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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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聲諜影1928!
路上,孫月娥央求魯大嫂莫將此事傳給她後夫得知,她怕她後夫怪她還念著她那死鬼。
這時,在海灣市郊外,有1個人,顏色憔悴,形容枯槁,滿麵風塵,踽踽獨行,沿著通向海灣市的公路,在斜陽欲下,暮色蒼茫之中,走入海灣市而去。
這人約4十餘歲,由於臉上已有不少的皺紋,他那容貌顯得比他實際年齡還老。
他以前是健壯的,臉比較圓潤,現在瘦了,臉上的肌肉收縮了,形成了幾道較深的皺紋,那臉也就象被扯長了,成了個方不方長不長的日字形,而且成了副苦相,兩眼深陷,兩顴突出,眼下深深地引出兩道淚紋。
這人的骨胳和皮相,看起來都像是木雕木造的,他那身子也隻像是1根木頭,麵無表情,無言無語地在那路上走動。
他的眼珠子定定地嵌在深深的眼眶裏,長久地不轉動,偶然地眨了1眨,又複定住了。突然,他像見著了什麽,卻又什麽也沒有看見,最少也是什麽都沒有清楚地看見。
那幹枯的雙眼隻是漠漠然呆向著前方,眼珠子微微地泛著白光,半明不亮地,叫人疑心到那隻是玻璃球兒造的,不是個眼珠子。
他腰身板直,像是鑲著塊木板。他的腳也筆直,看起來像丈量田地的弓尺的兩條腳杆那樣丫權開來,機械地移動。
1套亞麻布西裝衣褲,大約已是穿了多天未漿洗過的了,上麵積了不少的灰塵和汗漬。他還係了條領帶,係得鬆稀拉的,隻是搭了在脖子下,不像是結了在那裏。
腳穿1雙黑皮鞋,沾滿了黃泥和灰土,已不大看得清楚原來的顏色了。他背上背著個旅行背包,使人1眼而見,知他是個旅行者,而且從他整個的神情容態,從他的整個裝束,知他是經過了長途跋涉的已經疲乏了的旅行者。
此人,手裏拿著1塊白色的紙牌子,那是1條木棒,夾著1塊用橫幅厚紙板做成的牌子,這是仿外國流行的標語牌子形狀做成的。厚紙板上糊了白紙,白紙上寫兩個大字“尋人”。
人字是倒栽的,用紅色寫的,這是表示要尋的是個散失了的人之意,也是取其顯眼,引人注目。牌子上還有兩行字,1行是“尋孫月娥妻”,妻字用紅圈兒圈著,另外1行是“尋雷麵包兒”,兒字也用紅圈兒圈著。
這些都是為了引人注目,這人不是別人,他正是剛才那巫婆招過他的魂來同孫月娥相會的,他叫雷遠來,是孫月娥的前夫。
現在,他像個離了魂的人1樣,沒神沒氣,木木獨獨,沒個目的,不知所向地走著進海灣市內而來了。
雷遠來還未死。
馬來亞戰爭時,他跟隨他服侍的那澳大利亞軍官,1同被日軍俘虜,分別關在集中營。關雷遠來的集中營,是專關當地華人的。
雷遠來同1些人越獄逃跑,被日軍捉住,押去集體槍斃。
仵作之人去收屍,發現雷遠來是中槍未死,仍有氣息。那仵作之人,有個是同雷遠來相識的,他冒著危險,暗地裏把雷遠來偷偷運走,掩藏在親朋的家。
雷遠來的傷漸漸養好了,仍1直埋名隱姓,不敢輕易露麵。就這樣過了幾年,直至日本戰敗,英國軍隊又收複了馬來亞和新加坡,雷遠來才又公開出來做事。
那原來雇用過他的澳大利亞軍官,給了他1筆補助金,仍雇用他。而他這時思念他的母親和妻子,不肯在外洋了,就辭了工,搭了隻從新加坡到香港的英國運輸船,到了香港,就急急地趕回他自己的鄉下。
等回了鄉,才知母已餓死,妻帶著兒子逃荒他去,不知落在何方。
雷遠來心傷之極,他決意要尋回他的妻和兒。也許,妻兒亦已死了,但是,未確知道個下落,他雷遠來心是未死的。
他收拾了副行裝,製作了那麽樣個牌兒,就出門了。
他沒個同伴,隻是自個兒走路。也不知往哪裏去才是,隻是信腳而行,到1處,查問1處。查來查去,也查不出1點兒蹤影。
看樣子,敢情是這母子們也已經死了。想到這點,雷遠來禁不住心寒,也有點灰心。
4處查問了幾個月,雷遠來的心更茫茫然,他不知不覺地就走了來海灣市。他身體度累了,心情也疲累了,對於他所追尋的目的,粒來意感覺到沒有希望了。
他幾乎是要絕望,隻好見1步走1步,他像1根木頭那樣移動,他的心也像木頭那樣,快死了。
雷遠來1路木然地向海灣市走去,1見路上有人迎麵而來,他便舉1舉手上的牌牌讓人看,口裏嗡嗡地叫喊“尋孫月娥,尋雷麵包兒。”
那聲叫喊得全沒個勁兒,那不像人的聲,隻像是放留聲機唱片,那留聲機的發條鬆了,放出的聲音也變了調,全是低音,是快要斷氣了那個樣兒的聲音。而且,他那聲音也顯示了他這個人的膽怯,生怕那聽他喊叫的人不理睬他。
果然,他1路來這樣喊叫了多次,那路上之人,也沒誰理睬過他,也沒誰留心看色那牌牌上寫的是什麽字。大約,人們隻覺得他形容舉有點古怪,疑心他是個神經失常之人,是個傻子。
雷遠來從人們對色的眼光也看得出人們這種心理,所以他就更加膽怯了。
越走近城市,路上的行人就越多,他也越多次地舉起他那牌牌,更多次喊叫尋孫月娥尋雷麵包,人們仍是1樣不理睬隱,大都匆匆而過,連腳步也不停1下。
走到市內的街上,人更多了,他照樣舉牌牌喊叫,人們總是冷冷淡淡的,也沒誰答過他1句話語,沒誰問過他1句話語。
他淒涼了,感到無路可行,無法可想。
孤獨地在街頭站了1會,見街上有間小客棧,他就管指然,慢步移動,不細所謂地走了進那小客棧去。他太疲累,他要休息了。
瀟湘何事等閑回?水碧沙明兩岸苔。
2十5弦彈夜月,不勝清怨卻飛來。
這時,另有1人,也像是隻歸雁1樣,從遠處回到海灣市,也安歇在我們說的這小客棧。他比雷遠來到得早,前兩天就來了。
這人是個青年,大約2十3歲左右的年齡,姓司徒名彬,原是本市基督教會孤兒院收容的孤兒,由孤兒院撫育長大的。
他在孤兒院小學,成績優異,教會選了他作獎拔生,給他助學金,供他上中學。他念高中之時,受了進步思想的影響,又學了些自然科學知識,知道宗教界的上帝創造世界,上帝主宰1切,人人都是上帝的奴仆那些所謂道理,是滑稽可笑的。
他寫了篇無神論的文章,揭發那些宗教迷信,刊登在本地的報紙上,引起過1些影響。教會強迫他仟悔認錯,他堅持不肯,教會因此開除了他出教,停止了給他的助學金。
他卻考進另1間中學作公費生,以後又考進美術學院作公費生,繼續念書。他愛好繪畫,也下過功夫。他去上大學時,日本人侵占了海灣市,這城市淪陷期間,他不在這裏,也沒有回來過。
他念小學時,同孤兒院長羅以育的女兒羅麗娜同班同學,念中學時也同班同學,2人自小在1起,感情很好,後來就成為愛人,時相來往。
司徒彬是個高材生,羅以育是器重他的。羅以育全家,原也喜愛司徒彬,同他很熟樂。羅麗娜愛司徒彬,她父母原也同意了,或者說,是默認了,不反對。雖則司徒彬是個孤兒,羅以育夫婦,也不計較。這孤兒是由他羅院長教養成人的,是他育成的人才,他不會嫌棄這人的。
那時,羅以育以為司徒彬將來必然會學有深造,成名成家,能做出番事業來,前程遠大。不料司徒彬忽然變為叛教者,羅以育是多年的基督徒,他怎能容1個異教徒摻進他這個基督徒之家來?而且他吃的是教會的飯,他全家吃的都是這種飯,他如容許女兒同個叛教者結婚,那他在教會中也就沒有威信,這教會飯也就吃不成,要想過象現在這種溫飽無憂的生活,也就難了。
羅以育出於這種利害關係,其實這才是最主要的關係,他就完全改變了過去的態度,極力阻止女兒同司徒彬戀愛,不許他們繼續來往過從,不許他們通信,把司徒彬說成是受了魔鬼迷惑的人,要女兒死了愛這人之心。
女兒卻沒有死了這心,她背著父母繼續同司徒彬約會見麵,繼續通信。不久,司徒彬去了內地上大學,海灣市也被日本侵占,聯係才中斷了。抗日戰爭結束後,2人又繼續通信,未讓羅以育夫婦知道。
司徒彬這次回到海灣市,是為了同多年的戀人相見。
羅麗娜也未讓她父母知道這事。
羅麗娜還未來小客棧見過司徒彬,也未在其他地方會見過他。麗娜是個莊重的姑娘,平日隻住在孤兒院的院子內,因為她的家也在那院子內,很少見她出門,在大街上也見不到她,更不須說她會出入小客棧這雜亂地方了。
麗娜這種莊重的性格,1來是自小曾誠心信教,從道德觀上感到要養成1種凜然不可犯的正直的氣度。2來是她家所在的那個環境,原來就是閉鎖的,與世隔絕,有如個修道院,她自己也就是個修道女。
這情況,尤以日本占領的那幾年為甚。當時,她父親仗著宗教事業不受世俗幹涉這特殊條件,沒有從淪陷區撒退,他主持的孤兒院亦沒有撤退,在淪陷區照舊辦下來。
日本人倒也沒要孤兒院解散。當時,日軍、漢奸軍、土匪、特務、警察、流氓,4處擄掠,羅以育向偽市政府要了張“慈善團體不準騷擾”的告示,貼了在孤兒院門口,歹徒們也就不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