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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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槍聲諜影1928!
    要不是別人發現這家夥是日本人,那自己被這家夥裝入豬籠捉了去當豬賣掉,恐怕也是會的。想到這點,肖丁當果斷參加了遊行,也就還是自覺慚愧。
    他見杜阿中精神奕奕,無論喊口號和唱歌,都聲聲清朗。杜阿中他懂得的事才多啊!受日本人迫害的那人被關在瘋人院,是肖丁當告訴杜阿中的,杜阿中他們才去數那人出來的。可杜阿中為什麽不拉他肖丁當同去?想來大概是還不大相信他肖丁當了。
    在1同遊行之時,肖丁當想問杜阿中,卻又不好意思問。他就這樣自思自想,雖然同杜阿中他們1起走著,情緒卻沒顯得特別激烈。
    遊行過後,肖丁當回到孤兒院,也還1直想著遊行時想過的那些問題。自從他進了孤兒院,他就同杜阿中疏遠了,而且還有過意見。
    當初自己隻不過是貪孤兒院有書讀,有工做,又對杜阿中不服氣,認為自己可以比杜阿中更多知識,這才不同杜阿中做朋友的。以後,雖然複歸於好,但來往還不密切,總好象還有什麽東西在其中間隔著。
    到今天,肖丁當才看清楚了,杜阿中他們關心的是國家大事,所以他們能分辨出誰是好人,誰是壞人,看得出作假的日本人,也知道哪些人是漢奸,而他肖丁當對於這些,卻不識不知。
    唉!自己走錯了路了。自己也曾同杜阿中他們作過1件大事,幫助羅老師出走。可自己連羅老師走去了哪裏也不知道。他意識到,羅老師是反抗這飯鏟頭警察局長的,是為了不肯做那漢奸官兒的兒媳婦才出走的,這行為其實就是作反了。
    肖丁當是尊敬羅老師的,他覺得他應該跟羅老師在1起。可借,當時卻沒有跟羅老師1起走。羅老師1定是同杜阿中他們1起的,不然,杜阿中他們怎會去救她?
    想起這些,肖丁當就覺得自己在孤兒院,沒個知心朋友,找不到誰談他這種心事,連他幫助過羅老師出走這事也絕不敢向誰泄漏,這真是叫他苦悶。
    他感到孤單,感到寂寞。以前還較少這種感覺,今天去參加了那也可以說是作反行為的示威遊行,他就更難堪地感到孤單,感到寂寞了。
    不!我不能再這樣下去,我寧可不讀書了也不能再這樣下去。這樣想,他就忍耐不住了。他擔心今天這次大遊行以後,杜阿中他們的情況不知會有什麽變化,不知他們是否還會在原來那地方住,不知他們是否又會有別的行動,是否又會像這次去找雷遠來那樣,不叫他參加。
    肖丁當這樣想時,已是夜間了,孤兒院裏,早已關了大門,全院人都已入睡。他無法入睡,他俏悄地起了來,悄悄地出了宿舍,就像他前次出去通知人來營數羅老師那樣,又爬上1棵大樹上,從樹上出了到大院的圍牆外,下了地,他就急腳地向黑夜裏走去。他又找杜阿中去了。
    夜,唐窮興奮了1天之後,回他住的那棚屋休息。此時,同屋住的杜阿中不在,他同楊2妹那武工組的人們保護雷遠來夫婦去安全的地方掩蔽。
    屋內其他人也另有活動,出去了未回來,隻老唐1個人在屋。4周都靜寂無聲,老唐仍然保持著白天參加遊行時那種喜悅心情,仍然浸在勝利的快慰之中,他對自己今天表現出來的狂熱性的正義的激情感到滿意,他見到被損害的人得救,猶如自已得救,見他們快樂,他自己也快樂,他同千萬人1起遊行,1起呼喊歌唱,他全身陡然地便添了無數的勇氣,也不知從何而來的。
    他這次的心情,同前次救羅麗娜時不同。那次隻是秘密地同少數人1起,這次卻是公開地同很多的人在1起。那次是提心吊膽,惟恐其失敗,這次卻心雄氣壯,相信會勝利。
    現在,他在夜深人靜之時,回想起這場鬥爭的前後經過,特別是回想起今天群眾奮起的情況,回想起他自己的積極的精神狀態,他確實地自以為他自己應該算得是個鬥士了。
    他微微地自傲,無意之中,口中吟吟哦哦的,竟然念出了1首詩來我視魏征殊媚嫵,不知美人在西廂。此身合是詩人未?後5百年無此狂。
    這卻不是他自已的詩,這是宋代詩人6放翁的詩句,他集成這樣的。他心裏嘀咕著的其實是,他當得個革命者未呢?他對於這個問題,近來時時這樣自思自想,特別是今天,他就更加放不下來了。當然,他也感覺自己所想近乎狂想,他原就是個狂士,他也自命為狂士,他並沒有打算改變他這種向來如此的性格。
    老唐正在自思自想,忽然,肖丁當來到了棚屋。見杜阿中不在,他問老唐,老唐說杜阿中有事出了去,今晚上不1定回來,問肖丁當找杜阿中何事。
    肖丁當說“老唐叔!我們1同坐過牢,我才對你說。杜阿中他是做著大事兒的。我想找他,讓我也去做1份兒。”
    老唐問“你知他是做什麽大事兒?”
    肖丁當說“不知。”
    老唐說“你不知他做的是什麽事,那你怎去參加呢?”
    肖丁當被問得窘了說“我猜的!他同1班人做的事,是為了解救受苦受難的人的。”
    老唐說,“對,是為了解放華國人民的。”又問,“可是,你怎麽知道呢?”
    肖丁當低聲說“我告訴他,同書店老板打過架的那人被關在瘋人院,他就同1班人去救了那人出來,這才揭出了書店老板是日本人。”
    老唐說“你不要去亂傳講!你自己知道就是了。你知道杜阿中他們是什麽人?”
    丁當說“不知。”
    老唐說“連他們是什麽人,你也不知。你參加不得同他們1起的。有1種人叫赤色革命組織,他們是做什麽的,你知道嗎?”
    丁當說“聽人說過,不大知道。”
    老唐又問“有1種軍隊,叫解放軍,你知道嗎?”
    丁當說“不知。”
    老唐說“唉!連赤色革命組織,解放軍你也不知道,你怎去做那解放華國人民的事業?難啊!”他又歎息起來,“唉!這也是人生啊!你當初要是不去那孤兒院,你是會懂得更多的世事的。華國人有兩種,1種人是工人、農民,還有其他的人民,他們要爭取國家的解放,爭取人民的解放,帶領他們去作這鬥爭的組織叫赤色革命組織,他們的軍隊叫解放軍。我這樣說,你懂嗎?”
    丁當點點頭。
    老唐又說“另外1種人是大地主,大資本家,他們的組織叫青天白日政府,現在在這裏做著大官的什麽飯鏟頭之類,都是青天白日政府的,他們是害人民的,是把華國出賣給別的外國人的,出賣過給日本人,也出賣給別的外國人。你懂嗎?”
    丁當又點點頭。
    老唐歎氣說“唉······我看你還是不大懂呀!連我也還不大懂,你怎麽就懂了呢?人生的道路是曲折的。起初,每個人總是要自己選擇1條路,自以為這就是正路。有些人把升官發財看成是正路。那些是壞人,我們且不去說他。有些人是好人,可他也以為自己胡亂地走著來的那條路便是正路。例如我,是畫畫兒的,我就自以為我隻是畫畫兒,與世無爭,這是最正不過的正路了。可是,我這路沒走通。世界是由惡人統治著的,你要畫的,他偏不準你畫,你不想畫的,他偏要你畫。你要是畫邪盜的東西,他就喜歡了。我可不能畫那種東西。這樣,我就要挨餓,淪落街頭,人家都叫我唐窮,像象我沒個正名兒似的。連你也不會識得我的正名。你識得我的正名麽?唉!這就是人生啊!不,更確切地說,這就是政治。你懂得什麽是政治嗎?你是不會懂得的。你在人生的路上再走久些遠些,受過更多的折磨,你就會懂得了。政治就是政治。呃,我不會解說它。總之,它不會像我畫的畫兒那樣。我畫個貓兒,你看了知道是貓兒,畫隻牛兒,你知道是牛兒,那是形象呀。可是,政治這東西,它沒個形象,畫不出來的。我怎樣對你說好呢?它是1個······嗯,它是講起來很麻須的,麻煩的······它是1個概念。這樣你還是也不懂的。總之,你將來是會懂得它的。你看,你還未懂得什麽叫政治,你卻就要求參加政治活動了。這就是,你不管致治,政治卻管著你。你也想在那解放人民的事業上有你1份兒,是嗎?”
    肖丁當答道“是的。”
    老唐說“你這樣想,也是好的。可是,做那些事,就叫做造反,會坐牢,會殺頭的,你不怕嗎?”
    肖丁當說“你們不怕,我也不怕。”
    老唐說“你們?呃······可借我也還沒有個份兒。我還沒敢出去參加。我不像你想的那樣簡單,不像你那樣有勇氣,我還怕人家嫌我未夠格。唉!人生啊!”
    老唐竟然又習慣地慨歎起來。
    找杜阿中沒找著,卻聽了老唐這1番議論,肖丁當半聽懂,半沒聽懂。懂得的,是老唐說有1種人叫赤色革命組織,叫解放軍,是數國救民的。杜阿中他們大概就是這種人了。不懂的,是為什麽很難當得上這種人,連老唐也說怕自己不夠格。
    看來,這裏麵是有些什麽學問,還不是他肖丁當所能明白的了。肖丁當暗自尋思,自己也確實還沒弄清楚什麽叫政治。連老唐也還說不清楚,他肖丁當是個小孩子,怎麽就弄得清楚?
    但是,他見杜阿中他們關心國家大事,所做的是國家大事,而他肖丁當卻另走1路,幾乎當了傻子,幾乎被個喬裝打扮的日本人拿顏色塗紅了屁股,像個猴子1樣,牽著賣了去。
    肖丁當感到自己走的路子是不對了,他要走回來,同杜阿中他們1起。他想的就隻是這些,誰管它這是政治不政治呢?
    可老唐偏又把這問題說得那麽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