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老夥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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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林料到他沒弄清他們的身份之前,決不會輕易吐露真情實話,便說:“老鄉,我們是抗日聯軍,有啥話你就說出來吧。”
    被害者似乎有些不相信。
    旁邊的範海雲忙插口說:“魯支隊長的隊5不是在你們屯裏住過嗎?”
    被害者1聽魯支隊長,仿佛是滿天雲霧散,心開兩扇門。
    他低下頭看看兩個死去的土匪,用手揉搓幾下捆得發麻的雙臂,粗聲大氣地說:“我是個莊稼漢。”他抬手往院裏1指,“這就是我的家。”
    尤林又端相1下,笑道:“看你有些麵熟啊······”
    “聽你口音也是這1帶的人。”
    “對!我就是炮手村的人,離家日子長,有些麵熟也不敢認啦。
    ”“嗯,我看你也有些麵熟,時之間真懵住了。”被害者說著,1把攥住尤林的胳膊,“走,有話屋裏去說。”
    兩個人手挽著手往屋裏走。
    範海雲1看,便對郭長順說:“你在外麵警戒,我跟進屋裏,防備發生意外。”
    屋子裏麵沒有燈火,滿目漆黑。真是伸手不見指,對麵不見人哪!
    不知被害人在啥地方摸到1盒火柴,“嚓”地1聲劃著火,走到窗合前,點著油燈碗。
    屋裏頓時有了光亮,牆旮旯還是黑乎乎的啥也看不清楚。
    尤林朝屋裏掃1眼,見房屋年久失修,牆上泥皮早已脫落。裏間屋是對麵炕,地中間堆著1些破爛家具,北炕梢雜亂無章地放著1些壇壇罐罐。
    看樣子主人是睡在南炕,炕上沒有被褥,也沒鋪炕席,隻是在靠近窗台的牆角,堆著1攤亂蓬蓬的棉花套子。
    尤林正在看著,被害者忙說:“請坐,請坐,快請坐。”
    挨著杭沿坐下,尤林借著燈光看清主人的模樣,絞盡腦汁,苦思苦想,忽然間想起來了,忙脫口叫道:“李長栓!”
    主人聽對方喊出自己的名字,目光刷地射在尤林臉上,試探著問:“你是尤林嗎?”
    “是呀!”
    “我的好兄弟!”李長栓1頭撲過來,緊緊抱住尤林,“你到底活著回來了!”
    尤林望著李長栓那濕潤的雙眼,說:“日本人不垮台,咱們1時半晌還不易見麵呢。”
    李長栓揉揉眼睛:“這幾年你都待在啥地方呀?”
    “唉······1言難盡啊。”尤林長歎1聲,接著說,“那天馬靜元抓我出勞工,派十幾個人把我家圍得風雨不透。我真急了,摸起1條扁擔,喀嚓踹開門,打出條血路奔向石門山投了抗聯。這幾年跟著魯支隊長在深山密林裏打遊擊,1直打到鬼子投降!”
    “你們回來多少人?”
    尤林1想,眼下情況很複雜。雖然李長栓是忠誠可靠的基本群眾,萬1不慎泄露我們的底細,土匪知道準來報複。
    想到這裏,便隱瞞實情,說道:“我們是先遣隊,大隊人馬還在後邊。”
    李長栓1聽,樂得合不上嘴:“好了,好了,大隊人馬1到,先去炮手村逮住馬靜元,給受苦的鄉親們報仇雪恨哪!”
    尤林點點頭:“1定給鄉親們報仇雪恨!長栓,那幫土匪到你家裏來幹什麽?”
    李長栓皺起眉頭,打個咳聲:“兄弟,咱都是土生土長的老鄉親。從我懂事那天起,家裏就窮得沒有隔夜糧。日本人倒台,心想該過幾天好日子了,誰料到又來了青天白日軍。這幫人和日本鬼子1模1樣,在光天化日下又奪又搶,鄉親們又遭了殃啊!”
    這番話說得尤林茫然不解。忙問:“什麽?青天白日軍是從哪兒來的?莫非是從天而降?”
    “不是從天而降,都是地頭蛇,活閻王。”
    “你說的是炮手村的馬靜元?”
    “對,鬼子1倒,他就改換旗號,變成青天白日軍。”
    尤林1聽氣憤填膺,怒火滿腔,“砰!”1拳砸在炕沿上:“馬靜元是漢奸,青天白日軍8年抗戰1槍未放,專門製造磨擦打赤色革命軍組織。他們見了日本人撒腿就跑,如今老蔣還在4川峨嵋山上。”
    “這咱老百姓還不清楚,馬靜元的所做所為,還像在滿洲國’當村長的時侯1模1樣。”
    “這麽說,綁你那些人都是馬靜元的打手嘍!”
    李長栓點點頭。
    尤林又問:“他們為啥來綁你?”
    “因為幾句話和他們結下仇!剛才來的那幫人都是‘滿洲國"的森林警察。前幾天悄悄鑽進炮手村投在馬靜元懷裏,做了維持會的看門狗。整天打著維持治安,保護鄉裏的旗號,東屯裏串,西屯裏走,派糧派款,要酒要肉。鄉親們砸鍋賣鐵也得供給他們吃喝。誰不聽擺弄就棒子打,鞭子抽,吊在房梁上拳打腳踢1頓猛揍。跟日本人1樣蠍虎。鄉親們背地喊他們‘2滿洲!’”
    尤林說:“你那炮仗脾氣我早就知道,準是眼見不平跟他們動了手。”
    “唉!誰說不是呀!前天他們來到半拉屯,張口就要1千斤大米,3口肥豬。敲鍾聞響,立時拿走。還揚言誰敢違抗,砸碎狗頭!”
    “簡直是明火執仗的土匪!”
    “我們半拉屯的鄭小鬼和馬靜元1個鼻孔出氣。維特會看門狗1進屯,他就出頭露麵到處張羅。闖進我家裏,硬要我交出1鬥大米。兄弟,你想想,眼下陳糧吃光,新糧沒收,正是青黃不接的緊要關頭。要我交出1鬥大米簡直是要我的命。他們見我沒有米,又要我出錢。我窮得揭不開鍋,砸碎骨頭也熬不出2兩油。這是逼人往絕路上走啊!”
    “那······後來呢?”
    “後來我就把鐮刀攥在手裏,衝他們說,要人1個,要命1條,不怕死的往前來!鄭小鬼1看要出事,就把那幫看門狗拉到院外,嘁喊嚓嚓不知說些什麽,隨後就打發他們走了。
    從這天起惹下大禍,今晚深更半夜找上門來,闖進屋裏不容分說將我按倒,5花大綁捆上就走。你說說這年月還有王法嗎!”
    李長栓抹掉頭上的汗,接著說:“剛把我架出屋門就聽外麵有槍聲,走出大門,看門狗好象炸了營,再也顧不得我了,鬧哄哄地撒腿就跑。兄弟,不是你們1步趕到,我被他們帶到炮手村,不死也得脫層皮呀!”
    尤林聽完事情的經過,說:“大哥,這不是你1個人的仇恨,這是咱炮手村1帶窮苦鄉親們的仇恨!隻有在赤色革命軍和組織的領導下才能報仇雪恨!”
    李長栓憤怒地說:“鬼子沒倒的時候,馬靜元騎在咱頭上。現在又放出風聲,說炮手村是馬家的天,馬家的地,青天白日軍來了還是他掌權!”
    “大哥,別聽他吹牛。”
    “不是吹牛,人家占據著炮手村,有人有槍。”
    “咱也有人有槍,有赤色革命軍領導,組織引路,什麽妖魔鬼怪都不怕。”
    李長栓想1下:“嗯,可也對。2十年來沒壓服咱們,你們回來,我們有了主心骨,從今往後就得刀對刀、槍對槍跟他們幹啦!”
    李長栓說完,把他媳婦從外屋喊進來。
    “媳婦兒,你快點火做飯。”
    說完,又來到尤林跟前:“兄弟,和馬靜元鬥,可是件大事,我把鎖子我來1起商量。”
    尤林剛想問鎖子是什麽人,李長栓早甩開大步跨出屋門。他隻好向長栓媳婦打聽鎖子的情況。長栓媳婦站在鍋合跟前,1邊淘米1邊講。
    鎖子姓趙,原先家住江邊打漁樓,父1輩,子1輩靠著打漁謀生。
    十5歲那年,打漁樓的地主嘎牙子,勾結炮手村的馬靜元霸占江麵。說什麽1裏江麵頂1響地,逼迫漁民向他繳納“水租子”。
    鎖子爹領著大家找嘎牙子講理,嘎牙子見人多勢眾怕吃眼前虧,立時答複“水租子”可以從緩繳納。不料當天夜裏,鎖子爹和他賴以謀生的那條破船1起失蹤,鄉親們找遍鬆花江兩岸,不見蹤影。
    3天以後,從上遊漂來1個死屍,撈上來1看正是鎖子他爹,胸口上還插著1把刀。
    當時,鎖子媽正身患重病,聽到丈夫被害的消息,急火攻心,強掙紮著活了3天。
    臨咽氣的時候攥著鎖子的手說:“苦命的孩子,我死後家裏就靠著你啦!好好拉扯你妹子長大成人,別忘了伸冤報仇啊!往後有事就去找你長栓哥商量······”
    鎖子媽說到這兒慢慢閉上雙眼。從此,沒成人的鎖子挑起生活重擔。兄妹2人在苦海裏掙紮,在饑餓中搏鬥,飽嚐了人間的苦辣辛酸。同時,也把鎖子磨練成1條鋼鐵漢子。
    從打爹被害那天起,鎖子心裏就燃起複仇的烈火。日子像鬆花江水滔滔流去,日複1日,年複1年,始終沒尋到報仇的機會。
    嘎牙子還照樣在打漁樓橫行霸道,任意非為。馬靜元還在炮手村耀武楊威,1手遮天。
    如今鎖子長大成人,心裏的複仇烈火越燒越旺,他再也無法忍受了,1天夜裏鎖子來找長栓商量,要到炮手村放火燒掉馬靜元的宅院。
    長栓年歲大些,想得周到,便說:“傻兄弟,燒了宅院他能重新修蓋,我看還是抽冷子給他1刀。”
    鎖子1聽覺得有理,就把怒氣咽回去。可是,1直到鬼子垮台也沒能如願。
    長栓媳婦正在和尤林嘮著,忽聽院裏響起1陣急促的腳步聲音。
    尤林抬頭1看,是1個彪形大漢,帶著1股旋風闖進了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