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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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們回到最初的石台時,晨光熹微,尤金深綠色的披風已然被染成暗紅。
莊園的主人像是位惡劣至極的精神變態者。單純是圍籠打鬥倒還好,尤金一路朝下逃離,不知遇到了多少人性考驗。
必須舍棄同伴,必須舍棄肢體,必須舍棄信仰惡劣的機關一環套一環,顯而易見,莊園的人在“如何拷問人性”這點上頗有想象力。
尤金自是不會乖乖聽話。
他一路護送騎士瑪麗安與達墨裏,以實力強行破開機關,硬是把兩人完好無損地送回原處。
相比隻受了皮肉傷的兩人,尤金自己的狀況就不那麽好了左腿斷了兩次,右腿斷了二次,左臂被機關斬斷一次。肺部被肋骨刺穿五次,腹部被洞穿兩次。
禁魔晶石的影響無處不在,回複魔法效果欠佳,他們在尤金身上用光了所有治療藥劑。到了最末,尤金的右腿還是有些跛,腹部也留著粗糙的縫合痕跡。
好在他們還算是囫圇個兒逃了回來。
回歸大部隊,盡快用剩餘的藥物治療自己,再來點熱水配軟麵包。這個念頭支撐著二人扛過一夜,鼻子都被血腥味麻痹掉了。
可惜等在最下層的,隻有更加濃鬱的血腥味。
留在最下層的六個騎士全軍覆沒,肖恩不知所蹤。
騎士們的屍體四分五裂,他們的劍還在劍鞘裏,沒來得及拔出。那些屍塊晾了一夜,變得冰冷皺縮,血泊也變成了黏膩發硬的質感。
看到此等慘況,騎士瑪麗安原地搖晃一下。她單膝跪下,開始向女神禱告。達墨裏嘴巴大張,他在冷透的血跡上打了個趔趄,一屁股坐倒。
尤金支沉默不語,靜靜撐著傷腿。朝陽在他身後升起,他的影子幾乎要將石台劈成兩半。
石台下方,漆黑的裂穀猶如一張無牙巨口,朝眾人笑得險惡。
“我們怎、怎麽辦”達墨裏語無倫次道,掙紮著站起身,“肖恩呢神呐,德雷克也不在這裏尤金大人,尤金大人,我們”
“神將我們引至此地,必定不是為了讓我等全軍覆沒。”
尤金沉聲說道,他臉上的血痕沒來得及擦,它貫穿了他的右眼,像一道疤痕。
騎士瑪麗安做完了禱告,看著滿地戰友屍塊,她麵色發青“團長,要不要用緊急聯絡標記”
緊急聯絡標記,以特殊材料製成的染色信號彈。
它會在高空炸開一朵翠綠色的徽標,風吹不散,格外顯眼。這東西並非以魔法激發,純靠匠人手藝,正適用於這樣的情況。
“不。”尤金說。
“什麽這些騎士大人們劍都沒來得及拔,您又受了傷如果莊園再來次襲擊”一聽尤金拒絕,達墨裏快哭了。
“首先,如果我都無法對付這裏的埋伏,再多調查騎士過來也沒用。”
尤金衝達墨裏笑了笑。
“再者,下方還有許多臨時騎士,他們是
永晝城居民的眼睛。”尤金悠然繼續,“在他們麵前敗家犬一樣逃走,有損女神榮光。”
達墨裏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至少可以試一下吧讓他們在下麵接應也好難道女神榮光比命還重要嗎”
尤金“是的。”
“明明是你一路把我們救下來你還受了那麽重的傷,你”達墨裏嘴唇直哆嗦,連敬稱都忘了喊。
“你們的生命無比寶貴。”
尤金用種氣死人的溫柔語氣繼續,“可是永晝城對於女神的信任,絕對不是二條人命可以交換的。”
瑪麗安黯然垂下視線,像是預料到了當前的狀況“是,大人。我去清理營地,收集剩餘物資。目前看來,我們應該還能撐上一周左右。”
達墨裏顧不上什麽宗教敬畏了“難道活活困死在這,永晝城就不會覺得神殿丟人明擺著打不過,人活下來最重要吧”
“在抗爭中犧牲和夾著尾巴逃跑,完全是兩件事。”
尤金近乎憐憫地瞧著達墨裏,“我向您保證。如果之後您實在害怕,我可以毫無痛苦地殺死您。如果您願意努力到最後,我再額外給您一百金輪獎勵。”
“瘋子。”達墨裏後退半步,口中喃喃,“你們瘋了。”
可惜他隻能退後那麽點兒,再往後幾步,就是深不見底的恐怖裂穀。
尤金仰起頭,看向燦爛的朝霞,目光幾乎是溫暖的。
“神將我們引至此地,必定不是為了讓我等全軍覆沒。”
他重複了一遍,緩緩閉上雙眼。雙手比出標準的祈禱姿勢,手甲上染滿斑駁血跡,“看來這一次,為神獻上勝利的人不是我”
“至高無上的蒂利亞大人,感謝您給我在旁見證的榮耀”
騎士尤金虔誠地吻上拇指根部,那裏是他常常佩戴聖徽戒指的位置。
騎士忒斯特吧唧吻了口諾爾的額頭,聲音格外響亮。
“晨嗬欠禱。”忒斯特避開逐漸強烈的光照,眼睛微微眯起,“親愛的諾爾大人,起床啦”
他的懷裏,諾爾有氣無力地掙紮兩下。他一條手臂拍上忒斯特的肩膀,好像在尋找此人的鬧鍾按鈕。
“再睡一會兒”摸索無果,諾爾苦兮兮地哼道。
“哦也行”忒斯特把腦袋往諾爾肩上一擱,整個人又綿軟下來。
失落的遺願保證諾爾不被魔王汙染瘋狂針對,卻沒法消除所有影響。
昨夜,諾爾像一條瘋狂蛻皮的蛇,在忒斯特懷裏足足刷新二四遍血肉,才把最後一絲汙染丟出體外。
刷新肉體是件耗時又耗力的活計,過程中,諾爾還無比脆弱。忒斯特守在一邊沒合眼,隻是在淩晨小睡片刻。
說實話,忒斯特沒怎麽睡好。
每次一合眼,他就能看到諾爾倒上石階的景象。
前一秒,那人拉著他跨越萬千障礙,後一秒,那人在
石階上跌倒,鮮血湧出指縫。兩個畫麵不斷交錯,搞得忒斯特心口發堵,很想揍點什麽。
忒斯特發現了一個簡單又糟糕的事實,他似乎從沒考慮過“一個人離開這裏”。
拉住諾爾的手,隨他前行的那一刻。忒斯特完全沒考慮等在前方的是什麽,要如何保住命,又要怎麽安全撤離這明明是他行動前必然要做的事情
太糟糕了,自己不該是這樣粗心的人。
諾爾倒下的那個瞬間,慌亂、無措與恐懼刹那間淹沒了他。這絕對是因為他沒有後備計劃,絕對是,忒斯特嚴肅地思考。
與此同時,他的大腦還在孜孜不倦重播諾爾倒下的畫麵。
於是,了不起的瘋修士先生依舊沒思考“一個人離開這裏”的計劃。他選擇睜開眼,仔細檢查諾爾的身體狀況。
氣色沒有問題、魔法波動正常、身體沒有奇特的僵硬感。諾爾臉埋在他的胸口,全身心拒絕起床,看起來還是平時的諾爾。
“我們回去吧。”忒斯特說。
諾爾立刻拔出身子,用力擦眼“我醒了,我沒事。”
忒斯特故意上上下下打量他,拉起長腔“昨晚我忘說了,萬一您出了事,我豈不是要活活困死在這太冒險啦,我不想繼續”
諾爾愣了愣,表情意味不明地鬆弛下來“昨晚你忘說了。”
“我在您心中這樣滴水不漏嗎”忒斯特嘴裏嘖嘖有聲,“誰都有忘記事情的時候。”
諾爾失笑“我還以為那是你最關心的事情之一。放心,我既然敢帶你上來,就不會讓你出事。”
忒斯特懷疑地打量著他。
諾爾哼哼兩聲。他掏出一頁折疊好的羊皮紙片,在忒斯特麵前晃了晃,又拍拍手中的魔杖。
“我正等著跟你說呢兩張中距離傳送魔法,費了我好多工夫,魔杖裏還有一張備用。”
諾爾誠懇地介紹道,“蠟燭移動需要時間準備,用這個可以瞬間逃跑。我的確不怕冒險,但肯定不會光著膀子闖莊園。”
忒斯特怔了怔,這算是諾爾壓箱底的手段了,這人居然說得這樣坦然。
“就這樣告訴我,你不怕我關鍵時刻搶走它們”他直白地問。
“你一個人用得上兩張”諾爾挑眉。
“可是附近還有禁魔晶石”
諾爾搖搖頭“禁魔晶石可以被短時間內劇烈爆發的魔力暫時抵消。”
“還有”忒斯特努力尋找安全隱患。
“你什麽時候這樣保守了”諾爾奇怪地瞧過來,“情況這麽怪異,我還以為你會拎著我衝進城堡。”
忒斯特“吧嗒”閉上嘴,表情有點委屈“好吧,那就先不回去。”
“我們低調行事,能走多遠算多遠。”見忒斯特情緒不佳,諾爾隻好再二保證。
太陽徹底升起,日光穿透霧氣,莊園多了點兒神聖的味道。可惜附近沒有綠樹鳥鳴,隻有一片死寂,這絲
神聖也成了墓碑雕塑般的神聖,冰冷得讓人敬而遠之。
兩人再次回到石階下方。
越靠近城堡中央,“仲夏夜之夢”的庇護變得越發微弱,鬼知道它什麽時候會失效。他們小心翼翼地朝上攀爬,基本一步一擺頭,生怕哪條石頭縫裏突然冒出敵人。
這裏的魔王氣息還是很濃鬱,但它們隻是原地盤繞,沒有像昨晚那般瘋狂聚集、一心針對諾爾。
奇異的是,自始至終,它們對忒斯特的興趣都不算大。忒斯特隻需要一點防護,就能把它們隔絕在外。
這裏的一切現象都很新鮮,諾爾隻好把異狀記在心裏。無論如何,他一個人倒黴總比兩個人好。
一路還算安然無恙,直到他們抵達城堡門扉。
城堡門扉大敞,兩側並無衛兵,連諾爾想象中的怪物都沒有。諾爾仔細確認了一番,也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盔甲或陰影。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腳尖,越過了城門界限。
“唉。”
諾爾的耳畔,響起一聲悲傷的歎息。
歎息響起的刹那,忒斯特一把抱住諾爾,兩人跳向一邊。諾爾原本所在的位置出現一隻手,手上緊緊握著一把匕首。
那匕首上沾滿黑色的液體,一看便知道有毒。
幽魂怪物
不對,幽魂怎麽會這麽強
“你們躲得好快啊。”
一聲空靈的歎息再次響起,一個少婦幽魂緩緩從空氣中現身。她穿著蛛網般淩亂破敗的紗裙,銀白的眼睛大大睜著,讓人分不出眼瞳與眼白。
但諾爾的注意力不在她的長相上。
和其他的半透明幽魂不同,她的衣衫下擺逐漸發黑,邊緣耷拉著拉絲黏液,像是成熟的墨汁鬼傘。那明顯是魔王的汙染,它讓她的力量多了幾分詭異與冰寒。
那匕首也不是普通道具,它的刀身上嵌有某種黑紅色的碎片,散發出不祥的黑氣。
諾爾見過被汙染的普通人,也見過千手夢魘、庭園巨犬這樣沒有智慧的汙染怪物。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被魔王汙染,依舊保有溝通能力的生物。
“不要再躲了。”
幽魂悲傷地喃喃,帶著某種僵硬的神經質口吻,“我不想太過殘忍,我不想殺人我隻是想要回家,我沒有錯”
她的身形閃爍片刻,猛地閃現到諾爾麵前,舉刀便要刺下。
諾爾橫過法杖,勉強擋住她的攻勢幽魂的攻擊動作很不怎麽樣,看得出沒有暴力經驗,水平甚至和諾爾這位辦公室戰士不分上下。
“等等”
諾爾反身護住忒斯特,語速極快,“地星人a市悅園”
“啊。”
她露出悲涼的笑容,力道輕了些許,“同類是嗎我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
“大家都是同胞,我們沒必要戰鬥。”諾爾沒有放鬆警惕,“我們在找回家的辦法,如果你願意,你我可以談談。”
就
算莊園情形詭異,再怎麽說,它也是這幾個月才興起的,人再多也多不到哪裏去。目前看來,他們還有機會交涉,大家隻要能交流
“談談”幽魂女士似哭非笑地回應,“真可悲,你們還什麽都不知道可憐的同胞”
她收回匕首,又朝諾爾一刺。諾爾險險躲過,他的身後,忒斯特趁勢送出一劍那一劍徒勞地穿過幽魂身體,沒能造成任何傷害。
該死。
要是他們通過正規路線上來,現在不死也得半殘,道具必定消耗一空。
而幽魂與鬼火相似,同樣具有物理傷害免疫。這裏又環繞著禁魔晶石,幽魂的主場優勢強到沒邊兒。
簡直像
簡直像有人精心布置好這一切,將它作為單方麵的“練級場”。布置者層層篩選,就等著疲憊的高等級獵物落網。
非常安全,又殘酷異常。
“我住7號樓,姓許,你叫什麽名字”
諾爾思維急速轉動,他試圖用同胞情誼穩住對方,“我們不知道什麽您為什麽一個人守在這您總得先告訴我們”
她看向他們的目光越發憐憫,幽魂張開珍珠白的嘴唇,聲音帶著空蕩蕩的回響。
“這個世界是虛假的。一切都是遊戲,隻是遊戲。”
她幽幽說道,目光空洞,“我們得通關。通關了才能回家通關才能回家”
諾爾瞳孔緊縮,差點沒抓穩魔杖。
莊園的人是如何確認的
就連他這個設計者,都是費了好大功夫才搞清現況。更別提,莊園得出的答案和他完全相反
“我們的陣營不一樣呀,真可惜。”
幽魂女士單手提起裙擺,不倫不類地鞠了一躬,視線往某處稍稍飄動,“我們必須打敗你,許先生我們總要升級呀”
她說,“我們”。
她並不是一個人守在這裏。
“忒斯特”諾爾直接出聲。
忒斯特抱住他的腰,用盡全力一蹬。兩人刹那間飛出幾十米,爆炸緊隨其後城堡門口飛沙走石,整個大門被炸掉大半。
石階剝落,露出其下黑紅的“土壤”,空氣中的腐臭氣息又濃烈了幾分。
“唉。”
煙霧之中,傳來一聲輕歎。
幽魂女士免疫物理傷害,她還靜靜站在原地。見諾爾成功躲過,她投來失望的視線。
忒斯特敏銳轉頭,鎖定了攻擊來處那是隻打扮怪異的蜥蜴人,肩膀上扛著個不倫不類的魔法道具。
蜥蜴人的智商普遍低下,這隻的目光卻與幽魂同樣悲哀。他的尾巴與手臂露出盔甲,透出不正常的黑紅色,身上的魔王氣息同樣濃厚。
“放棄吧。”
幽魂唱歌似的低語,聲音直接刺入他們的耳膜。
“我們會白天黑夜追逐你們我有我的匕首,他有他的炮火。放棄吧,大家都輕鬆一點這隻是遊戲,隻是遊戲”
“怎麽辦呢,親愛的。”忒斯特躲過又一波爆炸,“如果您執意不傷害他們,咱們真要死在這兒了。”
諾爾沒有回應。
幽魂再次閃現到兩人麵前,緩緩舉起匕首。諾爾一個錯身,抓著忒斯特避開。
“還是說您打算現在就撤”忒斯特趁機轉過頭去。
諾爾還是沒有回應。他望向蜥蜴人,臉從未如此蒼白過。
蜥蜴人的武器十分陳舊,材質介於金屬與塑料之間。
那東西表麵有著高度工業化、造型規整的能量槽,能看到內部的黑紅晶石。藍色光芒從晶石中湧出,順著紋路遍布武器之上。
它的光芒與之前的傳送光效完全一致。
光芒呼吸般閃爍,散發出魔王汙染的腐朽氣息。那波動與塔赫魔法有點接近,又不太一樣。禁魔晶石兢兢業業運轉,它卻完全沒有受到幹擾。
諾爾不認得武器材質,不認得這種力量,卻認識這武器的基礎造型。
那是一具異形火箭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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