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帶走和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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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同學這種生物!
    雖然那畫麵仍然在腦海中無比清晰,但已然長大,我和堂哥再也不能像小時候那樣,待到疲了,一個找奶奶,一個找爺爺,鑽進他們的臂彎,就能滿足的沉睡過去。
    一大家人畢竟不少,房間是不夠了,我和堂哥便去和好夥伴剛兒一起睡。
    其實和剛兒睡一晚,是我和我的小夥伴們從小的夢想,因為從第一個跟他睡過的二娃子那聽說,剛兒的床是個聚寶箱,枕頭地下有糖和餅幹,被子角藏著有彈弓,翻開被子還能發現一塊二塊的巨額現金。
    但這麽多年了,由於本人是我們這堆裏麵最小的,所以按年齡排隊,每幾年一個,輪到我的時候,我竟然都是18歲了。真是沒想到,18歲的這一年春節,我要跟著一個男人睡,哦不,還有我堂哥,三個男人,哎,那麽問題來了,到底誰睡中間呢。
    這個問題在當時幾乎沒通過討論,因為快我一步的堂哥把左邊的枕頭占了,剛兒已經暖好被窩,坐在右邊的枕頭上,笑嘻嘻的等著我呢。
    我緊張的脫掉外衣,采取了一個遮三點的保護姿勢縮進中間的被窩。第一次和剛兒睡,圓了我多年的夢想,我小心翼翼的把手伸進枕頭,一陣窸窣,果然有發現,拿出來一看,我擦,名牌,大白兔!像是發現了巨大的寶貝,我趕緊撥開塞進嘴裏。
    剛兒看見了,大驚失色,“媽的,前年埋進去的5顆,最後一顆居然被你找到了!”
    於是我便開心的不行!
    三個人都無心睡眠,便讓我堂哥講講大學的事兒。
    堂哥05年高考,分數剛好夠2本,勉強去了個西北民族大學,在蘭州。剛兒和堂哥同屆,不過他一直在農村念書,高考的分數根本連專科都不夠,他倒是覺得無所謂,聽了父母的安排,像這個農村很多年,很多人一樣,南下去了廣東打工。去年過年沒回來,今年才回來。
    堂哥絮絮叨叨講了很多,我認真的聽著,才知道大學是如此不同的地方,那個地方很大,大到車可以在校園裏開,那個地方很不同,一個寢室的居然上的不一樣的課,學的不一樣的專業,那個地方很匪夷所思,談戀愛不再是談虎色變的東西,相反如果你沒能談戀愛,連老師都看不起你。
    我跟剛兒聽到津津有味,連忙催他繼續繼續多講講,他一時竟也想不出講什麽來,便敷衍我,“別問了,明年6月之後,你不就知道了?”
    一句話將我拉回現實,大學是美好的,但前麵還有個叫做高考的關卡。
    想著還有幾個月就要到來的高考,我沉默下來。
    “剛兒,你呢,開年後有啥子打算?”
    剛兒坐起來,眼神有些呆滯,盯著天花板,“沒得啥子安排,還是打工塞,廣東那邊的長垮了,開年了準備去廈門那邊,有個熟人,說介紹入廠。”
    哦。堂哥的聲音也低下來。
    “不過,有個事情,我本來不想跟你們說的,哎。”
    我們都看著剛兒,“啥子?”
    “嗯,就是。如果沒啥子意外的話,明年10月份,我應該要結婚了。”
    陌生突兀的詞匯從剛兒的嘴裏說出來,在寒冷的空氣中凝結不散
    我側過頭去看剛兒,依稀還是小時候帶著我們漫山遍野瘋狂跑,瘋狂喊的剛兒,可我又仔細看,模糊一陣,那些輪廓清晰突兀起來,或許又不是記憶中的那個他,我愣愣的不知道該說什麽,腦海裏卻一直回想那個詞匯,結婚結婚結婚!
    “和誰?”堂哥問他
    ”哎,說你們也認不到。我也就見過2次,過年前回家家裏人介紹的,說我都20多了,該結婚了。我想想反正也沒其他事,去看了下那個女的,覺得還可以,就答應了。“
    ”哦,那10月哪天嘛~我們”
    ”嘿,我就是不想告訴你們哪天,你啊,還有馬上的夕禾,鵬飛,還有亞東他們,都跟我不一樣,明年10月份,你們肯定都在上大學。剛才聽你說,大學那麽好,那麽好,我又不準備啥子大辦,你們就別回來了。回來了我也忙得很,哪裏有時間招呼你們。”
    剛兒說著說著自己就不說了,我跟堂哥也都不再說話。夜晚很冷,我又躺下去,看著頭上的白熾燈,光線昏黃,燈芯裏麵也似乎有些發黑了,等的周圍聚集滿了不知名的飛蟲,它們拚命的朝著這光線飛來,被燈罩隔絕,想要擁抱,卻永遠無法觸及這光明。
    或許是睡意襲來,我的眼前模糊開來,耳朵裏似乎聽到那年夏天,我們幾個在這院子的地壩排開坐著,商量了一個大計。
    等我們長大了,我們合夥開一個網吧吧,就在街上,白天關門,我們都去釣魚,然後自己烤來吃,晚上開門營業,自己每個人都去占一台機子,我們先打傳奇,後打cs,誰輸了,第二天釣魚的時候,就負責挖蚯蚓。然後網吧一年賺100萬,每個人分20萬,幾年後我們就自己請人修房子,房子都修在一起,然後還一起耍,一起去找個媳婦兒,然後一起生個兒子,又教我們的兒子們怎麽在一起耍,然後再老了,就買個小霸王,大家聚在一起打小霸王的遊戲,回味童年,打著打著就相繼掛到牆上去。
    這個大計我們商量了很久,直到日頭越來越毒,實在受不了在陽光下暴曬,我們最後擊掌為誓,然後才各自逃回了自己的家。
    像是所有不曾實現的夢,這個大計如此的美,美到我帶著笑容進入夢想。
    到大年初五,大家準備返程。同行的竟然還有爺爺奶奶以及快一貨車的行禮。
    貨車現行把行禮拉走,爺爺奶奶一直說還有什麽東西沒拿還有什麽東西沒來,走出院子又倒回一次兩次三次,拿過來無非是一些碗,瓢,筷子之類的雜物。大伯忍不住提醒,“這些都不用帶,到城裏這些都準備好了。”
    知道抱怨了好幾次,爺爺才不舍的把這些東西拿去送了鄰居,鄰居家自是千謝萬謝。然後一家人終於是出發朝著停車的地方走去。
    我走在最後,看見蹣跚的奶奶一直在嘀咕,便走上去,問她怎麽了。
    她拉著我的手,有些著急,“我曉得那些東西城裏有,可是我用了幾十年就用的慣這個啊,萬一我用那個新的用不慣,煮的飯不好吃啷個辦啊?”
    我無言以對,隻能一個勁不聽說不會,不會,不會。您做的飯菜我一輩子都愛吃!
    走到車前,奶奶終於是流下淚來,“一輩子都在這裏,我不想走啊。我啷個要得病嘛,不得病我才不走,我要一輩子都在這裏。”
    姑姑趕緊過去安慰,不知道給奶奶低聲說些什麽,奶奶終於肯上車。
    我也在看這生我養我的地方,以往每年都要回來,或許是因為爺爺奶奶在這裏,我想其實更多的是,是因為有種連著根的情愫在這裏,這裏泥土的味道,這裏樹葉的響聲,這裏蜿蜒的小路,還有這裏那些陪我長大的人們。
    可現在,隨著爺爺奶奶也要進城,對我來說,或許以後便不再回來。所有那些難舍零碎的回憶,我把它們留下,留在這群山之中,留在這漫翠的綠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