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森之府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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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之府後花園。
    森之洛站在遊廊上,注視著那顆要被繁花壓垮枝頭的千年桃樹。
    眼神憂鬱,神情難得表現出了一絲脆弱,陷入沉思。
    當年,他的父王就是在這棵桃樹下,親手處決了他的母妃。
    那年的森之洛,也不過是個區區不到四百歲的青澀少年。
    遠不似現在這般高大健碩,遠不似現在這般成熟穩重。
    卻不得不在花樣年華的少年時期,背負起親人和家族給他帶來的雙重痛苦。
    真真是曾經有多榮耀多尊貴,現在就有多不堪多孤獨。
    他永遠也忘不了,自己去人界將母妃抓回妖界的那天,母妃似是預感到她的死期,絕望的趴在地上,哭著對他說:
    “你不會懂,你不會懂我的痛苦。你隻當我背叛了你的父親,是我讓家族蒙羞,讓你蒙羞。
    可我嫁給你父親已經整整五百年了,這五百年來,除了永無止境的孤獨和哀傷,我一無所有。
    他從不會對我說他愛我,他日日夜夜都在外忙於政務,忙於征戰。哪怕幾個月不回府,回府的第一件事依舊是掛念他的兒子,掛念他的族人。
    即使我貴為妖後,卻從未享受過一天屬於女人的幸福和快樂,你永遠不會懂,一個失去愛的女人,活著會有多痛苦。”
    那是森之洛第一次見母親對他哭泣,也是最後一次。
    他確實不懂,因為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家庭和睦,是一個讓萬人羨慕的幸福家庭。
    他的父親,乃萬妖朝拜尊敬的妖王;他的母親,乃擁有世上最美容顏的犬族公主。
    母親的俏臉比狐族最美妖師的臉還更美豔,母親的皮膚比狐族擁有最幹淨皮毛的狐狸還更雪白。
    出嫁前,她深受家族寵愛。出嫁後,她受到萬妖崇拜。
    一個從小就被眾妖捧在手心裏的妖後,最後竟然選擇了出逃妖界,下嫁人類。
    那夜,森之府後花園被妖王編織的巨大結界包圍。
    結界內鬼哭狼嚎,血染地磚。
    結界外,一派祥和,盛世太平。
    那夜,妖後被族人圍觀,被妖繩捆綁,卻依舊挺直腰背跪在地上。
    臉上沒有一絲的恐懼和難過,有的隻是不屑和高傲。
    那夜,直到妖王親自拿著妖刀,緩緩走到妖後麵前站定的時候。
    妖後的心理防線終於崩塌,眼裏逐漸浸滿淚水,卻死死咬牙忍著,始終沒讓淚水滴下來。
    兩個曾經相愛的夫妻,一高一低深情對望著,僅一眼,就皆紅了眼眶。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你要親自將我斬殺?你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為什麽?”
    放下身段的妖後,開始有了情緒,旁若無人的對妖王哀嚎起來。
    “沒有為什麽,”妖王萬念俱灰,語氣平靜,“近日來我夜夜不能寐,思來想去,想來終究是我做的不夠好,不得你喜愛。
    可錯了就是錯了,做錯事就應該受到懲罰,我應該陪你一同受罰,我能想到的最好方法,就是親手殺了你。”
    妖王妖後兩大家族的妖皆情緒激動,想出手阻止,奈何被厚厚的結界擋在廊下,無能為力。
    森之洛安安靜靜地看著,見父親平生最愛的寒劍,被他抵在粗糙的地麵上。
    隨後完全不理會母親的千般請求,萬般阻止,緩緩將寒劍舉在空中。
    一個行刑的男人,做出了一副自殺的表情。
    一個受刑的女人,終是哀婉的笑了。
    妖王一刀劈下去,妖後痛苦的哀嚎一聲,很快化成璀璨的星光,灰飛煙滅,連死亡都是那麽絕美。
    妖王不可置信地看著深愛的女人在眼前漸漸消失,而自己卻毫發無損。內心崩塌,痛苦的哀嚎起來:“不!不可能!”
    森之洛隔著結界,都能聽到那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呼喊。
    父親不可置信,他亦不可置信。
    眾妖皆知妖後身上有個寶物,那是白犬一族的傳家寶玉。
    白玉乃是上古神玉,反噬之玉。在妖後還是嬰兒的時候,妖後的爺爺就將寶物傳給了寶貝的孫女,從此與妖後的身體融為一體。
    若有人想傷害妖後,必將受到反噬。你若刺妖後一劍,必將受自己一劍,你若砍妖後一刀,必將受自己一刀。
    森之洛一直相信自己會是反噬玉的下一個主人,因為他深信,母親至少是愛他的。
    直到親眼所見母親在眼前灰飛煙滅,一個受傷的孩子,終於無聲地哭泣起來。
    ……
    端靠在遊廊紅色的石柱上,幽幽的吹起長笛。
    笛聲悠揚而起,婉轉而憂傷,淒涼而莊重。
    世上的喧囂,似乎都被吹散。
    地下的亡魂,似乎將被喚醒。
    綠姬揚起紅色折扇,閉起雙眼,伴隨著天籟般的笛聲,在粉色的桃花樹下翩翩起舞。
    那是狐族祭奠亡魂的舞,詭異而美豔,哀傷而莊嚴。
    森之洛靜靜地眺望著,靜靜地眺望著。
    忽然想起了家裏的那隻的兔子。
    心如絞痛。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