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邕州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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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南西路,邕州。
“來人,快送天使去後麵歇息。”
邕州知州馮詳的話音剛落,從人群中就走出兩名小吏,引著傳旨的太監去了後麵。
等那人走遠,他這才與一旁的通判吳闊對視一眼,一起走進了馮詳的值房。
在貼身小吏端上茶水後,馮詳便揮退了左右,值房內隻剩下他和吳闊二人。
良久,不見對方說話。吳闊也隻能開口問道“知州,官家這是何意啊?怎麽會突然派了一隊禁軍過來,還是從京城趕過來的?”
馮詳這才從沉思中醒來,雙眼望著值房外的花壇,眉頭緊蹙的說道“這是對咱們不滿了啊。”
對於這個說法,吳闊倒是不太認同“不滿?不至於吧,前方雖無大勝,但也說的上是有來有往。況且,那些個交趾軍咱們好歹也俘獲了幾十人。”
馮詳瞥了一眼這個下屬“可是咱們這邊被擄走的百姓更多,這還不算那些個被劫掠的財物。”
這番話聽到吳闊耳朵裏,一時也無以言對。思忖了良久這才說道“要不,再送些軍糧武器過去?好歹讓那個程嚴武在禁軍來之前,打一場漂亮仗。咱們這邊也好跟上麵有個交代?”
一提到物資,馮詳的氣就不打一處來,轉頭看向對方“你以為本官不想給啊,那些個刀矛器械倒是好說,軍糧你打算讓我動常平倉的糧呢?還是動廣平倉的?萬一,再跟去年似的,來一場洪災,你打算讓邕州的百姓餓死不成?”
“這個……。”這番話說的,讓吳闊再次啞口無言。
就聽馮詳忿忿說道“一會兒你給程嚴武寫封信,把現在這邊的情況說清楚,讓他務必在那些人到來之前,打一場勝仗。要是能多殺幾個交趾人,本官給他記功。”
吳闊聞言,不禁苦笑搖頭“知州,去年你也是這麽說的,結果人家送來了幾十顆人頭和一百多個俘虜。您隻是請人家吃了頓飯,就給打發了。今年又這麽幹,這招恐怕不好使了啊。”
馮詳當即瞪起了眼“子路,請功的公文,你是不是看著本官遞到安撫使司衙門的?劉使君押著不往上報,本官也沒辦法啊。我總不能壞了規矩,直接給京城遞折子吧?”
見對方有發怒的跡象,吳闊也隻能敷衍的點了點頭,心說您要是脾氣不那麽直,不與劉使君關係鬧那麽僵,人家至於為難你嗎?
馮詳是越想越煩躁,幹脆揮了揮手“就這樣吧,你回去先把給程嚴武的信寫了,讓人盡快送過去。”
吳闊點了點頭,便起身向外走去。隨即就想起什麽,轉身問道“知州,那些人肯定是先要來咱們邕州城報到的,您看要不要設宴款待一下?”
馮詳一聽這個,心裏更加不痛快了。
“款待什麽?他們是來打仗的,還是來享福的?你吩咐下去,讓那些個衙門辦事麻利點,盡快做了公文,也好讓那些人早一日去前方打仗。”
吳闊已經對這位上官無奈了,也隻能點了點頭,離開了房間。
等他回到自己的值房,立即寫了兩封書信,隨即叫來一名心腹“盡快送出去。”
邕州城外,正在排隊入城的百姓,突然感覺腳下的大地傳來一陣震顫。隨即,身後隱約有人仰馬嘶之聲,待眾人轉身回望,就見從天邊跑來百餘名頂盔摜甲的騎兵,在這支隊伍後麵,還跟隨著十輛裝滿貨物的大車。
當這隻騎兵隊伍距離邕州城不足三裏的時候,為首的一名將軍才抬起了右手,示意一眾部下勒住戰馬原地列隊。
片刻後,為首的將軍轉頭對小校打扮的張義說道“郎君,您看咱們是直接入城呢,還是……?”
張義看了眼遠處巍峨的邕州城,隨即說道“這一進城怕是免不了一番應酬,我看還是像之前那樣,廖將軍,你帶著幾個人去辦理公文和領取補給糧草,我和孟州則領著軍士繞城而行,到西城外等你。”
廖翔思忖片刻,便點了點頭。當即,領著行軍書記,又帶了十幾名軍士,便催動馬匹進了邕州城。
廖翔是張義特意托了老太監的關係,從殿前司要過來的。之前對方因為受了自己連累,差點被上司罷官免職。這次,張義出於補償的原因,特意挑選了廖翔,作為這支軍隊的主將。
既然廖翔都被自己弄過來了,沒道理讓孟州繼續在牢裏受罪,張義幹脆也找了個說辭,將對方安排在隊伍裏,還是當以前的虞候。
十幾天的相處下來,二人倒也解開了誤會,隻不過,眼看著就要到達真正的前線了,張義打算再找對方聊聊。他可不想,自己在前麵作戰,背後有人給他放冷箭。
至於莊子裏的人,張義也隻帶了一個梁豐,這位經驗豐富的老斥候。
張義等對方走遠,這才轉頭對孟州說道“咱們也走吧,繞到西城去。”
半個時辰後,張義跳下了馬來,將韁繩扔給了隨行的梁豐。
一邊活動著酸軟的雙腿,一邊看著同樣跳下馬的孟州,半開玩笑的說道“眼看著就要抵達戰場了,這一去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你給我說句實話,心裏恨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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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這些日子的交往,孟州也算對張義的脾氣秉性,有了一些了解。
他思忖片刻,便言辭懇切的說道“郎君,孟某要說不恨你,恐怕連你自己都不相信。可要說心裏有多恨吧,其實也談不上。畢竟是我當值的時候私放你出城,也算是壞了規矩,理應受到懲罰。”
張義仔細打量一番,看對方不似作假,這才開口說道“你要能這麽想,那就再好不過了。此次出征,你我代表著大宋,就算在心裏仍有怨恨,也請你暫且放下。待上了戰場,我們就是戰友兄弟,隻有相互信任、扶持,才能戰勝交趾人。”
孟州看著張義,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最終深吸一口氣,坦然說道“好,郎君的這番話,我會謹記於心。”
此時,就見廖翔帶著十幾名軍士從城裏衝了出來。
張義看了看隨同一行人出城的那輛牛車,忍不住問道“這是補給軍糧?”
見廖翔點頭,他不禁追問道“怎麽就一車啊?”
廖翔長長歎了口氣“哎,別提了,那個什麽鳥通判,說去年整個邕州都受了災,能給咱們的補給,也隻有一車。還說,別看這一車糧食,都還是他們從其他地方擠出來的。”
張義不僅眉頭緊皺,這一去少說也要半個月,僅有一車軍糧,到了前線可怎麽打仗啊。
廖翔看出張義的心思,便試探著說道“郎君,要不屬下去找找知州?憑著咱們京城禁軍的身份,或許能多爭取一些糧食。”
張義思忖片刻,便搖了搖頭,那個通判敢這麽做,定是得了知州的命令,否則,就算有天大的膽子,諒他也不敢私扣軍糧。
思忖再三,他終究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他們與邕州這些地方官,彼此之間互不所屬。況且,自己連個品級都沒有。也隻能對方說什麽,就是什麽。
他在腦中盤算了一下,邕州城距離他們要去的憑祥洞隻有四百餘裏,也就是一天多的路程。一車糧食省著點吃,倒是足夠了。
至於到了憑祥洞該怎麽辦,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當即翻身上馬“一車就一車吧,能到憑祥洞就行啊。”
等隊伍來到了憑祥洞,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
廖翔當即指派了一名小校,先拿著樞密院文書進入軍營報備。
也隻是等了片刻的功夫,就見一名軍士迅速的爬上了轅門一側的箭樓,一番張望過後,又匆匆的回去稟告了。
張義等人又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就見軍營的轅門被幾名軍校從裏麵推開。
隨後,就見一位身材偉岸,皮膚黝黑的將軍,率領著一眾部下從裏麵迎了出來。
對方能親自迎出轅門,倒是給了張義一種錯覺,自己的隊伍這麽受歡迎嗎?
自己這一路上,也不知過了多少州城縣衙,還從未感受到這種規格的待遇。
他下意識給了廖翔一個眼色,示意對方去接洽。
廖翔當即點頭,便催動馬匹向那位將軍迎了過去。
二人互通了姓名過後,廖翔才大手一揮,示意隨行的軍士進營休息。
張義和孟州對視了一眼,便撥轉馬頭讓開了一條道路,讓後麵的一眾軍士先行入營。
一直留在轅門前的程嚴武和廖翔,則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閑話。
當那十輛裝滿貨物的大車經過轅門的時候,程嚴武揮了下手“來人啊!將車上的貨物都搬到倉庫裏去,記得讓管糧官做好賬目。”
“且慢!將軍,這不是糧草。”這時,尾隨在車隊後麵的張義,連忙出聲阻止。
程嚴武舉目望去,見說話的隻是一名小校,臉上隨即就露出不喜神情。
他轉頭看著廖翔說道“廖將軍果然是治軍有方啊,這麽一個小兵在程某麵前也敢大呼小叫的。”
廖翔聽對方剛才的話,就知道是誤會了。至於張義的身份,他也懶得解釋。
當即說道“程將軍,這些確實不是糧草,還是讓我們自己保存的好。”
程嚴武看了看車隊的後方,再沒見其他車輛,這才疑惑問道“那你們的糧草呢?”
廖翔聞言,也隻能無奈解釋“不瞞程將軍,邕州配發的糧草,也隻夠我們到這裏的。”
“荒唐,程某這邊的糧草都是有定數的,你們不攜帶糧草,幹什麽來了?簡直是不可理喻。”
說完,再不看臉色漲紅的廖翔一眼,領著幾名部下催馬回來大帳。
這時,張義已經來到廖翔馬前,低聲說道“進去再說。”
轅門外這一幕,也被雙方的軍士看了個清楚。
張義這邊的軍士好歹自持是禁軍身份,不願與對方發出口角。
可是,程嚴武帶領的邊軍卻不幹了,一時間冒出了很多閑話。
“還沒見過不帶糧草,就敢出兵打仗的。”
“沒聽說嗎?都是京城的禁軍,被人家伺候慣了唄。”
“那還打什麽仗啊?別剛見到了交趾人,先嚇的尿了褲子。”
“就是一群看門狗,你以為他們真會打仗啊。”
“噓,小聲點,再讓人家聽見。等回了京再告咱們一狀。”
“隻要他們有那個臉,隨便告去。”
張義這邊的帳篷內,已經忍耐多時的孟州終於聽不下去了,起身就要去找那些嚼舌根的人理論,卻被張義一把按回了座位上。
“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郎君,不能這麽忍了,又不是咱們的錯,是那個鳥通判……。”
不待孟州再爭辯幾句,張義連忙出聲打斷“行了,你要是跟他們打一架,能打來需要的軍糧,我絕不攔你,還在身後給你擂鼓助陣。可要是吵不出個結果,你就老老實實坐著。”
一旁的廖翔則一臉擔憂的說道“郎君,您看該怎麽辦?”
張義並未理睬,看著帳門外巍峨聳立的群山發起了呆。
良久,這才吐了口氣“如今也隻能靠山吃山了,明天你留在營裏,給那個吳通判再寫封信,務必陳明利害,言辭也可以犀利些,讓他無論如何都要籌集些糧草送過來。我明天一早就帶著兄弟們進山打獵去。”
這時,帳外傳來聲音“廖將軍,我們程將軍請您到大帳那邊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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