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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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氧氣因他靠近而變得愈發稀薄。
路梔本還靈敏的思維係統一瞬間清空,唇上的觸感稍縱即逝,輕得像片羽毛,後背卻撩起大片滾燙的火焰,灼灼地炙烤著她的皮膚。
她感覺到什麽正源源不斷地從身體裏流出。
麵前的人甚至還好心提醒她“呼吸。”
一瞬間靈魂歸位。
呼吸功能恢複運轉,她好像醉氧,又怕自己看起來太過異常,隻能竭力維持鎮定,“你我”
親得好好的為什麽要說話啊
不是,說得好好的為什麽突然親嘴啊
傅言商看著她。
半晌,路梔憋出一句“你解鎖。”
“沒鎖,”他說,“剛剛那鎖的是窗戶。”
“”
她悶著頭一把拉開車門,光速跳下車去,為什麽這麽涼快的天氣,車外的氧氣也沒有絲毫好轉,還是這麽悶人她抬手扇風,抬頭又看到樹葉正在風裏嘩嘩作響。
路梔踢著樹葉往前走,滿腦子亂七八糟。
十秒後,身後傳來聲音“走反了。”
她正準備折回去,就這停步的空當,男人已經三兩步邁過來,跟她並肩“不過繞一段也能到。”
“”
她嘟囔,“你不早說。”
他聲音依舊散漫“你指哪個”
話題又被繞過來,她不變應萬變地裝死,在腦子裏開飛機。
傅言商“我剛沒有凶你,隻是你說起獎勵,我在想五分鍾之前你很愛看的那對情侶,好像獎勵的就是這個。”
她一瞬間停步,恍惚地看著他。
所以,你該不會覺得我是在索吻吧
為什麽呢怎麽會呢那我的出發點是什麽呢
我對你的肉體垂涎欲滴
她啟了啟唇,好半晌,這些話以他們現在的關係當然是沒法說出口的,她哽了一下,這才憋出一句,“我哪愛看了”
空氣靜默了會兒,這條林蔭路有不少麻雀停歇,啁啁啾啾地填補二人之間沉默的空白。
他又在某個時刻開口,像是想了一會“至於你在我身上看到的,讓你害怕的那些氣場”
他說,“應該因為我是融盛的總裁,需要有裁決力和威嚴,才能讓員工服從和信賴,這兩年我工作比較多,大概習慣在這種狀態裏,沒法很快地切換到丈夫的角色,需要你給我些時間。”
他這是在解釋嗎。
她鼓了鼓嘴,說了聲噢,“所以你思考的時候,就會是那種表情”
“嗯。”
“夫妻生活剛開始,確實需要一些時間磨合,後麵如果有哪裏你覺得不舒服,也可以隨時告訴我。”頓了頓,他說,“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麽難相處。”
她眨了眨眼,餘光看到那扇熟悉的拱門越靠越近,薔薇花下,一隻蝴蝶煽動翅膀。
傅言商“你沒什麽想說的”
“啊,”她忽然反應過來,抬起來,想了想,又認真地說,“哦,我性格挺好的,應該不會讓你覺得不舒服。”
“”
隔了一會兒,瞥一眼他的神色,好像確實沒剛剛那麽讓人害怕,或許是心理作用使然,她小聲探“你會打人嗎如果我和你吵架,你會不會打我”
傅言商不知道她怎麽會問這種話,活到現在,她是第一個。
但他還是開口解答。
“不會,”他說,“從我記事起到現在,應該還沒有打過架,不過如果是angry sex之類的話,在我這裏算作情趣,不計入討論範圍。”
他有張非常衣冠楚楚的臉,即使說這麽風流的話題,也是一本正經的神色,路梔心說我不應該想歪的但是這個話題好像本身就挺歪的。
路梔沉默半晌“我沒問你這個”
“那當我答附加題了吧。”
路梔
祖宅內安靜,等他們上了三樓,路梔才發現,老頭子正在練書法。
傅誠有間非常講究的書房,正正好好的西北方向,從窗戶看出去就是大片湖泊,瓷器藏品在光下泛出溫和的色澤,整麵的白牆上,隻擺有一副“寧靜致遠”的字畫。
老爺子正背對著她在練書法,穿一件白色的長褂,背影很是雋雅,她走近去看,墨香濃鬱中,紙上落筆遒勁,赫然正是四個大字
真他媽煩。
路梔
身後傳來腳步聲,傅言商對內容顯然並不意外。
“現在知道他為什麽擺這麽多寧靜淡泊的字畫了”他道,“人都是缺什麽想什麽。”
傅誠哼一聲,“我缺孫子。”
“你跟蔣峪說把我這幅字裱起來,我帶小梔到家裏麵轉轉。”
傅言商瞥一眼“這東西還得裱”
“怎麽了這麽精美的字畫不值得裱嗎”
傅言商去躲清閑,路梔跟著老頭子身後,滿腦子都是“這樣的四個大字到底能掛在哪兒”,導致傅誠跟她說了好幾句話,她才反應過來。
傅誠“你們最近怎麽樣”
路梔眼觀鼻鼻觀心,雖然實際情況是八字沒有一撇,但她還是配合道“挺好的。”
前幾天我還看他洗澡來著。
傅誠長長地嗯了聲“走吧,帶你去他的書房看看,他是16歲出國,在這之前的人生基本都是在這裏度過的,包括他24歲回國之後。”
“他自己是朝前跑、不愛記錄的人,我拍了不少照片,都放在相冊裏。”
一個書房,整個少年的青春期。他們現在的關係是能看這種的程度嗎
路梔稍有懈怠,這會兒恍惚了一下,說“是不是太私密了”
“私密”老頭子一瞬間目如火炬,“什麽私密這私密嗎”
“”
意識到自己是不是說漏嘴了,路梔連忙開口想補救,但為時已晚。
傅誠一擺手“我就知道你們這半年肯定沒怎麽培養感情”
“就他這油鹽不進的性格,人姑娘在宴會上看到他,挑了個時間說要來家拜訪,我就在隔壁一會兒沒看著呢,他讓蔣峪跟人說不用來,就說他死了,不是,就他這樣的,他能會什麽”
像他會說出來的話。
路梔低頭掩蓋,傅誠看了她一眼“你笑什麽”
“”
傅誠雙眼放光“你覺得他很有意思,是不是”
“不是”路梔說,“我”
“確實,這個,古人有雲啊,情人眼裏出西施,你們既然能夠”
算了,你說吧。
她就這麽跟在老人後麵,聽傅誠嘰裏呱啦了一路,她終於知道為什麽每一層都有不少於五台的飲水機,原來是為了可以隨時讓老人家喝水。
對於傅言商從小到大的種種,傅誠如數家珍,例如他從小到大成績優異,但從不讓人省心,他會用整個午休解一道年級難題,也會嫌家長會無聊翻牆回家看紀錄片。他有主見到令人掌控不住,卻成為他成年後手段準狠的魄力。
“我以他為驕傲,但又覺得他逼自己太緊,”傅誠站在露台,“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麽,需要什麽,這很好,但這樣也很累,我經常希望他能停一停,但他有自己的選擇,愛大概不在他給自己需要的規劃中,所以我希望有個人能夠陪伴他。”
他說,“我希望你們好。”
路梔舔了下唇瓣,一時想開口,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傅誠忽然又問“你知不知道他喜歡什麽顏色”
她搖搖頭。
“這樣吧,這幾天你去觀察他,猜一猜。”傅誠朝她孩子氣地一抬頭,“猜中的話,下周請你們去溫泉山莊帶薪休假,好不好”
夜間回家,傅言商在車裏問她“傅老板跟你說什麽了”
“沒什麽,”她說,“就是分享了一些你讀書時候的事,沒想到你也挺叛逆的。”
他笑了下,“也”
她也無數次想過翹掉周末的興趣班,就一個人躺在沙發裏看動漫,當然隻是想,所以他能踐行,她其實很羨慕。
她靠在窗戶上,偏頭看他“爺爺還說你老是看書到十二點,你也太卷了吧,幸好我不是跟你同屆。”
傅言商“你不也跳了一級”
她愣了下,“你怎麽知道”
“畢業才剛好二十歲,就算讀書早一些,應該也是跳過級的,”他四平八穩地開車,指腹在方向盤上輕輕點動,“不難猜到。”
老爺子說讓她看,她很自然地就多觀察了他幾下,他打發時間時,好像很愛敲點兒東西。
至於喜歡什麽顏色她視線從他指尖順著下滑,路過他手腕處瑪瑙袖扣,他今天穿的是一件麵料很輕的黑色襯衫,暗紅色勾邊,衣擺鬆鬆垮垮地折疊進腰腿之間的褶皺,再往裏
正在她還想繼續往裏端詳思考時,傅言商在等紅燈的間隙緩慢停下車,光明正大地偏過身子,朝她看來。
幾乎把自己整個腰送給她看。
她剛剛隻是多看兩眼情侶調情,都能被他誤會成想找他接吻,萬一被他發現自己在端詳他的腰,指不定他得想到哪兒去。
路梔立刻端坐,做賊心虛地撇開目光,裝作心無旁騖地扭頭看風景。
得益於她及時的躲避,幸好,接下來的一路,他沒再開口。
路梔下車時長長地舒了口氣。
為了盡快拿下溫泉山莊,為自己修繕文案尋找靈感,她趁傅言商洗澡偷偷拉開了他那邊的衣櫃,一片漆黑。
往裏看,第二排有幾件白色的,不過好像沒見他穿過。
他是以前喜歡穿嗎
她定在原地,不知思考了多久,忽然,身後傳來男人的聲音“想穿我的”
“不是不是,”她連忙擺手,“我做遊戲男主穿衣研究呢,隨便看看。”
傅言商頓了頓,“想穿也可以和我說。”
這太親密了,她生怕他又誤會,擺擺手想也沒想立馬開口“怎麽會,這是男女主事後才會穿的,我穿這個幹什麽”
他係浴袍帶子的手停了一下,“什麽後”
“邂逅,”路梔恢複一貫的表情,一本正經說,“兩個人因為一件外套產生邂逅,然後墜入愛河展開了一係列故事。”
傅言商“”
她立刻轉移陣地爬上床,沒一會兒,又收到傅誠發來的微信。
爺爺猜到了沒有,他喜歡的顏色
沒猜到,還向他展示了我高超的言情小說儲備。
路梔低頭開始打字,輸入了“黑色”,但覺得不對,於是刪掉;又輸入白色,但還是覺得不靠譜。
糾結中,時間已經過去三分鍾,她正想說自己可能還需要點時間的時候
對麵彈出一條新消息。
爺爺猜對了收拾一下,明晚出發
路梔
我還什麽都沒發啊
如果一早就知道這是道送分題,她一定不會潛心研究一整晚,還在這跟傅言商事前事後地折騰。
要去泡溫泉的活動是當天安排的,傅言商還有工作,她也有事要忙,所以他們傍晚才出發,抵達山莊時,已經到了晚上。
今晚來不及做別的,休整一下先睡覺,明天再玩。
因為是老爺子親自定的房間,所以她和傅言商理所應當住一起,她先打開行李箱去浴室洗澡,洗完後就躺在沙發上,一邊看夜景,一邊想互動該怎麽寫更好。
結果視線一瞥,發現頭頂怎麽有東西在動。
她仰起下巴,在天花板上,看到了一整麵鏡子。
李思怡的消息在這時候傳來到了沒好玩嗎
路梔仰頭拍了張照片發過去,李思怡甚至興奮地發了個抖動過來上次看到天花板鏡子,還是男女主做的時候男主一直讓她抬頭往上看。
路梔你放過我吧。
她努力把這個設計驅逐出腦海,告訴自己,應該不是這個意思,這怎麽可能是個情趣房呢
結果視線倒回來,發現朦朧玻璃後人影綽約,居然還能看到他在花灑底下衝水。
路梔一瞬間坐直。
傅言商剛剛也坐在這裏,那就是說
她剛剛洗澡也
等人一出來,她迅速開口問“這個玻璃是不是有點透你有看到什麽嗎”
他停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考,不過不知道是在回憶,還是在想別的。
半晌後,男人擦了擦發尾連續不斷的水滴,開口道“沒。”
“沒有的話,”她艱難地指出去,“你怎麽把電腦又挪到麵對著牆了”
傅言商“我以為這樣說你會開心一點。”
路梔
這沙發是一秒也待不下去,她衝去露台冷靜了一會兒,再回來時,他已經吹好了頭發,坐在床邊。
隻是表情有些沉默。
她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但貧瘠的經曆一下沒能分析出到底是哪兒不對,直到她一把掀開被子躺進去,整個人瞬間下沉,耳邊傳來咕嘟嘟的聲音,砸進床墊兩秒,又漂漂浮浮地蕩起來。
身邊的人和她沉進的是同一片浪裏。
很好。
水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