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消除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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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後,1個貧困的砍柴人發現了女人的屍體和苦棟樹上的藤籮,藤籮裏躺著個氣息奄奄的小女娃。
砍柴人輕輕掀開娃兒身上的破麻袋片,天哪!娃兒身上爬滿了1簇簇又黑又大的山螞蟻,黃嫩的皮膚上,被咬起了無的紫泡。
後來,這娃兒就給取了個小名,叫“樹生娃”。她,就是今天的林月秀。
曾青雲講敘著“樹生娃”的來曆時,林月秀先是1屁股墜在井台邊,1動也不動,活像泥塑木雕1般,聽到傷心處,她忽地兩手捂住臉,失聲痛哭起來,淚水從指縫間滲出,像斷了線的珍珠般落下地。
尤林聽了曾青雲的講敘,才知道林月秀有著1段苦難的身世。他覺得,她的本質是好的,隻是被私有觀念糊住了心竅,1旦毛先生思想的春風吹入她的心坎,她1定會擦亮眼睛,看清麵前的鬥爭的。
曾青雲默了1會神,感情真切地說道:“你沒得親生父母,是貧下中農救了你,撫養你長大的。可是,今天你好了傷疤忘了痛,跟著人家躺歪道,隻圖個人過富裕日子。月秀嗬月秀,智慧她病得可凶,還念念不忘學大寨、建設新山寨。比比人家,你昨咋對得起毛先生和革命軍?對得起貧下中農?”
曾青雲那火辣辣的話,像1枚枚尖利的針,直插進林月秀的心窩裏,她的頭越垂越低了。
尤林同曾青雲對望了1眼,便對林月秀說:“大嬸,心頭莫難過。勝虎會回來的,我替你找去。”
聽到尤林離去的腳步聲,林月秀將信將疑,呆呆地望著他那遠去的高大背影。
曾青雲看在眼裏,微微1笑,走近她,又細細地做起思想工作來。
尤林1路走回集體戶,1路琢磨著剛才的事,他急於找到郭勝虎,進1步了解1下情況。
1走近集體戶,尤林意外地發現,郭勝虎正坐在院壩裏的石頭上,鄧成鋼和林元潔站在1旁。他笑吟吟地走過去,拍拍郭勝虎的肩頭,說:“小郭,你咋不到副業組去,卻躲到這兒來了?大嬸向我討兒子哪。”
1見尤林,郭勝虎倏地站起身,開門見山地問:“尤林,我來集體戶住,要得不?”
“不在屋頭呆,幹啥子住到集體戶來?”尤林故意問。
“跟我爸爸鬧崩了!哼,他們昨晚急急忙忙挖了天麻,想趁今天趕場天去賣高價,還要我同去,我不走他們那條道,1隻包穀掰兩半,往後各走各的路。”
尤林聽了,心想:“昨晚的天麻,果然是副業組挖的。”
“嗬,還挺堅決哪!”尤林笑笑說。
“這就叫‘決裂’,不能含含糊糊。”郭勝虎學習了前不久淩諷送給自己的那本《革命軍宣言》,立刻就用上了這新字眼。
鄧成鋼興奮地1點頭,伸出自己兩隻大拳頭,互相1碰,說“對!跟你那滿腦殼資本主義思想的老爹,就要鬥!小郭,我堅決支持你的革命行動!”
林元潔卻不滿地橫了鄧成鋼1眼,說:“沒見過你這號人。碗破了,不補還使勁摔。人家屋頭鬧不和,你盡看著笑話。”
“跟滿腦殼資本主義思想的人,不決裂,還合縫?”鄧成鋼回瞪她1眼。
“你······”林元潔的嘴唇顫抖著,氣得說不出話來。郭勝虎咽了口唾沫,把剛才在家裏鬧崩的情況,和盤端了出來。
鄧成鋼“嗨!”1聲,把緊握的右拳朝左掌心裏猛砸1下,說:“打洞的耗子溜滑的鰍,真能鑽哪!他們又想下蛆了!小郭,莫回那個家啦,我的床,騰出來給你睡。”
林元潔所關心的問題與鄧成鋼不同。她留神到剛才郭勝虎說的,他媽聽寨上人在說是自己給李智慧吃錯藥,才使病變重時,心頭猛地像被戳了1針似的,臉色“刷”1下變白了。
她用尖脆的聲氣問道:“啥?哪個說我投錯了藥?我,我·······”
郭勝虎自知說漏了嘴,也急紅了臉。他狠狠地1跺腳,說道:“那是我媽亂把8哥叫烏鴉,你莫信。”
林元潔遭到這突然1擊,氣得淚水在眼眶裏團團轉,她1甩手,1句話不說,扭頭跑進屋裏去了。集體戶前院壩裏,1片靜寂。
郭勝虎的話,重重地落在尤林的心坎上。他凝望著在風中搖曳的棕櫚樹葉,沉思著。
眼前的事,引起了他層層聯想,林月秀說自己挑撥郭勝虎同家庭的關係,說林元潔給李智慧吃錯了藥,說薑曉暉愛和大隊長鬧······
這不是有意挑撥知識青年同貧下中農的關係嗎?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昨晚明明是黃暮林叫他們挖天麻、去賣高價的,他卻裝作不知,人前1套,背後1套。
看來,勝虎爺崽倆的糾紛,可能也同黃暮林有關。
這是社會上的鬥爭在他們家庭中的必然反映。挪動““急死驢”這隻臥槽馬的人,真陰險哪!讓“急死驢”拋頭露麵,他自己在背後搖鵝毛扇。
俗話說:離群的孤羊,是狼的口糧。“急死驢”這私心極重的人,必然被人利用。我們不但要把他從泥潭裏拉上來,還要揪住背後的黑手。
郭勝虎堅決同“急死驢”的錯誤思想劃清界限,是好的,但還要引導他往深處看。想到這裏,尤林態度鮮明地說:“見雜草要除,對錯誤的思想要鬥!如果把集體的天麻拿到場上去賣高價,是走資本主義道路,你頂得對。小郭,我支持你······”
“住下!”鄧成鋼搶著把話尾道了出來。
“不!我支持他回家。”尤林斬釘截鐵地說。
“啥?”兩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既然支持,咋又讓小郭回家,這不成了‘和平共處"啦?”鄧成鋼鼓著嘴說。
尤林心裏明晃晃的,像端了麵鏡子。
小鄧呀小鄧,隨著鬥爭的深化,你1定會明白的。你應該想到,這樣做並不能把老郭教育過來的。世界上的事情是複雜的,我們的頭腦哪能簡單哪!
尤林回過頭來,對郭勝虎微微1笑,1竿子捅到底地說;“勝虎,長蟲的果子應該摘除,可不能連樹枝1起扳斷啊!同錯誤思想要決裂,但對有錯誤思想的父母,還是要幫啊。沒人趕套,轅馬咋會自個兒拉車?前麵有人給你爸爸上了籠頭,牽著他走。你可還得留點神哪!”
郭勝虎眨巴著眼晴,認真思索著尤林話裏的含意。
“小郭,綜合場也好,你家屋頭也好,都是戰場哪!作為1個革命青年,咋能脫離戰場,不去衝鋒陷陣呢?”尤林拉著郭勝虎的手,斬釘截鐵地說,“你去告訴副業組,那天麻,不能賣高價!”
這時,鄧成鋼搔了半天頭皮,“嘿嘿”憨笑著,醒悟過來,往郭勝虎肩窩裏擂了1拳,說:“啊呀,我可不敢再留你住,讓你當逃兵哪!”
郭勝虎1開竅,明白了尤林昨晚派自己到綜合場副業組去時,說這是特殊任務的真正含義了。他轉憂為喜地“嗬嗬”笑著,說:“好,我這就去!”
尤林卻對郭勝虎說:“莫忙!你媽找你好久了,走,我先送你回家去。”
郭勝虎順從地點點頭。
他倆肩並肩,親切地交談著,1起向寨子南頭走去。
剛拐過1個彎,井台邊傳來“鳴鳴”的哭聲。尤林1看,曾青雲和林月秀倆背對著他們,坐在1塊大石頭上。
林月秀肩頭1聳1聳地,哭得十分傷心。
尤林捅捅郭勝虎的腰,指指井台邊,說:“小郭,你不回屋頭,大嬸的眼淚快淌成河啦!”
郭勝虎見媽媽這麽傷心,心頭也不知是個啥滋味,竟愣愣地站著,1動也不動。
尤林拉拉郭勝虎:“走吧,好好跟你媽談談心。”
郭勝虎跟著尤林慢慢地朝前移動著腳步。
原來,尤林離開井台邊後,曾青雲又苦口婆心地給林月秀講了許多道理,誠懇而又嚴肅地批評了她。曾青雲的話句句敲打在她的心坎上,觸動了她的感情。
她沒再去找兒子,心潮漲落著,越想越悔恨,不由地坐在石頭上“鳴鳴”哭起來。忽然,她感到肩頭上被人輕輕拍了1下,回頭1看,見是勝虎,征了1怔,繼而猛地伸出雙手,1把抓住兒子的手臂,嘴巴拉開,淚水順著麵頰、嘴角流進了口裏,也顧不得抹1抹:“勝······勝虎,麽兒!”
曾青雲見這情景,慢慢地俯身挾起了那捆青竹竿,他的眼角嘴邊爬滿了笑紋。
郭勝虎輕輕叫了1聲:“媽。”
並回過頭用手指指站在身邊不遠的尤林。
當林月秀的目光接觸到向他們母子倆含笑點頭的尤林時,她的臉上由驚愕變成羞愧,又逐漸由羞愧轉成了感激的微笑······
寨口堰塘邊,1杆紅旗插在塘坎上,映襯著藍天白雲,在山風中獵獵勁飄。
老柳樹柔軟的枝條下,程雲亮和集合著的突擊隊員們,1個個精神煥發,鬥誌昂揚。
聽說突擊隊今天要下葫蘆塘了,愛湊熱鬧的娃崽們都到寨邊來了。他們指點著小夥子、姑娘和社員們,1個個羨慕得心裏癢癢的,巴不得自己頃刻之間也變成大人,能和突擊隊1道下塘去。
這時,隻見尤林、魯城和曾青雲幾人先後從寨上出來。
原來,尤林把郭勝虎送到林月秀身邊後,就和曾青雲魯城他們1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