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朱永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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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爺爺李貴江正在灶間和鐵蛋說話兒,爺爺說:“蛋子,你倆到底為什麽鬧別扭?”

    鐵蛋用手往東間指指:“你問他啦!”

    “他跟我說了,我現在想問問你!”

    鐵蛋說:“就因為我吃櫻桃、砸罐子,對我耍態度,還限製我自由······”

    “還限製自由?”爺爺李貴江看著鐵蛋那神氣,忍不住笑了。

    心裏暗道:“還是個東蹦西跳的孩子,都十歲啦,快長成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了,該學點手藝啦。”

    於是,他親切地對鐵蛋說:“以後不許耍小脾氣了,海生批評你,態度不好,你可以給他提意見嘛,是不是?如果時局平定了,我準備帶你下海去,和海生、春柱起打魚,你看怎樣?”

    “打魚?”

    “對,下海去打魚。”爺爺李貴生認真地回答,“你將來應該當個呱呱叫的好水手,現在到了該去風浪裏磨練武藝的時候了·····”

    鐵蛋聽著低下頭,臉上現出兩朵紅雲。

    他局促不安地看了看身後,小褂沒有了,他才待起身找,這時李海生已經為他縫補好了。李海生輕輕走下炕,走到鐵蛋跟前,把小褂遞給了鐵蛋。

    爺爺李貴江剛才還以為海生在炕上玩,看海生把鐵蛋的褂子縫補好了,真是又驚又喜。

    他接過小褂看了看,縫的針腳雖不夠均勻,但還算結實。

    鐵蛋這時站起身來看著李海生,覺得渾身熱烘烘的,不知說什麽好,眼裏有兩顆挺大的淚珠在滾動著。

    星星,月亮,全被烏雲遮住了。漆黑漆黑的夜晚,什麽也看不清。有時,月亮偶爾從雲縫裏露出半個臉來,但很快又被烏雲吞沒了。

    在離島不到十裏的東南麵龍兒寨漁場上,有隻小船小船已經拋錨,在水麵上漂蕩著。船上共載著十多個人,其中個在甲板上,其餘都在後艙裏。

    在甲板上的這個人長得樣子很凶,張粗糙的臉刮得光光的,在他那固執的額頭上,橫著道深麵彎曲的皺紋,對眼睛鑽在灰色的眉毛下,平日看起人來那麽陰沉,這就是漁霸頭子朱永龍。

    海浪嘩嘩地響著,浪柱不斷往甲板上撲,打濕了朱永龍的褲子,可他覺得涼絲絲挺痛快。他打眼掃了下圍黑昏昏的海麵,得意洋洋地自語說:“這龍王島的海被窮人奪去將近兩年了,眼看又要回到我的手裏,真得好好謝謝蔣老頭子······”

    “朱隊長!做熟魚了,你快吃飯吧!”大徒弟吊眼爬出艙口,屏住呼吸,悄悄走到朱永龍身旁。

    “是鮮魚嗎?”

    “不是,還是從青島帶來的魚幹。”

    “我不吃。”他搖搖頭,“我等吃龍王島艄公撈的······”

    “朱隊長,你從今天早上就沒吃飯了,先湊合著吃點吧!”

    “你們快吃吧!我隻要看見龍王島,能把龍王島圍的大海重新奪回來,天不吃飯,也不會覺肚子空,日不睡覺,也不會打盹。”

    朱家從祖宗輩,在島上就有“海主”之稱。

    解放前家裏養著十條船,雇著十多個艄公,在青島、金口還有大門頭,經營水產、雜貨,朱永龍弟兄兩個,他是排行老。

    過去,他的社會職務是青天白日軍部委員兼龍王島漁業商會會長,實際上直主管家務。他家修著炮樓,養著打手,隻要腳步動彈,全島就會亂忽閃,隻要嗓門出聲,大海被震的就要起浪頭。他要你晚上死,你就活不到明早上。

    那些年代裏啊,龍王島切權力都是屬於他的。

    年聲炮響,赤色軍來了,這些便都成為他的夢中的事了。

    朱永龍想到這裏,覺得又苦惱,又憤恨,髒腑都疼痛起來,腦袋痛得像要裂開,嗡嗡亂響。

    “我所有的財產,所有的權力都落到窮光蛋手裏去了。假使他們把我的心掏去,倒還輕鬆點,可是他們奪走了我的大海······”

    他喃喃自語著。

    在他的印象裏,龍王島周的大海是為他朱家的船航行而構成的,海裏的魚是準備朱家捕撈而生存的,島上的艄公是為了給朱家效勞而出世的,島上的太陽是為朱家照亮而從大海升起來的,島上的切,都應當屬於他,他覺得自己就是個軸心,就是龍王島的朝廷······

    夜漸漸深了,黑魆魆的烏雲越發低垂著直壓到海上,海麵上除了浪濤的喧嘩再什麽動靜也沒有。

    朱永龍帶著焦躁的神情,看了看手表。

    “啊,十點刻了,他怎麽還不來?”

    他站起身來,扶著桅杆,雙眼緊盯著黑沉沉的海麵,對後艙的匪徒輕輕喊了聲:“拿過洋火來。”

    個長得又細又長像棗核樣的匪徒聞聲爬出艙口,把洋火遞給了他,說:“天黑成這個樣,他恐怕看不準航向!”

    這匪徒的話馬上提醒了他,天陰成這個樣,來人怎麽會找到!他連忙按照事前規定的聯絡暗號,抽出洋火,劃了根。

    停了會兒不見動靜,又劃了根,可是還不見來人。

    朱永龍急了,疑惑地自語道:“啊,難道出了什麽岔子?”

    話聲剛出不久,忽然從右方近處傳來陣陣口哨聲,但看不見人身船影。

    “誰?”朱永龍不禁大喊聲,摸出腰間的槍。

    對方傳來聲“咕咕咕”像黃花魚似的鳴叫,作為回答。

    朱永龍聽,心中喜:“啊,是他!是他來啦!”

    來人搖著小船,朝著朱永龍飛快地靠攏過來,原來是刁蛋。

    “叔叔······”

    刁蛋像隻久日失群的狼崽,意外地遇到母狼,高興極了。

    朱永龍扳著他的腦袋,看了看他。

    “你來啦,我的好孩子······”

    “來啦,叔叔,可見到你了······”

    朱永龍和刁蛋進了後艙,後艙裏的匪徒走上甲板。

    刁蛋頭上冒汗,渾身衣裳全被**打濕了,朱永龍遞給他條手巾,要他擦擦,又仔細看了看他。

    “你瘦了,孩子!”

    刁蛋看了看朱永龍,朱永龍過去的後腦勺肥得打折,現在肥折沒有了:“你也不如以前胖了,叔叔!”

    “是啊,瘦啦,咱的人都瘦了,人家窮光蛋的天下嘛!”朱永龍又問他,“你怎麽才來?”

    “這幾天,天黑咱村外的海麵就被民兵封鎖起來了。我向村長請了假,說到姥姥家去探望下。在姥姥家借隻船,天黑得分不清東西南北,幸虧我帶個指南針·····”

    “有計謀,跟你爹樣,不愧是朱家的後代······”

    朱永龍誇了刁蛋幾句,接著問:“如今誰幹村長?”

    “李慧生。”

    “李慧生?是不是當年在咱船上當小記賬的那個李慧生?”

    “嗯,是他。”

    “嘿,原來他幹上村長啦!這是個膽小貪財鬼。”他說著,臉上的橫肉抽動幾下,又道,“村裏還是李貴江主事嗎?”

    “嗯,還是那個壞老頭子。就是他領著打死俺爹的。他現在不光管咱村,還管吐絲口、娘娘灣、刁龍嘴個村子,這是個聯防,他是聯防指導員。還有他那個孫子李海生領著喊口號助威。前幾天站崗,還查出咱的個人來,區上獎給他支矛頭槍。還有虎子、小鐵蛋,這些小子可壞啦,我夢見他們就頭痛。將來我非碎割他們不行。”

    刁蛋咬牙切齒地數落著。

    朱永龍聽了,鎖著眉頭,輕輕地搖了搖頭,歎了口粗氣,自言自語道:“我生平作了件最大的後悔事,當年他們鬧罷工抗稅時,沒給他家斬草除根,留下了後禍·····”

    他說著,手裏的“紅圈”煙卷屁股燒了指頭,他嚇了跳,把煙頭扔了又問刁蛋:“你和李祖忠撒了傳單後他們還是照常嗎?”

    “更凶,他們沒理會。”

    “都有誰把分咱家的財物交出來了?”

    “很少,就是不知誰送回兩口破錨去,風傳是大貴家”

    “那咱的東西都誰分去了?”

    朱永龍問起這個,刁蛋忽然神氣起來,伸手掏出黑皮小本子和李祖忠的信,雙手遞到朱永龍麵前:“叔叔,你看,你看,誰分咱的東西我都記在這上麵。”

    朱永龍接過看,喜形於色,捧著黑皮小本子按住胸口,連聲道:“好孩子,好孩子,你這算為咱朱家的祖宗盡了份孝。咱隻要有了它,就能把咱們的東西倒回來,重立朱家的產業。鬥出咱的東西全分光了嗎?”

    “沒有。”才蛋說,“聽說除去開漁行的屋子及用具外,還有十匹洋布、十簍桐油、十捆棉紗沒分,他們打算辦什麽漁業供銷社,李祖忠的信上都寫著。

    “哼,辦漁業供銷社?想的倒高妙。”朱永龍看著李祖忠的信,鼻子嘍兩下,惡狠狠地繼續說,“他們還是老實點,留著給我辦漁行吧!這是朱家的部分家產,怎麽也不能讓那些窮光蛋給糟了,我要馬上設法弄回來。”

    “對,叔叔,得快點,別叫他們轉移走了”

    “他們現在把東西放在哪裏?”

    “不知道。”朱永龍想了想又:“你爺爺最近沒有消息嗎?”

    “沒有,他還被押在公安局。”

    “你媽怎麽樣?”

    “她最近日兩頭生病,就盼你快點回去,替俺多報,把俺爺爺救出來。”

    朱永龍聽了,心如火燎,惡眉中間那顆黑痣顯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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