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天是紅河岸(十)
字數:6648 加入書籤
3q中文網 www.3qzone.io,最快更新芙蘭 !
給人間帶來瘟疫是疫魔的天職和樂趣所在,然而主動尋樂和被動幹活之間,是存在著本質上的差別。
什麽叫“閑著也是閑著,難得來一趟人間,有勞你在這個國家轉上幾天”,拉瑞爾鬱悶得簡直想要捶牆。芙蘭的話怎麽聽怎麽不對味,他喜歡到處晃蕩沒錯,不過他隻往自己想去樂意去的地方晃蕩,不是什麽地方都隨便轉的啊!
認識芙蘭不到一刻鍾,拉瑞爾和西菲爾就對她的黑心肝有了基本並深刻的認識。
原以為由自然力量孕育的女精靈應該是溫柔婉約、悲天憫人、嫉惡如仇的性子才對,豈料芙蘭麵子上總是裝著一副純潔的模樣欺騙世人,骨子裏壓根就和西瑞爾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惡劣!
別看這丫頭有事沒事把頭仰成明媚的四十五度憂鬱一下,轉眼就說什麽氣勢磅礴的戰爭大戲不是她愛看的類型,眨巴著無辜的眼神對西瑞爾說咱們加快劇情進展,不如在西台的後院添把火,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加混亂吧。
這唯恐天下不亂的性格,和西瑞爾的惡趣味真是絕配,可怕的是西瑞爾對她動了真心,為了她的一句話,西瑞爾沒有什麽事做不出來!
頓時拉瑞爾和西菲爾覺得前途一片黯淡。
不要啊!西瑞爾那隻老狐狸本來就夠難纏了,再有個煽風點火的芙蘭在旁邊等著看戲,還給不給別人活路?!
比如現在,芙蘭自從艱難地認清自己屬於非人類的事實之後,脾氣越發反複無常,心思也禁不住地漸漸黑暗起來,“反正我是怪物,我不好過,我就要所有人跟我一樣不好過”的念頭越發強烈,前頭才說不喜歡西瑞爾的惡作劇,回頭就想著要是毀掉眼前繁華的一切會非常有趣。
想到就做,靠山就是用來撐腰的,何況西瑞爾這個靠山分量足,對她有求必應,至於那兩個“曾經”的朋友,在愛人麵前統統變成過去式。芙蘭一句話,西瑞爾馬上體察到芙蘭的念頭並將它化為實際行動,於是有了拉瑞爾鬱悶的一幕。
沒辦法,誰叫拉瑞爾是七位妖魔之君中最年輕的,實力比起公認最強的西瑞爾差了一大截,西瑞爾口氣森森的“請求”他還真不能不答應。
拉瑞爾暗自揮淚,妖魔全部都是見色忘友的,有了情人就把同胞愛拋到天邊做浮雲!當年多利亞斯為了席巴,毀了他的半張臉,如今西瑞爾為了芙蘭,也拿他當跑腿的用!
疫魔之王化壓力為動力,把自己的怨念轉換成瘟疫,無邊無際地散發開去。
西菲爾不動聲色摸著受到驚嚇的心肝,琢磨著該找個什麽借口撤退,心裏無比後悔自己聽到西瑞爾追情人的消息時震驚過頭,竟想也不想就跟著拉瑞爾一起跑過來。
夢魔的力量不算強,不過西菲爾的腦筋好,在陰險狡詐方麵和西瑞爾很談得來。與比較衝動的拉瑞爾不同,西菲爾秉著謹慎小心的原則,和西瑞爾的交談都是通過水鏡,他很清楚西瑞爾有多殘忍無情,偏又愛惡作劇,因而甚少出現在西瑞爾麵前。他欣賞西瑞爾的頭腦,卻沒興趣親身體驗。
雖說西瑞爾要算計誰根本防不勝防,但少跑到他麵前晃悠,被老狐狸惦記上的可能性會相對小一點。再者隔著水鏡,萬一不小心說錯話,起碼不用直接麵對生氣的西瑞爾,像拉瑞爾那樣被毀掉半張臉多不值,就算馬上能治好,麵子問題也是需要考慮的,好端端的誰也不想遭罪。
這邊拉瑞爾和西菲爾煩著,那廂的娜姬雅也不清閑。
老皇帝去前線禦駕親征了,誰知國內沒有預兆地突然鬧起瘟疫來,這場突如其來的疫病蔓延速度快得無法想象,隻七天,一個城市的人全部死光了!
皇帝年紀大了,不可能快馬加鞭從前線趕回來,瘟疫隻能由目前在哈圖薩斯的娜姬雅和元老院處理。娜姬雅自然不會放過眼前的大好機會,一方麵大肆收買人心,一方麵又派遣烏魯西在民間散播謠言,瘟疫是上天看不過姆魯西利挑起戰端致使生靈塗炭降下的懲罰。
別說,封建社會神權占據很重要的地位,這個謠言一出,民間反應激烈。
在那個醫療條件落後的時代,傳染性強的瘟疫比絕症更加可怕,病人和病人家屬都麵對沉重的心理負擔。在生命受到威脅的前提下,前線任何捷報也不能令他們高興起來,相反他們需要一個借口宣泄內心積壓的負麵情緒。
前線勝敗跟平頭百姓的生活沒有半毛錢關係,說穿了就是老皇帝年輕時慪著的一口氣,糧草一車一車往前線運走,後頭疫病區的人正需要糧食藥材就這麽給拖延了,那些人心裏哪能好過。如今牽扯到神明,自然就是皇帝的責任,人們像是找到一個發泄口,把怒氣和不滿都集中到姆魯西利身上,可憐的老皇帝就成了吸引怒氣的靶子。
相對的,一直關心民眾,對災區開放糧倉的娜姬雅王妃很快獲得了民心,民眾對她的稱呼一下子從“巴比倫來的狐狸精”搖身變成“神聖慈悲的達瓦安娜”,可見有奶才是娘。
娜姬雅得了民心,修達在前線也拉攏了軍心,隨著捷報的傳回,元老院和那些牆頭草的貴族也紛紛倒向王妃一派,表示擁護修達王子。
這也是無奈呀!凱魯王子自己不爭氣,能怨得了誰?凱魯王子的側室是“戰爭女神”,想來隻是謠傳罷了,戰爭女神哪有那麽容易降臨人間?就算是真的,以女神的高傲,僅僅把她當做側室對待,沒準凱魯王子先前的戰敗就是女神對他不敬之罪的懲罰呢!
花花公子為了違背軍紀帶女人上戰場,不惜假冒女神之名,還為此禍連西台,著實可恨!偏袒凱魯的老國王也是老得昏頭,被痰迷了心竅,觸怒神靈,招致上天對西台降下災難!
不要以為這些當官的一個個是老油條,其實他們心裏比誰都敬畏神靈,要是來一次夜半鬼敲門保準個個嚇死。如今西台才和米坦尼開展,後院就起火,說不是神罰未免太巧合,眼看著傳染極快的瘟疫就快傳到哈圖薩斯了,他們是天天求神拜佛往寺廟裏送一堆香油錢,就怕神罰降臨到他們頭上。
幾個月後,前線傳回捷報,米坦尼打下來了!
眼看修達把黑太子打得節節敗退,姆魯西利不是沒想過換個將領,無奈不論換了誰,戰局馬上逆轉,反而引來軍士們的不滿。
姆魯西利一直忍耐,本想過幾個月就是風的季節,可以用赫梯族的秘技煉鐵法,有了鐵製武器再換凱魯上陣,料想黑太子也無計可施,米坦尼可沒有掌握煉鐵技術,青銅武器和鐵製武器質量不在一個水平。
千算萬算,老皇帝沒想到修達的動作如此迅速,甚至沒等鐵製武器分配給士兵,修達就已經攻破了米坦尼的首都,揀回得休拉達王的頭顱。
遺憾的是米坦尼的黑太子逃往巴比倫去了,姆魯西利本來想借這個理由訓斥修達,不料他剛調走修達,趕過來的埃及軍就渾水摸魚搶占走米坦尼一半的國土,因為瘟疫爆發的緣故,西台後方供給不足,沒法再跟埃及耗下去,隻好眼睜睜把大蛋糕一邊一半給分了。
作為遠征最大的功臣,修達王子一時間風頭無兩,而凱魯王子早就抱著他失而複得的夕梨歡喜去了,也沒察覺旁人自動將他們背景化,不理不睬。
伊爾?邦尼倒是察覺到士兵們看凱魯和夕梨時那猶如戳破了謊言一般的不屑眼神,可惜凱魯在軍隊中的親信幾乎全部陣亡,他一個文官,實在沒辦法約束士兵的情緒。就在伊爾?邦尼想著該如何為凱魯王子贏回軍心的時候,一向身體康泰老皇帝突然倒下了。
沒過多久,又有消息說在凱旋歸來的路上老皇帝感染了七日熱,更坐實了天罰的謠言:大家快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罪魁禍首終究是沒躲過老天的懲罰!
不少人轉念想想,觸怒神明的是老皇帝和凱魯王子,結果拉上一大票的平民貴族墊背,感染瘟疫的未必沒有無辜的人,卻飽受病痛的折磨,沒準是前世造了孽要今生還,看來老天還是不能欺瞞的。
如此想著,凱魯的聲望又降了一個層次,畢竟他也是瀆神的一員――遲早會有報應,遠著他。
尚未來得及回到哈圖薩斯,老皇帝就駕崩了,太子阿爾華達成了新帝。
阿爾華達疑似不孕不育症患者,老婆一個小妾一群,努力奮鬥了三十幾年,愣是一個蛋也沒孵出來,估計以後家裏的女人要是能孵出個包子,阿爾華達的第一反應絕非高興,而是得想想自己會不會戴了綠帽子。
阿爾華達本身也不是頂有才幹,性子軟弱易擺布,老皇帝隻是給他個太子的封號把他立在那裏當靶子,作為凱魯上位前的一個緩衝罷了。如今這個緩衝怕是成了對凱魯最不利的存在,沒有太子之名,凱魯和修達一樣是普通王子,西娣王妃畢竟是“前任”王妃,現任王妃是修達的生母娜姬雅,日後兩位王子上位可不一定。
以前凱魯有民間的聲望和軍隊的支持,在元老院和貴族那邊也有些人脈,各方麵條件遠勝過修達,老皇帝尚且對修達千防萬防,如今那些都離凱魯遠去,修達就像一個新星正要發光發亮,沒有偏心的老皇帝排擠,修達反而可以盡情展現他的才幹。
等軍隊班師抵達哈圖薩斯,忙完老皇帝的喪禮,又要忙新帝的登基,然而哈圖薩斯的行政大權已經被娜姬雅和元老院瓜分,新帝阿爾華達又是個懦弱無能的,隻好被牽著鼻子走。
阿爾華達也想滿足他父親的遺願立凱魯為王太子,但西台是三權分立的國家,王儲之事並非他一個人能決斷,而他本身又不是什麽強勢的人,根本頂不住娜姬雅和元老院的壓力。
最後阿爾華達索性提議投票,投票結果怎麽樣那都是民心,是天意,不關他的事了!
毫無疑問,無論是元老院貴族的投票,還是來自民間的遊離票,結果對凱魯不利。
凱魯回到哈圖薩斯的時候,娜姬雅也從芙蘭那裏知道瘟疫的真相,瘟疫的情況基本已經穩定下來了,沒有凱魯發揮的餘地,娜姬雅成了最大的贏家。
軍隊更不用說,軍人隻佩服有領導才能的上司,而不是違反軍隊帶女人上戰場的風流王子,他們在前線拚死拚活,身為指揮官的凱魯王子隻顧著跟他的側室談情說愛,任誰看了都會心理不平衡。正因為老皇帝和凱魯王子冒犯神明,神明降下瘟疫,他們的親人在病痛的折磨中死去……事實上他們沒有插凱魯王子一刀已經是看在他的王族身份上。
修達以絕對的優勢獲得王太子的頭銜,恰好因為瘟疫的劇情提前,拉瑞爾怨念之強超越了國界從西台飄到埃及,於是埃及的圖坦卡門王也因為感染瘟疫提前領便當了。
在娜姬雅提議、元老院的附和聲中,阿爾華達隻好答應讓凱魯去埃及給埃及王妃阿肯娜媚做夫婿。反正凱魯在西台已無出頭之日,他和阿肯娜媚年紀相當,娶了阿肯娜媚就自動升級為法老,締結兩國的和平,很適合他,或者說他現在也隻有這個用途。
塞那沙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曾提出抗議,表示他願意代替凱魯,但被駁回了,原因是他的身份不夠。
好歹是給人家埃及王妃做夫婿,基於禮貌,西台必須派遣正室所出的王子前往埃及,修達已經是西台的王太子了,剩下的人選隻有凱魯。
縱然凱魯再不情願,國會的決定他也必須遵從,夕梨倒是想跟他走,可惜一樣被駁回:凱魯王子是去給埃及王妃做夫婿的,帶著側室過去,像話嗎?
看到這裏,芙蘭不屑地撇撇嘴。
夕梨以前口口聲聲哭喊著要回去,如今在白馬王子麵前,家人成了浮雲,跟情人私奔才是重中之重。
凱魯王子也是,夕梨哭幾聲,他馬上心疼得不行,眼看就要答應伊爾?邦尼的歪點子――塞那沙王子和凱魯王子很像,交換身份的話也許能過關,這段時間凱魯王子暫時待在塞那沙王子的宮殿別出門,等塞那沙王子成了埃及法老,國會那邊總不能告訴埃及他們送錯王子了。
“那樣的確有趣,可惜我沒時間再看下去,水的季節快到了,我的坐標不能丟,更不能由著他們萬不得已去私奔。”芙蘭捧著臉,朝著西菲爾微笑再微笑:“讓一個人活在幻境裏,對夢魔之王來說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吧?”
“哦,你想怎麽做?”西菲爾也來了點興趣,妖魔之王很無聊,所以要給自己找樂趣。
“我要帶夕梨回去,可是萬一她在傳送術施展時掙紮起來,隻怕不曉得她會被傳送到哪裏。我無意拆散她的姻緣,既然她那麽愛凱魯,不如讓她一輩子和她的王子在一起,去過他們浪跡天涯的私奔生活,你看呢?”
“有意思。”
說到壞心腸,西菲爾也不差。
一個從小接受王族精英培育的王子,一旦放棄王族的身份能不能活下去都成問題,更何況要和一個來自異時空的女人私奔,不喜歡曆史的夕梨對封建王朝的殘酷根本不了解。夕梨一輩子活在這個幻覺中,直到死前才能知道真相,她會作何感想?
夕梨一走,凱魯沒有私奔對象,在體會了心灰意冷之後會乖乖當他的和親王子。
這樣的結局,對妖魔來說才是美好的。
西菲爾忽然覺得芙蘭大概不難相處,其實多個誌趣相投的同夥也挺好,隻要別算計到他頭上,他非常樂意看戲,偶爾也會幫忙出個點子讓遊戲更加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