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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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希黑眸陰沉如水,隱隱劃過一絲戾氣,他起身,清醒過來以後心裏壓抑的痛苦減輕了很多。毛毯從腿間滑落,他言語之間冷意不減:“你還留在這裏做什麽?”
    暗啞的聲音,他看起來狀態不是很好,眼底的紅血絲若隱若現。
    熊夏一怔。
    他剛從他口中所謂的噩夢驚醒,臉色慘白,唇色淺淡無一絲血色。
    盡管之前的薄希看起來也不算友善,可現在的他,熊夏覺得整個人都變了個樣兒。
    到底是什麽樣的噩夢?
    “你做了噩夢?”熊夏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觸他的黴頭,於是小心翼翼地問了句。
    薄希眼神變暗,他看著熊夏,突然伸出手在她的下巴上抬了抬:“對我的事情,這麽感興趣嗎?”
    也許是他剛睡醒的緣故,夢裏的情緒並未完全褪去,他眼神裏殘存的凶殘和暴戾與熊夏夢境中的重合。
    熊夏心口咯噔一下。
    說實在的,如果可以的話,熊夏也不想來招惹薄希這號人物。但在書中,裴秋和女主相對的立場,就注定無論熊夏怎麽做,薄希都會因為裴秋而不會放過她。
    除非她可以趕在薄希愛上女主並且黑化之前,成為薄希的朋友。
    薄希這個人看著很暴戾孤僻,但從小的經曆,讓他對待身邊的朋友非常袒護和珍惜。他把朋友看的很重,把在意的人也看的很重。
    這就是為什麽薄希會不顧一切地幫助女主,甚至有些病態。
    隻是做朋友,又不是讓薄希愛上她,這個應該不難吧。熊夏估計心裏嘀咕的一番,決定對待薄希要向對待春天般溫暖。
    “也許,你可以試著向我傾訴?”她道,“傾訴可以緩解壓力和心情。”
    薄希身形微微一頓,下一秒徑直走到桌前,桌上擺著熊夏已經做好的飯菜,還冒著熱氣,隻是掃一眼就令人食指大動。
    他安靜地坐下來吃飯。
    盡管他麵上風輕雲淡,但不可否認,在熊夏說出口的一瞬間,心裏的一根小刺突然被撫平。
    屋內寂靜。
    沒得到回應,熊夏收斂了目光。
    她很快就下樓,回到了自己的房子。這間房子是原書中女配租下來的,因為小區風評不好治安還亂,所以非常便宜,隻需要六百塊就可以在這裏住半年,但缺點就是裏麵的設施都已經老化。而且房東在收完錢以後就徹底人間消失。
    考慮到自己全身上下除了薄希給的一張信用卡以外,根本沒有別的錢,熊夏老老實實地準備收拾屋子,畢竟未來還不知道要在這裏住上多久。
    破是破了點,好在有地方住。
    出去扔垃圾回來,熊夏經過小區拐角的角落,垃圾堆成一片,臭氣熏天。有個穿著破爛的人正蜷縮在角落裏睡覺,他的頭發看起來有很長時間沒有修剪過,已經垂到了肩膀,幹枯打結,還有泥點子。衣服也是髒兮兮的,而且全是磨破的破洞,一隻腳穿著鞋,另一隻腳已經黑黢黢的,看不出本來的樣子。
    世界上總會有人遭遇不幸或是正在遭受不幸,顯然這裏不幸的人,特別多。
    熊夏目光頓了頓,沒有在流浪漢身上流連太多,她準備離開。
    蜷縮在角落的流浪漢卻突然出聲,他嗓音很沙啞,像是吞下幾十斤的鐵塊將喉嚨劃破一樣,他不可置信地道:“你沒事?”
    熊夏回頭,霞光從樓頂的縫隙中照在她身上,她眯著眼:“你這話什麽意思?”
    “我以為那些人已經把你。”流浪漢聲音戛然而止,他臉上的汙穢太多,眼球渾濁,嘴巴幹裂到掉皮。他緊張地擺手,避開熊夏的視線道:“沒,沒什麽,不用理我,你就當我在放屁。”
    說完話,他起身換了地方。
    流浪漢背對著她,顯然是不打算跟她說些什麽。熊夏見狀,也不勉強,她隻是覺得奇怪,仔細思考一下流浪漢所說的話,看來昨天自己遭遇的事情,這個人就算沒有參與,也必定知道點什麽隱情。
    回到家裏,熊夏想洗個澡,但顯然她自己的房子裏是不具備熱水器這樣高級的東西,隻有幾根水管並在一起,下方水池裏淤積的汙垢和泥都可以養泥鰍了。
    於是,她經過一番心裏鬥爭以後,抱著自己換洗的衣物去敲了敲薄希的門。
    等了五分鍾也沒人開門,隻有涼風嗖嗖地從閣樓走廊的窗口吹進來。
    熊夏一邊琢磨著薄希去哪了,一邊掏出手機給他打了電話。
    手機裏隻有一個號碼。
    “有事?”他聲音暗啞,像是沒睡醒。
    熊夏斟酌著自己的用詞:“我想洗個澡,但我家裏沒有熱水,所以能不能借用一下你家的……”
    “不能。”他冷漠拒絕。
    “怎麽說我也是個廚師,要是我渾身髒兮兮的,我做的飯你還敢吃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哢嗒——”
    門被打開。
    薄希臉色依然不好看,整個人像是從冰水裏撈出來的,他薄唇輕抿:“進來。”
    熊夏輕手輕腳的跟在他身後。
    薄希進屋就撲在了沙發裏,他悶聲道:“要洗快點洗,洗完離開。”
    熊夏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生病了?好像臉色不大好。”
    薄希低低應了聲:“不太舒服。”
    熊夏深吸口氣,走近他,伸出手掌探過去,還沒摸到他的腦袋,就被人抓住的手腕,她掙脫不開,有些無奈:“我就是擔心你在生病,又不會對你做什麽。”
    “我沒事。”薄希神情沒有鬆懈,但是鬆開了她。
    熊夏:“你放心吧,我對你不會有什麽惡意的,畢竟我現在身上也沒錢。”
    “裴秋沒找過你?”他突然問道。
    原書中,女配和裴秋的關係並不好,哪怕在女配慘遭折磨變得黑化,跟裴秋一起聯手對付女主以後,但女配心裏還是非常厭惡和怨恨裴秋的。
    “沒,你問這個做什麽?”
    “沒什麽。”
    熊夏想了想,生硬地開口:“你收留我,是因為在找我媽嗎?”
    當初薄希救了她,是在聽到裴秋兩個字以後,但在書裏,薄希厭惡所有女主討厭的人,沒把裴秋碎屍萬段都已經是格外仁慈,而且在原著中,女配被抓走的那段,薄希根本沒有出現過。
    熊夏有些糊塗。
    薄希到底對裴秋是什麽態度?而且她在穿書以後,跟書中所寫經曆的內容不同,究竟是什麽原因?難道真的是因為她穿書所以改變了劇情……
    薄希道:“你這幾天沒見過她?”
    “沒有。”熊夏困惑。
    空氣瞬間安靜沉寂。
    他道:“算了,沒什麽。”
    想也想不通,熊夏幹脆去洗澡。
    她轉過身的瞬間,薄希黑眸幽幽,若有所思地看著熊夏的背影。等她進到洗手間以後,他從沙發上起身,在鍵盤上敲了敲。很快,屏幕上刷新出一張路線圖。
    是熊夏今日出去的路線。
    他沉下眼,隨手關掉。
    薄希設計的衛生間和客廳隻有一扇玻璃牆遮擋,她進去以後糾結地看了玻璃牆三秒鍾,這才找到旁邊的窗簾。
    拉好了窗簾,確定薄希看不到裏麵,熊夏這才關上門,脫下衣服洗澡。
    熱水的蒸汽很快氤氳成一片。
    熊夏洗完澡出來以後,剛邁出浴室的門檻就看見他正靠在牆上,修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
    她捂住胸口:“你這個人怎麽不出聲,我遲早會被你嚇死。”
    薄希的狀態好了很多,他神情慵懶,似笑非笑:“洗完了?”
    剛洗過熱水澡的熊夏渾身舒適,心情都跟著一路飛漲,她點頭,用薄希的毛巾擦拭著自己發絲的水漬。
    少女的頸間被水打濕,脖頸修長,鎖骨漂亮,她的下巴尖細小巧,睫毛蒙著一層水汽,臉蛋紅潤。
    薄希目光沉沉,蹙起眉頭,房間裏的溫度不知不覺好像升高了些。
    空氣安靜,隻能聽到她擦拭頭發的聲音。薄希黑眸越來越黯淡,他原本還有些其他的事情想問,但突然就說不出口。
    熊夏頭發還沒幹就被薄希扔出門外。從薄希拎著她的力度來看,他的狀態應該好了不少。
    人走以後,屋內很快寂靜下來。薄希閑坐在椅子上,他沉思片刻,在鍵盤上敲了敲,打開了百度。
    他斟酌著打字:總是會格外注意到身邊的一個人是為什麽?
    很快,有了回複:男的女的?
    薄希斂了斂眼眸:女。
    追加:哥們,你可能是喜歡她。
    薄希一怔,迅速關掉頁麵。
    無聊。
    ——
    回到家裏,天色已經變黑。
    熊夏躺在床上睡不著,但又沒有什麽別的娛樂設施,她就不停地翻著手裏的翻蓋手機,看著上麵的時間一點點流逝。
    安靜的空間像是被密封起來一樣,獨處的時間總是會讓人忍不住想很多。
    今日碰到的流浪漢到底是誰?
    為什麽昨天來的那些惡人會將一切都歸咎到裴秋的身上,這件事到底跟裴秋有什麽關係?
    原書中的女配在被折磨以後徹底黑化,她根本不願意去調查這件事情的真相,所以她到最後也不知道這些事情。
    熊夏半闔著眼,慢慢地捋順自己的思路。在書裏按照出場順序,女主一共會碰到了六七位女配,熊夏是最後一位,也是下場最慘的那位。薄希愛上女主以後,肯為她做任何事情,即使女主根本不喜歡他。後來,薄希因為做的錯事太多,被女主親手送進了監獄,度過餘生。
    流浪漢的模樣因為汙垢已經看不清,但熊夏記得他眉闊眼深,鼻梁很高挺,乍一看大約有四十多歲的樣子。她又仔細地回憶了下,和流浪漢見麵的時候,他翻身時,手腕上有痕跡。那是一道很長很深的刀疤,也正因為這道疤痕,顯得他手腕畸形,活像是剜掉一塊肉。
    熊夏猛地想起。
    這人是裴秋從前的情人,幾年前還是風光無限,風流韻事無人不知的陳爺,沒想到現在竟然混成角落裏的流浪漢。
    困意漸漸襲來,熊夏慢慢閉上眼。
    她害怕昨天的事情再度發生,所以臨睡覺前檢查了很多遍,確保門被鎖死,鎢絲燈亮著,屋內的光線昏暗。
    她突然從床上翻起,想了想,下床去櫃子裏拿了把菜刀出來,放在了枕頭下麵。以防萬一總是好的。
    入夜。
    涼意和潮濕的空氣一同附著在人的皮膚上,十分黏膩。
    一道人影漸漸逼近樓道,月光將他的身影拉的很長,他一隻腳光著,另一隻腳穿著破爛的鞋,他步伐緩慢,像是行動困難的巨人。
    沒多久,他停了下來。
    麵前的門上有被破壞的痕跡,他試著推了推,很小的一道縫隙,裏麵有微弱的光亮滲透出來。
    他加重了力氣。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麽做。”
    清冷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陳冶力渾身一抖,像是燙手一般縮了回來,他抬起渾濁的眼眸,看了過去。
    少年清雋的麵容隱匿在陰影之中,嘴角的笑容勾了起來,若隱若現。
    作者有話要說:母胎單身二十年的薄同學終於要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