白皙的小臉被寒風刮得通紅,但她的眼睛卻異常明亮。
“因為我生活在南方呀。”秋生搓著手,連連哈氣。
“好吧,我理解你的興奮,但是……”室友遞了張幹毛巾給她,頗為無語,“你也不用每天都出去溜達吧,而且還不帶傘,現在外麵零下好幾度,很容易感冒的。”
“不溜達可不行。”秋生對她燦爛一笑,“我得看夠兩個人的份。”
“啊?為什麽?”
秋生但笑不語。
因為我曾和一個人約好一起來北方上學,看漂亮的雪,蔚藍的海,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但我的好朋友現在不在我身邊,我就隻能暫時先替她看了。
啊,雪真的好美,淘淘你不在可真是太遺憾了。
大三那年,林嘉木從國外回來,而餘航在大二那年作為交換生去了澳大利亞,他們三個已經好久沒聚了。
今年過年餘航還是不回來,林嘉木看著倒是變得成熟了許多,隻是一開口就被打回原形,還是那麽讓人討厭。
“杜秋生,你都是大姑娘了,能不能穿點有品味的衣服,出門也不知道打扮打扮,這條街再找不出一個比你更醜的女生了。”
秋生翻了個白眼“林嘉木你出門帶眼睛了嗎,這條街還有比我更好看的姑娘?”
“雖然你醜了點。”林嘉木把鼻梁上的墨鏡往下一拉,露出那雙壞壞的眼,“但我很欣賞你的自信。”
兩人先日常懟一波,然後找了家火鍋店,邊吃邊吐槽餘航出國就不知道回來。臨到結束,兩人對視一眼,突然咧嘴一笑。
酒杯相碰,清脆悅耳。
“新年快樂!”林嘉木說。
“新年快樂!”秋生說。
再次對視,林嘉木不情不願嘖了聲,繼續碰“新年快樂啊餘航小傻逼。”
秋生大笑著跟他互碰,酒水濺到鍋中“新年快樂啊小淘淘。”
祝願遠方的你們,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