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劫掠與栽贓 三

字數:4393   加入書籤

A+A-




    朕怎會是暴君!
    待眾人坐定,沈未語挨個在幾名管事麵上掃過,輕聲道“依成規,先報賬吧。”
    沈未語話音剛落,便見坐在左邊一排第一把交椅上一人當先站起,先向沈未語抱拳一禮,而後又向在坐的幾名管事團團抱拳行過禮,才道“上月漕運總入銀十五萬兩,工錢支出兩萬兩,沿途郡縣繳納稅賦孝敬耗銀三萬兩,各路綠林地方勢力吞吃五萬兩,文安連日大雨,致數批茶葉絲綢受潮,賠損三萬兩,總計節餘兩萬兩,另,漕運船隻多有受損,明年開春,需補造大船十三艘,小船三十五艘,還請小姐批示。”
    這些總管都是沈雲留給沈未語的家底,有些甚至是從沈未語爺爺輩便開始為廬山商會服務,都是資格極深的老一輩人物,未落坐時,需要尊沈未語一聲“總會長”,可一旦落坐,正式開始議事,便隻需叫她小姐便是。
    沈未語微微點頭,道“上月議事時,魯總管報說有一艘船沉沒,商監堂所查確有此事,魯總管一應撫恤可都到位?”
    所謂的商監堂,卻是廬山商會經商之外的一個分會,專管會中一應監查之事,以免會中有人虛報賬務,亂了廬山商會的規矩。
    魯總管正是這負責漕運之人,原名魯俊生,聞言連忙道“稟小姐,皆以辦妥。”
    沈未語微微點頭,道“漕運失事,在所難免,但一應安家費用不得少了,免得寒了會中兄弟的心思。”
    魯俊生連忙點頭稱“是”,沈未語卻是轉頭看向右手邊第一人。
    這人卻是負責廬山商會茶葉生意的,見沈未語向他看來,此人連忙起身,依魯總管的禮節,向沈未語和在坐的一應總管一一見過禮,才通稟事情。
    廬山商會所經營物事多且雜,眾人議事,隻是將總共營利節餘或虧損報上,各產業需要新添置的物什言名即可,至於具體賬目,卻是會有專人造冊,送入內進東院中由專人查對,沈未語也會查驗賬目。饒是如此,一輪十人先後匯報完全,卻也花了近一個時辰的時間。
    待眾人匯報完,沈未語才微微點頭,道“各位叔伯可還有雜事要報?”
    九人聞言互相看了一眼,一個個都是暗暗搖頭,坐在左手第一人的魯俊生看幾名老夥計都無事,連忙站起身來,向沈未語一禮道“稟小姐,再無甚事。”
    沈未語卻是微微搖頭道“幾位叔伯無事,未語卻有一事要議。想來幾位叔伯都有耳聞,最近南康也變得不太平了,南康城突然多了好些個生麵孔,慕容家又和豐裕酒行起了衝突,近日坊間又是各種消息不斷,直指我廬山商會,慕容家,梁記米行,豐裕酒行四家,此事,各位叔伯怎麽看?”
    聽到沈未語將此事提起,幾人都是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魯俊生微微皺眉道“小姐,此事老夫幾人倒也聽說過,隻是這些傳言中對小姐多有中傷,但傳言終歸是傳言,當不得真的。”
    沈未語微微搖頭,轉頭看向右手邊第一人,問道“範伯伯,您怎麽看?”
    那被沈未語稱為範伯伯的老人,正是廬山商會一代元老,號稱廬山商會第一智者的範著,沈未語能夠坐穩總會長的位子,避得梁成恩隻能叛出,與此人全力相輔托不了幹係。範著留著一把花白的山羊胡須,雙眼微小,略顯混濁,偶爾才有精光閃動,昭示著此人的精明。範著自從沈進財時代,便已經在廬山商會之中,原本是負責廬山商會漕運之人,後來年事漸高,漕運幸苦,退而負責茶葉生意,廬山商會是以米糧起家,漕運發家,這範著才位列第三,隻是他在廬山商會中的地位,卻是無人敢於輕視。
    範著捋了一把胡須,皺眉道“小姐疑此事,是衝著我廬山商會而來的?”
    沈未語點頭道“隻怕不光我廬山商會一家,其它幾家,也都被這勢力關照著,隻是目的為何,卻是不得而知。”
    範著麵色不禁一正,以手撚須,雙眼微眯,顯然在尋思著什麽,其它幾名總管都是麵容一正,暗暗琢磨,無人敢輕言什麽,畢竟此事關係著眾人的切身利益,商場如戰場,一個不好,便會落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範著尋思了數十個呼吸,才緩緩道“小姐,以老夫愚見,若這一家真個將我們幾家都列入目標之中,隻怕還需小心應對,不然的話,危機重重。”
    沈未語微微點頭,道“不瞞範伯,侄女正是擔心此點,單看這一勢力行事,便知背景深沉,目標甚大,若是應對不當,隻怕本已是大不如前的廬山商會,傾覆也在旦夕之間。”
    沈未語話音一落,範著麵上表情再次一變,魯總管也是眉頭微皺,顯然心中也不平靜,至於其它幾名總管,卻是有人沉思,有人卻是不以為然,甚至有人輕哼出聲。
    沈未語將眾人表情看在眼中,冷笑一聲,卻不說話,心中暗歎,廬山商會自從沈進財開創以來,雖然多有波折,但卻都被眾人應對了過來,到了沈雲手中,更是發展順利,有沈雲居中調度,這些總管都沒經過什麽大起大落,心中難免自傲,如今雖然受了慕容家打壓,日子越來越艱難,但除了當年梁成恩叛出那一次外,商會倒也未受什麽重創,難免有人心中自大,但她卻是無以為力。
    魯俊生和範著二人將眾人表情看在眼中,魯總管冷哼出聲,開口道“怎麽,這些年在慕容家手中沒有吃什麽傷筋動骨的大虧,便以為天下無事了?也不想想,自從慕容家進入南康,我廬山商會所得年年減少,時至今年,連十年前一半尚且不到,若不是老底子豐厚,又有小姐居中調度,豈能撐到今日。再說了,慕容家未能拿下我廬山商會,各位真以為是他們沒有這個實力嗎?別忘了慕容家還有姑蘇主家,江夏等四支旁脈,若不是小姐英明,命我等讓出南康以北的大半利益,商會豈能活到今日?”
    範著也是眉頭微微皺起,顯然對這幾名總管的自大不滿,見魯俊生已經出言訓戒,便不再開口,隻是眉頭皺得更緊。
    能坐在這裏的,哪個不是商場上的實權人物,在南康以南,至今也是堪稱商界可呼風喚雨的實權人物,如今被魯俊生數兒子一般數落,一個個都是臉色難看,一陣陣青白交加,更是以那幾名先前流露出不以為然之色之人臉色最是難看。
    沈未語見那幾名總管臉色難看,知道再讓魯俊生說下去,隻怕當即便會有人跳起來,畢竟魯俊生雖然名義上是各總管中實權最大之人,但實際上卻是與各位總管並無從屬關係,被他如此訓斥還沒有人跳起來,多半也是看在了範老和她當麵的份上。不禁朱唇微啟,開口道“好了,說正事吧。”
    被沈未語一攔,魯俊生也覺得自己說得有些過了,但卻並不放在心上,反倒是冷哼一聲,再不說話。
    範著見眾人冷場,捊須一笑道“魯總管雖然言語有些重了,但所說都是實情,各位還請自勉,莫要誤己誤人。”
    微微一頓,範著又向沈未語道“不瞞小姐,這一勢力所為,老夫亦有所覺,隻是如今還看不出他們所圖為何,無力應對罷了,如今這幫人的目的還沒露出來,以老夫之意,索性便以不變應萬變,暗中加強警惕,商場之戰,無非打個銀錢仗罷了,小姐還需從中調度,早做準備,莫要事到臨頭,反而落得手忙腳亂。”
    沈未語微微點頭道“範老所言,未語省得,如今總號已經在籌備銀資,暗中準備,隻是各分號,各位叔伯亦要多做應變的準備。”
    各位總管雖然有人心中不以為然,但看沈未語,魯俊生,範著三人都這般說,再加上沈未語自從真正接手廬山商會,所作所為從未有失,對她的眼光手段眾人還都信得過,此時聽到沈未語這般說了,幾名總管都是連忙恭聲應是,應承了下來。
    範著見眾人應下,不禁微微一笑道“是挑戰,又何償不是機遇呢,這一勢力既然有意挑起慕容家和各大商會的矛盾,想來所圖不小,我廬山商會或許正好可以借這一勢力之手,來一手借力打力,說不得也能從慕容家手中將已失的利益,奪回一些。”
    沈未語聞言,不禁微微一笑,看了範著一眼,微微向範著點頭,示意自己正是此意,魯俊生卻是眉頭一挑,輕輕呼出一口氣,看向範著和沈未語的眼神,更多了幾分佩服和忌憚,同樣的問題,他隻想到了如何守,但這二人卻是已經做好了攻的準備,正好比他多想了一步。至於其它人,卻是麵色齊齊一正,如果說剛才三人所言,還不足以讓這些人真正上心的話,那範著這一番話,卻是正好撓在了眾人的癢處。
    範著將眾人的神情看在眼中,不禁微微苦笑,搖頭不語。
    這邊廬山商會眾人議論紛紛,那邊梁記米行之中,梁成恩高局主位,麵前左右兩邊各坐著二人,當先兩人正是梁成恩的兩個兒子,長子梁繼和次子梁業,二人身邊,卻是兩名梁成恩從廬山商會帶出來的心腹,個個都是一代商才。
    與廬山商會不同,梁成恩最痛恨的便廬山商會那種聯盟式的勢力,一離開廬山商會,成立了梁記米行,梁成恩便定下了梁記以家族為根基的商業勢力,梁記之中,真正的權力核心,隻有三個人,梁成恩和他的兩個兒子,至於其它人,說白了便是為這父子三人服務,賺取銀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