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量若是到底？
    具體會發生什麽，聶無雙並不知道。
    但是，哪怕是血量並未到底的現在，他已經覺得很難受了。
    整個人雙腳發軟，腦袋犯暈，肚內空空，仿佛前胸貼後背那般的饑餓，稍一邁步，便是一陣天旋地轉。
    這是體內能量極具匱乏的體現。
    不敢怠慢，聶無雙忙伸手入懷，掏出一隻瓷瓶，顫抖著將瓶蓋揭開，倒出了一枚玉錦丸。
    內勁武師才能服用的丹丸，大概十分之一左右的分量，傷害那一欄不會在麵板上浮現出來，當然，這不表明它不會一點問題都沒有，隻表明傷害不足為慮。
    於是，他吞服下大概十分之一的分量。
    不夠！
    這點能量遠遠不夠！
    那種饑餓感隻是稍作緩解，依舊存在。
    隻是從餓得想要吃土的程度，變成但凡花草皆可下咽的地步。
    咬咬牙，聶無雙將那枚玉錦丸分成兩份，將其中一份吞下去。
    如此，也就相當於一次吞服了二分之一多點的玉錦丸，比起往日的用量多了許多。
    轟！
    小腹仿佛爆炸一般。
    氣血沸騰，洶湧如潮。
    一旁，有一縷青光在免疫分身臉上浮現，與紅光相映生輝，麵板上，傷害那一欄的數據又有變化。
    90/100
    聶無雙鬆了一口氣。
    血量隻是降了兩點，仍未到底。
    這就是代價。
    收獲則是終於有足夠的能量提供給免疫分身，並且，讓本體免受饑餓之苦。
    之後，隻能等待。
    一切都交給時間。
    終究能恢複正常。
    又過了一陣，聶無雙方才邁開步伐，走到簷廊前，彎下腰，盯著地麵上的那幅觀想圖。
    此時，這幅圖已然和當初大為不同。
    上麵的的確確隻有一輪黑日，若是注視得久一些，那輪黑日就像是一口深不見底的深井，吸引著你的心神，不停往下墜落，仿佛永不見底。
    需得有足夠堅定的意誌才能擺脫。
    先前，聶無雙明明看得清楚，從臨死的許越那裏有著一縷黑氣逸出，融入這幅圖。
    什麽情況？
    他並不清楚。
    於是，他拿著觀想圖，走入前殿，來到已經寫好血書正靠著牆壁等死的古太衝身前。
    聽見腳步聲，古太衝睜開眼。
    “少年，發生什麽事情？”
    聲音沙啞，盡顯疲態。
    聶無雙蹲下身，將觀想圖攤開，放在腳邊，
    然後，再把剛才在後院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順便看了看古太衝寫的血書。
    內容很簡單，就是說他在祠堂進門往前數九塊青磚再往右數九塊，揭開那裏的青磚，下方有著一個暗盒，裏麵存放著一些東西，也有著對兒子的遺言。
    很正常的交代。
    壓在血書上的是一塊玉佩，上麵花紋錯亂，瞧著就像是一枚符文，鬼畫符一般。
    那是信物。
    “哈哈哈……”
    古太衝笑了起來，笑得很是得意。
    若非身體關係，此時，多半會站起身來，前仰後合，哪怕把眼淚笑出來都不會停歇。
    “那個人，你不認識？”
    聶無雙搖搖頭。
    “那就是你們上陽武館的大館主許越啊！”
    “虎鶴雙形，乃是他一人掌握的絕招，正因為掌握著兩種內勁，他方才能壓過鍛兵鋪一頭……”
    說罷，古太衝指了指另一邊牆角。
    那裏，有一具麵向牆壁撲街的屍體，一把長劍插在了他的後背，把他釘在了牆上。
    “那就是鍛兵鋪的大掌櫃蘇少陽！”
    說到這裏，古太衝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一次，真的笑出了眼淚。
    “許越啊，許越！你也沒想到自己會有今天吧？竟然死在自家武館學徒的手裏……”
    “世事之妙，莫過於此！”
    然後，古太衝一陣咳嗽。
    這一次，咳出的不再是烏血，而是殷紅的鮮血，且有內髒殘渣混在其間。
    他麵色慘白，宛若金紙。
    聶無雙拾起觀想圖，舉在古太衝麵前。
    古太衝的目光落在黑日之上。
    下一刻，猛地移開視線，忍不住把手抬在了麵前，沒能堅持多久又垂落，他失聲喊道。
    “拿開，快拿開……”
    聶無雙卷起觀想圖，放在自己身後。
    如此，也就不在古太衝的視線範圍。
    他問道。
    “前輩，這是什麽？”
    “神意觀想圖？”
    古太衝靠著牆壁，腦袋耷拉著，已經沒有力氣抬起來，他的聲音也變得更加沙啞，低沉。
    “這是煞氣！”
    “煞氣？”
    聶無雙不解，揚了揚眉毛。
    “融入地底便是地煞，這幅畫的材質極其特俗，能夠收納某些神秘的玩意，煞氣被其收納，也很正常……”
    停頓片刻，古太衝問道。
    “少年，你聽過練罡化煞沒有？”
    練罡化煞？
    原身的記憶裏，貌似有這方麵的知識。
    “氣血，鍛骨，煉髒是武者，錘煉出內勁則是武師，養出了神意則是神意武師，但是，這神意是飄渺不定的，需得定真，這個過程便是養神……”
    “定真有著一道門檻，那就是化煞！”
    古太衝的話語中充滿羨慕。
    他的人生已經確定了，到此為止。
    然而，哪怕還能活著，也是苟延殘喘，難有寸進，走的隻能是下坡路。
    上坡路，誰不想走啊！
    “唯有化煞，將煞氣和自身的神意融合，過了這一關，才算是定真，如此，方稱得上是真人……”
    “練罡則是……”
    說到這裏，古太衝難以為繼。
    他悄無聲息地歎了一聲，回到正題。
    “少年，你手中的這張圖並非神意觀想圖，對我們內勁武師沒啥用，若真有人不識好歹，非要觀想，便會落得像你們大館主許越那樣的下場，走火入魔，難以掙脫……”
    “但是……”
    古太衝閉上眼睛，腦袋耷拉得更厲害了。
    “這張圖對某些神意武師來說，便是寶藏，若是能將圖中的煞氣融入自家神意，就能進一步，成為真人……真人啊！那才算是真正踏上了長生修行之路，壽元延長了一倍有餘……”
    他勉強睜開眼睛，盯著聶無雙。
    “少年，也許你會有那麽一天！”
    “希望那時候，你看在老朽的份上，能稍稍照拂一下老朽的後人……”
    聶無雙沒有回避他的視線。
    他盯著古太衝，一眨不眨。
    輕輕點了點頭。
    一絲微笑在古太衝嘴角生成，瞬間凝固。
    他耷拉著腦袋，一動不動，眼中的神意蕩然無蹤，唯有一望無垠的空寂。
    如此，除了聶無雙外。
    整個道觀，全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