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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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言安的第一反應,就是又一次把一幫子人帶到了那個斑白頭發的中年人失蹤的地方。
    死胡同一直往裏走,越來越窄,最後幾乎隻能容一兩個人同時通過,然後視野微微放寬,走到了底,那斑駁而老舊的牆堵在眼前,一部分磚頭磨損得厲害,縫隙裏麵生滿了青苔,潮濕而逼仄。一群烏鴉站在牆頭上,被這一大幫人驚起來,直衝向天空。粗糲喑啞的叫著,這是個陰暗的地方,給人非常不好的感覺。
    展言安幾乎貼在那麵牆上,手指仔細地翻查過一塊一塊的磚頭,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疑惑。莫子揚雙手插在褲兜裏,目光跟著展言安,眉頭皺起來:“你為什麽會覺得溫景軒好好地會來這裏?而且一個人偷偷摸摸的?”
    “這地方很古怪。”展言安答非所問,從上到下把牆壁檢查了一下,低低地念叨了一句:“奇怪……”
    “溫董是在那天追蹤之後失蹤的,我們現在完全沒有線索,隻能把走過的路再走一遍。”裴清遠低低地說,他扶著翟海東站在一邊,目光也追著展言安,“展小姐,怎麽樣?”
    “我懷疑我們那天追的人是土行孫。”展言安說,以她的身高,墊下腳,剛好能夠到矮牆的頂部,“要不然你說一個大男人從這裏翻過去,一點青苔都沒踩著,他是氫氣球麽?”她順著牆角從一端走到另一端,手指托在下巴上,“這牆有點眼熟。”
    “全澳城的死胡同都長這樣。”莫子揚幹巴巴地說。
    “去你的。”展言安白了他一眼,順著一邊的牆角開始用腳丈量,“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差不多二十三步半。”她抬頭去看翟海東。
    老瞎子愣愣地聽著,忽然一把拉住裴清遠問:“左上角是不是有塊磚空了一角?正好能讓人一隻眼睛透過牆往外看?”
    裴清遠眯起眼睛仔細看了一下:“好像是有……”
    “然後中間的地方,腳底下,腳底下那邊,有個耗子洞是不是?是不是?”
    驚悚了,眾人見鬼一樣地看著老瞎子,卻發現他幹癟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個有幾分懷念的笑臉,雖然比哭還難看——翟海東輕輕地說:“我記得,怎麽能不記得呢?”他讓裴清遠扶著,貼近那麵牆,輕輕地去觸碰牆上的青苔,“小時候後院那堵牆就這樣,底下有個小耗子洞,前邊是誰都不打理的小院子,我在那抓過鳥,牆外有一顆枸杞樹,年頭不少了,看著卻不粗,然後寶石似的果子四處掉,沒人摘,都讓鳥吃了。”
    “可惜這沒有大枸杞樹。”展言安笑了。
    “小時候醉蛇上房從上麵摔下來,摔折了腿。”翟海東自顧自地說,“疼得他哇哇亂叫,氣得父親不輕。”
    “他上牆是為了爬樹給我抓鳥,後來我被父親罰著在牆角站了一下午。沒人的時候就偷偷從這頭走到那頭……一開始是三十二步,後來變成二十八步,再後來一直就停在了二十三步半。這牆終於不再變窄了。”
    “不是牆窄了,是你大了。”
    “誰知道呢?”
    “等等,等等等等。”莫子何甩甩頭,“你們家小時候住這裏?這是你們家後院?”
    後趕來的醉蛇剛好聽到了這話,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微微仰頭看著老舊的牆壁:“不是,這牆……”食指在上麵敲了一下,他頓了頓,“是什麽人別有用心地故意弄成的……可是為什麽?奇了怪了,言安你說那天那個古裏古怪的老頭子絕對就是在這裏消失的,他會穿牆術?土遁?隱形?還是撐杆跳?”
    翟海東沉默不語地站在旁邊。
    裴清遠想了想:“展小姐,不如我們從那天回來的路上再走一次吧,說不定路上有線索呢?”
    展言安猶豫了一下,又看了看那麵牆,好像這破破爛爛的幾塊磚頭有什麽魔力似的。
    “慢著。”翟海東拉住裴清遠,他的嘴唇有些顫,低低地說,“最左邊的磚頭,你從上往下,把青苔什麽的都擦幹淨了,快去!”
    幾個還愣著的人立刻上前,七手八腳地把最左邊一排的磚頭的青苔擦淨了。翟海東說:“從上往下數,第十五塊磚,按下去。”那塊磚藏得十分隱蔽,正好是在一般身量的成年男子手臂彎曲成差不多九十度的時候,能觸碰到的位置,摸上去和其他任何一塊磚沒有任何差別,可是用力按的時候,卻能感覺到裏麵一點極細微的位置的移動。
    “大哥?然後呢?”
    “然後一直按著第十五塊磚,順著最左邊的,往前推。”翟海東的聲音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幹澀,可沒有人注意到,眾人的注意力全部被集中到那不可思議的牆上。
    磚牆就像是一扇門,以右邊為門軸,慢慢地,從左邊往外打開,一條狹長的窄道露出來——
    麵對著這神秘出現的窄道,沉默蔓延開來。醉蛇不易察覺地往旁邊滑動了半步,正好擋在展言安和窄道之間,這種細長而黑暗的地方給他的回憶實在不好,他不想再經曆一次麵對著危險時候,被人丟出來的經曆。
    “夜梟……”
    翟海東揮揮手,打斷了展言安的話,他上前兩步,摸著窄道的入口,和滑不留手的牆壁:“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裏會有這樣的過道,這秘密還是毒狼告訴我的。”他頓了頓,緩緩地,用極低的聲音說,“那天……那天他就是把我約在這裏,偷偷密謀對付你的事……”
    莫子揚冷笑了一聲:“這地方可太適合幹這種事了。嘖,展言安,你不是在你家後院的牆頭來來回回走了那麽多遍,跟馬克思似的差點把地踩出個坑來麽?這樣的機關居然都沒發現,活該人家背後暗算你了。”
    展言安原本一愣,臉上說不出是什麽樣的表情,有一點啼笑皆非,有一點暗淡,她搖搖頭:“原來如此,原來……”
    原來什麽,她沒說下去。這麽一個滿是記憶,寫下了無數情誼的地方,後來發生了這樣的事,展言安至今仍然不明白,這到底這是誰造成的?她看著翟海東,覺得老瞎子目光空洞洞的,卻有種說不出的悲涼,比之自己的感覺更甚。
    “所以,溫景軒很有可能是發現了這裏,然後偷偷一個人潛回來查看?”醉蛇挑挑眉,“他為什麽……”他猛地想到了什麽似的,把後半句咽了下去,心裏有種莫名的滋味。
    為什麽溫景軒沒有告訴別人,為什麽他要一個人偷偷地回來。
    也許是他無顏麵對展言安,或者,這個地方對他來說,隱藏了太多太多別人難以理解的心情和記憶。又或者……醉蛇甩甩頭:“我們進去。”他一把扣住展言安的手腕,把他拉到一邊,自己一馬當先地先走了進去,以身擋住展言安有可能的橫衝直撞。
    下了幾個台階,然後拐彎,再下幾個台階……
    被驚起的一隻烏鴉落在台階邊緣,全身像是燒焦了一樣的黑,瞪著圓圓的眼睛望著醉蛇,張開象征著不詳的嘴,衝他“呱呱”叫了兩聲,猛地擦著他的身邊飛到了天上。醉蛇在鳥衝過來的瞬間握緊了手上的槍,手心一圈冷汗。
    這地方太詭異了。
    展言安似乎有意無意地念叨了一句:“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的烏鴉?”醉蛇抬起頭,他們已經半截身體處在地下,兩邊是顯得高大無比的圍牆,圍牆上站著一圈黑鴉,冷冷地看著他們,就像是在趕一場送葬的集市。
    “畜生們,別管它們。”醉蛇輕輕地握住展言安的手,寒意漸漸從地底下升起來,他們身上的暖意好像在這裏消失殆盡了。隨後視野驟然開闊,醉蛇猛地頓住腳步,瞪大了眼睛。
    眼前是一個銅門檻,裏麵靠著牆,坐著一個人——睜著的雙眼被利器紮爛,流下兩行血淚凝固在臉上,正好和醉蛇對視,這人全身不著寸縷,身體被烏鴉啄壞了大半,即便是在冬日裏已經有了腐爛的跡象。可是盡管如此,醉蛇還是一眼認出了這個人。
    “溫景軒……”
    走進複仇女神聖林深處,大地開裂,開裂的洞口有一道銅門檻。有許多彎彎曲曲的小道,通到那裏。這地洞是通向地府的一處入口——大開的地獄之門,傳說中俄狄浦斯的最終歸宿。
    醉蛇的眼睛越睜越大,眼前的情景讓他感覺到強烈的惡意,混雜在說不出詭異中,慘死的中年人,成群的烏鴉,遠古的荒謬的神話結局:“這太變態了。”
    展言安一言不發地從他身邊走過去,蹲在溫景軒的屍體旁邊,溫景軒的血灑在地上,嘴張著,手指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她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樣的感覺,恨了這個人大半輩子,每次想起來想要把對方除之而後快,這男人好像是她全部負麵情緒的來源,對幽閉的恐懼,對背叛的沉痛,對人事音書的失望……
    她無數次在腦子裏描摹著溫景軒的死亡,可是真的目睹了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想起的卻不是那些日子的暗無天日——而是小的時候被父親罰,偷偷給他送吃食少年;那言語不多,卻總是用某種純粹的溫柔的目光凝視著自己的人,那記憶力最淺淡,也最真摯的笑容,那黑暗裏讓人心驚膽顫的瘋狂,和瘋狂背後沒頂似的悲傷。
    兜兜轉轉,竟然還是念著他的好,展言安困惑地想,原來自己,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恨這個人。她無意識地輕輕地把自己的手放在溫景軒的手背上,收緊,掌心盡是冰冷。
    罪孽和憎恨是太過淺顯的東西,無法穿越死亡……和腐朽。
    展言安心下茫然。
    半晌,裴清遠歎了口氣:“先把溫董抬出去吧。”
    醉蛇扶起展言安,退在一邊,幾個人小心地從狹窄的過道裏擠出來,抬起溫景軒的身體,醉蛇無意間低頭看了一眼,突然蹲下來,伏在地上:“你看這裏,他身體擋住的。”
    灰色的牆角,沾著鮮血寫出來的幾個歪歪扭扭的字跡:不要回……
    最後一個字他沒來得及寫出來,拖出了一長長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