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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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後,尤林倚臥在沒席的炕上,閉眼休息。
    韓燕來也躺下了,他睡不著,覺得這1天過的太長,想思慮點什麽,可1點思路也抓不住,腦子亂的發脹。
    他走到對麵屋裏看了看,這屋沒炕,藏了1些農具,牆角有靠梯,頂端直通天空,他帶著童年那種登梯上竿的興趣攀了上去。抬頭1瞧,上麵原是個小小房間。
    東麵安著窗戶,他扶著撕破窗戶紙的木條框外瞧,看到1片波浪式的石頭房頂。房頂的衰草正在返青,天上淡雲橫抹,迎麵輕風吹來,有1種初春的舒適感覺。
    韓燕來的頭腦覺著清楚多了,正想下樓梯喊尤林,卻忽然發現1種怪異現象。
    目光所及之處,距交通站不遠,有所大院,院中棚了1個高出地麵3尺的白菜窖,窖口支起曬竿,上麵橫掛著3個馬燈。
    雖然在白天,仍可看到燈內冒著黑煙的火苗。突然有人從窖口爬出來,手持帶鉤的木棍,葡匐到第1個馬燈跟前,仰麵朝天,舉竿摘下燈,並迅速的吹滅燈火,又爬到第2個第3個跟前,做了同樣的動作。
    這1係列的操作,在韓燕來看來,處處都顯得十分詭秘。
    愣了1會兒,不見有旁的動靜,他便扶梯下來,想叫尤叔叔1塊兒上去看看。
    回到屋裏,見尤林沒睡著,他正握著鉛筆在小本上記什麽。
    韓燕來估計他在寫匯報材料,便不敢打擾他。
    外麵太陽快要落山了,韓燕來想村幹部下地也快回來了,爭取時間休息1會,剛剛躺在炕上就聽得外麵咕咚響了1聲,好像是有人跳牆。
    韓燕來坐起時,就聽外麵有人喊話:“你們是幹什麽的?”
    完全是敵對和威脅的聲音。
    “我們是······”韓燕來剛說了半句,被尤林擺手製止了。
    “你們又是幹什麽的?”尤林反問。
    “我們是來逮捕你們的。別反抗了,先扔出武器,然後舉起手,滾出來!”
    1提武器,倒是提醒他們。
    尤林搬起當碗架的那塊白方石,韓燕來揭起那根硬木炕沿,分頭把住窗戶和門口。
    不管外麵怎樣威嚇他們,倆人暫時都不吭聲。
    房上的人生氣了,不耐煩地說道:“1班壓頂,2班堵窗戶門,膘子過來跟著我掏他們的窩。”
    韓燕來聽罷十分緊張,雙手高舉武器,不錯眼珠兒瞪著。看這架勢,不論是人是鬼,隻要探進頭來就得砸他個腦漿進裂。
    尤林聽著房上說話的人,語音有點耳熟,才要朝熟人上想,立刻又警醒自己,語音熟又怎的?熟人中也有投敵的敗類,再說自己是當地人,當地人聽當地話就沒有不耳熟的。
    想到這裏,尤林握緊了手裏的那塊石頭,嚴密守住窗戶口。
    這時候,有沉重的腳步聲闖進堂屋,跟著喊了1聲:“給我衝進去,抓活的!”
    突然,門外有人進頭來,韓燕來用了十分力氣,照著進來的腦殼猛擊1棍。
    進來的人應棍倒落,大氣也沒哼1聲。刹那間,韓燕來感到自己的威力,這樣硬梆腦袋的家夥,竟吃不往他1棍。
    不料,正是他這1棍暴露了無槍的秘密,外麵人乘勢1個箭步竄進來,以手槍逼著大喊:“不準動!”
    當他們看到不順1切舉石下砸的尤林時,闖進屋的人驚呼:“不要砸!”
    說著話,立刻把槍插在腰間,攤開兩隻大手十分遺憾地道:“哎呀,這是從哪說起,淨是小姑娘瞎報消息,怎麽把自家人當特務呢!”
    這時,連韓燕來也認出進來的是魯城魯隊長。
    魯城覺得十分對不起尤林,愧疚地說道:“也怨我們故意轉腔轉調的,不的話,老尤總會聽出我的口音來。”
    尤林笑了笑沒作聲。這時,從外麵進來兩條漢子,韓燕來認出那個身體魁悟的就是剛才那個摘馬燈的人,另外是位年輕的瘦個子。
    魯隊長介紹說魁梧的叫膘子,年輕的叫張小山,外號“山猴兒”。
    這兩人先後過來與韓燕來握手。
    韓燕來心裏十分不安,感到他誤傷了同誌的性命,偏偏梁隊長又不提念這碼事。他實在沉不住氣了,不斷偷眼往炕沿底下瞧。
    魯隊長看懂了他的心思,拍著他的肩膀嘲笑著說:“小夥子呀,你這是怎麽啦,你打碎的是‘判官老爺’——5道廟的泥胎!真當成我的隊員哪?好說你啦。”
    韓燕來聽罷,向前走了幾步,伏到炕沿下邊黑暗處仔細1瞧,果然是頭顱破碎的泥胎,劓地1下,心裏寬亮了。
    “魯隊長,真把我急死啦,現在放心了,請你把兩班隊員都叫進來休息吧!”
    “兩個班?”魯隊長愣了愣神,想起自己剛才的話,頗為風趣地回答:“對啦,倒是兩個班,就是兩位班長來啦,隊員們還沒出發呢,哈哈······”
    問明了尤林他們的意圖,魯隊長說:“交通站派人送你們當然可以,最好是跟我們1快走,可送到王虎嶺。隻是我們今夜要執行點任務,願意作伴的話,多繞23十裏路。”
    多走幾十裏路,對打遊擊習慣了的人,不算個問題,他們答應了。
    魯隊長見尤林答應跟他們作伴進山,十分高興,認為有必要進1步介紹他的新隊員,便指著魁梧的漢子說:“咱們這位膘子,身強力大,憨厚直爽,是條鐵打的漢子啊。”
    說罷,又指著張小山說:“這是個機靈鬼,他家就是5虎嶺的。怎麽樣,小山,這回奔你的老家走,能送同誌們過封鎖溝嗎?”
    山猴子故意惡作劇地說:“睜著眼睛不能,閉著眼睛才能呢!”
    韓燕來覺著張小山很活潑,又跟自己年歲差不多,很願意接近他。不停的向他問這問那,問到今天夜裏執行什麽任務,張小山要告訴他,膘子瞪眼插言說:“這是軍事機密,時候不到,告訴你也不懂,時候到了,不問也就看清啦!”
    黑天了,大夥收拾行裝準備出發,尤林找了條草繩當腰帶,把長袍卷成短裙。韓燕來的鞋不跟腳,臨時係了根布條鞋帶。
    魯隊長把棉袍拽起,大機頭的插梭盒子橫挎腰間,空著兩隻手很利索。
    張小山打扮的好比戲台上的武醜,膘子象這支夜行小隊的馱子,背後係著自已的行李和魯隊長1部分東西,右肩扛著1條凸繃繃的大麻袋,裏麵活像裝了兩個俘房,手持帶鉤長竿,腰裏還挎著5連子彈袋和2把盒子。
    換個人,準叫這些東西壓的喘不過氣來。膘子可不在平他搖晃著身軀仿佛漂在水上的1隻大船,倒是因為沒裝滿載,才使他這樣晃裏晃當的。
    夜過封鎖溝對大家是家常便飯,對韓燕來就新鮮透頂了。
    從打出發之後,他時時刻刻掂記著這件事,就像他童年那會兒持竹竿子捕馬蜂窩1樣,捅了怕挨螯,不捅手心又癢癢得難受。
    接近了眺山莊,遠遠的他就瞧見有個很高的炮樓,心裏突然緊張了,見同伴1個個都放心大膽朝前走,他不便問,咬了咬牙,心裏對自己說:“難道你是老鼠膽嗎?”
    雖在責備自己,可總是不安,後來實在忍不住了,搶走幾步趕上張小山,輕聲問炮樓有多少敵人,是鬼子還是漢奸隊。
    張小山告訴他,這裏沒有什麽炮樓,那個高的是眺山莊馳名的7層寶塔,登在塔頂上可以看清西麵的山,眺山莊就是因此得名的。
    韓燕來心裏1輕鬆,這才看清真是玲瓏寶塔,也不再像炮樓了。
    繞著眺山莊西行5裏路,視線突然開闊了,迎麵挺立著第1個圓柱形的碉堡,隔不到2裏路又挺立著1個,放眼細看,越看越多,像繞山玻釘了等距離的木樁1樣。
    韓燕來頓時覺到,沿著林立的硼堡下麵,定然是那條環山封溝。
    他對封溝厭惡又仇根,在他看來封溝象條攔路傷人的毒蛇,碉堡好比毒蛇脊背生的癤子。
    接近碉堡時,按照魯隊長的手勢,同誌們全趴在地下,5個腦袋集成1朵梅花。
    魯城說道:“同誌們,看著碉堡橫在眼前,實際還有2裏路,大家不要慌,每個碉堡隻駐1班偽軍,火力也不強,我們先護送尤林他們過路,回過頭來再同狗日的算賬。說真的,要不是首長跟著,我們不能悄步啞聲,1堂政治課是短不了他們的。好啦你們趴著別動,我去偵察1番。”
    魯隊長走後,韓燕來問張小山什麽叫上政治課。
    張小山說:“就是給敵人講話。”
    韓燕來看了看4下的開闊地,他有些懷疑了。
    “難道他們老老實實聽講?”
    張小山說:“敵人還有老實的全靠降伏嘛。”他講起喊話的經曆,“最初談不到政治果,那叫對敢喊話。喊什麽華國人不打華國人"啦,偽軍弟兄槍口朝天放槍啦,以後添了點國際國內形勢。
    再往後,又添上炮樓內部情況,誰作了什麽惡事,有名有姓的講,敢人最怕這1手。我第1次領著敵工幹事喊話,每講1句,敢人亂放1陣槍。
    第2次講完婁,炮樓裏答話啦:‘有種的白天來,1刀1槍的幹千,別夜裏念葬經。’
    也有人諷刺:‘你們講的又饑又渴吧!快爬到山坡上,喝泉水就石頭子,又涼又硬,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