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胭脂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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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言緊緊握著手裏那隻薄胎瓷茶杯,許是握得太緊了,反而抓不住,竟掉在地上。咣當一聲,將她從迷蒙中驚醒。
她忙伏在地上,手忙腳亂地將那些碎瓷片撿起。
溫飛衡卻已聞得動靜,徑直朝這邊走來,溫柔地俯下身子,“姑娘,你沒事吧?”
還好,他不認得她。玉言低低地說了聲:“沒有什麽。”她垂著頭,仍去拾那些碎瓷,破碎的瓷片薄而脆,尖端鋒銳,她一個晃神,手上便被割開了一道口子,不覺輕輕啊了一聲。
溫飛衡忙道:“你快別弄了。小春,你來收拾一下。”他執住玉言的手,隻見白皙的手指上已經有鮮紅的血珠洇出,忙又命一個小童去取紗布和傷藥來。溫飛衡柔聲道:“姑娘,疼嗎?”
他大概對誰都是這麽的親切。鬼使神差般的,玉言楚楚抬起頭來,眼淚在她眼眶裏打轉,像硯池裏的一滴清水,非常柔弱無依。
溫飛衡心中驀然一動,再問了一遍:“很疼麽?”
“我沒事,有勞三公子了。”玉言的聲音像遠遠傳來的歌聲,很輕,但是足夠動人。
溫飛衡親手替她包紮好,又親自扶她到一旁軟椅上坐下,吩咐文墨好好照看她,這才慢慢走開,臨走還戀戀不舍地望了她一眼。
他一走,玉言便止住了淚,眼眶也幹涸了,仿佛春水結成了冰。她的麵容變得非常的冷冽,目光如刀般刺向溫飛衡的背影,仿佛帶著千秋萬載的恨意——好在別人沒有留意。
玉言慢慢平靜下來,這才覺出指尖的刺痛,正待低頭檢查一下傷勢,忽然覺得有人走到她身前來。
卻是寧澄江。
寧澄江蹲下身子,利落地拆開她手上的白布,玉言吃痛,驚呼道:“你做什麽?”
寧澄江淡淡道:“這位溫公子真是個雅人,卻不懂得包紮傷口,大約也是沒受過傷的緣故,還是得我這個粗人來效勞。”他隨身掏出一個小瓶,倒了些白色細粉在她手上,說不出的清涼之感,玉言覺得刺痛果然減輕了不少。寧澄江重新替她包紮好,方道:“這一瓶是我請太醫院的院判專門為我配的,效果想必會好一些。”
他雖然是一片好心,玉言看著卻深覺不妥,她正要找文墨來,卻見文墨已不見人影,不知到哪裏耍去了。
寧澄江做完這些,方直起身來,看著玉言道:“你方才那樣都是裝的吧?”他的語氣裏聽不出任何波瀾。
“什麽?”玉言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
“還在裝糊塗麽?我可不認為你是那種受一點小傷就會流淚的姑娘。”
玉言看著他抿緊的嘴唇,敏銳地從中覺察到一絲薄薄的慍怒,原來是為這個,她不覺失笑:“王爺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是個女孩子,又不是在戰場上陣殺敵的將軍,受個傷還得忍著憋著麽?”
“可是我總覺得,你跟溫飛衡仿佛淵源頗深,你看他的眼神跟其他人很不一樣。”
玉言笑道:“王爺,我覺得您可以去學學相麵之術了,說得這樣玄乎,沒準還能成為一代宗師呢!”
“我可沒開玩笑,你看他的眼神都是楚楚動人的,你莫以為我沒見著,我雖尚未婚娶,也曾遇著幾個姑娘,她們就是這樣吸引我的注意的。”
玉言冷不丁站起身來,欲拂袖而去:“王爺,縱然你身份高貴,手眼通天,也不應這樣毀謗一個女子的名譽。我雖出身不高,也絕不容人如此汙蔑!”
寧澄江拽住她的衣袖:“你敢說不是嗎?”
“當然不是,我清清白白一個女兒家,為什麽要聽你這些諢話。王爺你且想想,我與溫公子今日不過是初次相見,為何要對他另眼相待,還是您多心了。不過話說回來,您也沒有多心的資本,我爹雖暗中在您麾下效命,也不代表一家子都該由您管著。王爺您也是個大忙人,還是少操心這些閑事罷!”
她這番話語氣並沒有比方才好多少,寧澄江聽了卻覺得舒服好些:也許真是他想多了也不一定。
玉言小心地將袖子從他手心裏抽出,又道:“王爺往後還是放尊重點吧,咱們是熟慣了的,落在旁人眼裏,還不定怎麽想呢!”說到這裏,她不覺悄悄望了望四周,好在眾人都忙著應酬,沒十分留意,她正要放心,忽然瞥見一個紅色的身影,待要細看,那影子卻已經縮到廊柱後麵去了,隻微微露出一角紅裙。
那紅裙的樣式與玉璃所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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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澄江走後,文墨便又出人意料地現身,玉言戳了一下她的額頭,笑罵道:“你這小鬼頭跑到哪裏去了?半天沒看到你人影。”
文墨笑道:“小姐,我是個活人,又不是菩薩,站了這半天,腿也酸了,腳也麻了,總得找個地方歇歇腳,喝幾口水,吃兩塊糕。”
“你這小蹄子唱謠呢!問了你一句,就扯出這麽一串子來,你去得也巧,趕著容王來,你就不見了,全不把你家小姐的名譽放在心上。”
文墨道:“我這不是給你創造良機嘛,況且容王不是那等不尊重的人,當眾也不敢對小姐動手動腳的。”她又小聲補上一句:“私底下就不好說了。”
玉言耳聰目明,早聽見了,兩頰緋紅:“你這小蹄子越來越沒嘴道了,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多少人瞧著呢,別把我金府的體麵給丟了!”
文墨吐了吐舌頭,不敢多說了。
宴會已畢,一行人便又浩浩蕩蕩地回去。玉言先去應月堂見過蘇氏,蘇氏知道她受傷,不免又擔心一陣,及至玉言給她看過傷處,知道傷得不重,方放下心來。因金昀暉出去好些日子,蘇氏不免有些鬱鬱之色,玉言又著意勸慰一番,方回到自己院裏休息。
因溫府那一幕被玉璃瞧去,玉言便有些不安——雖然隔得遠,不一定能聽到什麽,但光看到拉拉扯扯的,也許更添誤會。及至過了幾日,玉璃神色仍是如常,並沒顯出些什麽,玉言心下便揣度著:或許是自己看錯了也說不定。
自那日見過麵之後,溫靜宜對她很有些興趣。溫靜宜性子活潑,時常邀玉珞過去耍,玉珞一向沉靜,不喜出門,卻不過情麵,偶爾也去個一兩回。如今溫靜宜連玉言也邀上了,玉珞且喜有人作伴,更是一力鼓動,無奈玉言總找借口推辭。不是她願意辜負別人的好意,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應對——若去溫家,少不得有見到溫飛衡的風險,而她尚未想到很好的對策。
重生回來的這些日子,她一直都十分平靜,雖然身處步步殺機之中,她也從未畏縮過。梁氏畢竟是一個內宅婦人,彼此有很多機會見麵,要謀算她雖然不容易,卻也未必十分艱難,天長日久,總能拉她下來。可溫飛衡卻是一個男子,單這一層男女之防就是天然的屏障,她該如何伺機報複?她身為一介弱女子,該如何對付這樣一個有著強大家族勢力支撐的男子?
玉言感到不知所措。
尚未等她理出一個清晰的頭緒,那位久不相往來的大姐又來找她了,這回她打算送她一盒胭脂。
玉璃言笑晏晏:“妹妹,這是我向如意坊的師傅討教後親自做的。將如意坊買回的上好胭脂淘澄幹淨,再配以各色香花蒸出的花露,香氣撲鼻,且抹上後顏色鮮嫩。我用的都是園中現摘的新鮮花朵,自己試著果然好,因此特意送一盒過來與妹妹。”
玉言往常總覺得,大多數女子笑起來都比不笑好看,現在看來這位大姐卻是個例外。她笑得很努力,可惜眼睛裏的奸詐沒完全藏住,全暴露出來,像一隻修煉不過關的狐狸。
玉言也笑:“三妹妹四妹妹她們都有麽,還是大姐單送了我一人?”
“今年園裏的花開得不多,這東西弄起來也費事,總共才製了兩盒,”玉璃笑得很勉強,“好在她們往年得我的東西也不少了,你卻不同,想來便是先贈了你,她們也沒有什麽話說。”
“如此,就多謝大姐的好意了。”
玉璃帶著滿足的笑意離去,文墨卻有些憂心忡忡:“小姐,你真要收下這盒胭脂嗎?”
“怎麽,你覺得有什麽不妥嗎?”玉言反問道。
文墨搖頭,“婢子隻是覺得,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大小姐一向對您不冷不熱的,現下突然跑來送東西,變得這樣快,誰知道她安的什麽心?這胭脂用了也不知會不會出什麽毛病。”
“是啊,為了穩妥起見,我還是找人替我試一試好了。”
“嗯?”文墨疑惑地望向她,卻見玉言笑意深深,如雲蒸霧繞,竟讓人覺出一種莫名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