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
    一燈如豆。
    這是三館主萬興在山莊後院的住所。
    現在，物是人非。
    屋內共有三人，現階段上陽武館的負責人武館教習煉髒境武者顧白雲，以及在他眼中不知何等幸運方才死裏逃生的武館學徒聶無雙，另外一個人來自鎮魔司。
    不是鍾純良。
    鍾純良已經連夜離開了山莊，隻帶了兩個親隨，一人雙馬，不知去向何處？
    煞雖然被封印在畫卷中，但是，仍然有著氣息悄無聲息滲透出來，察靈燭探察不到，並不代表它不存在，被這氣息沾染太多，輕則倒黴，重則運衰。
    時間一長，瘋癲至死也不稀罕。
    不能久留在身邊。
    鍾純良將畫卷放在一個由雷擊木製成的匣子內，上麵貼上篆刻著神秘符文的金箔，再用三條係著黃金鈴鐺的紅繩係上，如此，方才敢揣在懷裏。
    這玩意，鍾純良用不上。
    但是，鍾純良知道有人用得上。
    這些年，那一位一直在尋找類似的物事，若是能投其所好，拜入對方門下，神意觀想圖並不是問題，不僅如此，在職場上，路也走寬了。
    不談升職。
    至少，管轄之地能夠換到一個油水豐盛的地方。
    這是急務！
    所以，他顧不得聶無雙這個新收的便宜徒弟，隻吩咐了幾句，把他交給了手下，鎮魔司小旗內勁武師譚宗亮，讓譚宗亮多多照顧，便快馬加鞭離開了。
    交好大道之子，好處在遙遠的未來。
    交好現在這位，好處便在當下。
    怎麽選擇，無需多想。
    自然，當下優先。
    對此，聶無雙表示理解。
    本來，就是相互利用。
    他不需要理會鍾純良從這段關係中獲得了多少利益，他隻要知道對現在的自己是不是有好處即可。
    有好處，便足矣！
    畢竟，自己就像是一棵參天大樹，能夠通天的那種大樹，但是，現階段卻剛剛破土發苗，別說什麽狂風暴雨，就連一隻小小的兔子，對自己來說，都是龐然大物。
    也就需要安全的場所。
    鎮魔司不錯！
    不過，暫時，他還不能進入鎮魔司。
    便宜師父鍾純良說了，身為百戶的他，的確有資格引薦他人進入鎮魔司當差。
    隻是，每年隻有一個名額。
    現在，這個名額已經在年初用掉了。
    若要他引薦，需得等到來年。
    當然，這是最壞的選擇。
    這之前，他會想辦法，看能不能通過一些利益交換，從那些近年還不曾把名額用掉的百戶同事那裏換取這個名額，不管怎樣，暫時來說，聶無雙還需要等待。
    鎮魔司分為明暗兩部。
    明的就是隨時都穿著官衣那一類人，暗的就是以客棧老板為掩飾身份的鍾純良這些人，若非，當初觀星台爆的是丙級詭變，他們也不會暴露身份。
    在成為明麵上的鎮魔司要員之前，都必須經曆一段暗部的日子。
    聶無雙自然也不能例外。
    現階段，雖然還無法直接進入鎮魔司當差，鍾純良卻有權力將他吸納為線人，每月有著一兩紋銀薪酬的線人，日後，若是能成為正式當差，做線人的這些日子也會算在工齡內。
    臨走之前，鍾純良交給了聶無雙一個任務，以線人的身份，繼續潛伏在上陽武館待命。
    具體工作？
    沒有。
    潛伏待命便是。
    說實話，這操作聶無雙沒法猜到。
    居然，還有無間道。
    除了鍾純良之外，沒人知道聶無雙的身份，他的手下鎮魔司小旗譚宗亮也不清楚，譚宗亮隻知道鍾純良讓他好好關照一下聶無雙，若是聶無雙有什麽要求，不出格的話盡量滿足。
    如此而已！
    自家上司為何要這樣做，譚宗亮不清楚，也不敢問，對他來說，依令行事總沒有錯。
    所以，這次麵談顧白雲，對這次造成大規模死傷的詭變傳達官方的意見。
    譚宗亮把聶無雙也叫上了。
    擺出了這個姿態，他想顧白雲應該是個聰明人，懂得他的意思。
    如此，等鎮魔司的人走後，聶無雙多半不受到什麽打壓，說不定，還會獲得一些好處。
    不過，譚宗亮也有一個疑問。
    既然老大對這小子看好，幹嘛還把他留在上陽武館？
    對鎮魔司來說，詭變因何而產生的原因已經變得不再重要，畢竟，詭變已經消失，不管這件事，他們小隊有沒有出力，功績點是跑不掉了，獎金也不得少。
    但是，對上陽武館來說，事情卻沒有結束。
    魏縣大部分內勁武師都死在了這裏，始作俑者便是上陽武館，菩薩死了，廟還在，接下來，必定會迎來腥風血雨，以後，武館還能不能存在都未可知。
    如此，這裏就變成了是非之地。
    留下作甚？
    等著過年？
    當然，這個想法譚宗亮也埋在了心裏，並未說出口。
    職場的原則之一，不關自己的事情少關心，少搭理。
    麵對顧白雲，無論是身份還是實力，譚宗亮都可以用居高臨下的態度出發和他講話。
    把對方當成孫子來訓，或許有些誇張。
    不過，言語表情什麽的，一直硬邦邦，不存在什麽委婉的表達，倒是和聶無雙說話時，臉上帶笑，表情和善。
    當著顧白雲的麵，譚宗亮告訴聶無雙，如果有什麽要事，隨時可以到城關的悅來客棧找他。
    近期，他們還會留在那裏。
    之後，他便帶著手下們離開了。
    當然，來的時候空空的行囊現在已經鼓鼓囊囊，既然賊不走空，那當差的呢？
    當差的不如賊？
    還有天理？
    還有王法？
    把譚宗亮送走後，顧白雲望著聶無雙，久久沒有說話，半晌，方才長歎了一聲。
    “無雙，你這是攀上高枝了啊！”
    聶無雙低頭，輕聲應道。
    “不敢。”
    這麽說吧，顧白雲是一個老實人。
    現在，他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對不起聶無雙的是上陽武館，臉上難免有些難堪。
    並且，一旦這件事傳播開去，那些死去的學徒的親人必定要來找武館算賬。
    再加上，鍛兵鋪聯盟那邊也不會善罷甘休。
    這事，武館不占理。
    接下來，多半是牆倒眾人推。
    雖然，不知道聶無雙為何得到了鎮魔司那些家夥的看重，畢竟，他在道觀待了近一個月，應該獲得了一些好處，這其中，難免有一些利益交換。
    不過，這並不重要。
    既然，聶無雙和鎮魔司的關係好。
    那麽，在關鍵時刻，這關係是不是能用上呢？
    其實，這才是作為武館忠臣的顧白雲關注的重點。
    “下去吧，你那些朋友正迫不及待地想要見你呢……”
    最終，顧白雲也沒有多說什麽。
    “嗯！”
    聶無雙點點頭。
    “顧師，晚安。”
    抱拳作揖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