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驚閨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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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驚閨貳

    肅奸委員會沉浸在夜色中,身著黑色製服的武裝人員在巡邏,二樓的一個房間內掛著重重的窗簾,密不透風。

    三天前的那個傍晚,蘇明璫被便衣帶回來後,特派員沒有立即審她,而是先聽兩個便衣的彙報。

    便衣是當天傍晚七點鐘趕到齊化門的,經過煤鋪大院時忽然看到路燈下有個身影氣喘籲籲地跑著,等對方跑近後發現竟是蘇明璫,他倆連忙停車呼叫。

    不料蘇明璫看見他們如臨大敵,不等他們下車,掉轉身便朝一條細胡同跑了。

    他二人意識到有鬼,連忙驅車追趕,胡同太窄,汽車開不進去,隻好撇下車徒步去追。

    進到胡同後,蘇明璫早已不見蹤影,於是倆人分頭尋找,一直找到金臺夕照附近,看到不遠處的柳樹下蹲著一個黑影子,壞在他們腳蹤聲大,被蘇明璫發現了,再次跑走。

    倆人繼續追,其中一個在經過蘇明璫剛才蹲著的那個地方時被絆了一跤,劃了火柴細看,才發現那裏被刨了一個坑,顯然蘇明璫從這裏取走了什麽,他倆畢竟腿長步大,很快追住了,誰成想半路殺出一個管閑事的,耽擱了一陣,不過最終還是人贓俱獲了。

    吳問雄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眼睛一直盯著手上的欠條,這些欠條對於案子來說幾乎毫無意義,所涉及的幾個負債人都是肅奸委員會之前調查過的,完全沒有任何疑點。

    但如此簡單的東西,蘇明璫大可以直接交出來,為什麽會跟便衣兜了那麽久的圈子才就範?實在有些怪異。被控製的這三天,她沒有說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仿佛確實不知情。四個特派員不抱希望了,但還是打算最後審問一遍。

    蘇明璫這次被請進了朱氏之前待過的那間訊問室,吳問雄和特派員進來後,她正坐在椅子上抹著眼淚啜泣,相比於之前,臉也小了、眼圈也黑了,其狀甚是可憐,想來這三天煎熬懼怕,被嚇得不輕。

    四個特派員在桌子後麵落座,吳問雄開始對蘇明璫發問。

    “蘇明璫,看見便衣你跑什麽?”

    蘇明璫先是抹著眼淚發抖,後來邊抽泣邊說道:“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們了!你們不能沒收掉這些欠條,這是我和家人唯一的後路。”

    吳問雄冷笑:“這些欠條根本討不回債,把它當做後路,這純屬狡辯。”

    蘇明璫說:“現在討不回,不等於將來討不回;好言好語討不回,不等於撒潑打滾也討不回,大不了我們一家孤兒寡母去他們鋪子前一哭二鬧三上吊去,就不信他們能分文不給。”

    “那你覺得靠逃跑就能饒的了被沒收的局麵?”

    “不跑肯定要被沒收。跑的話,萬一能跑掉呢……”

    她說著話冷不丁看到對麵幾雙犀利的眼睛,忙垂下眼眸示弱道:“我現在是知道了,根本跑不掉!長官,我保證以後再也不私藏東西了。求求你們放我回家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她的話一半真一半假,那天傍晚她在煤鋪大院外迎頭遇見驅車而來的便衣探子時,腦袋確實有瞬間的空白,不過很快她就穩住了心神,一個字:跑!

    毫無疑問,便衣來的目的就是要押著她找出欠條,說實話欠條沒什麽,但要命的是上次收到的神秘紙條裹在那些欠條裏。一旦被特務看到,她就完了。一想到神秘人,她汗毛倒立。那天她從接受完肅奸委員會的訊問到走進家門,前後間隔不過半個鐘頭,對方的紙條就已經先她一步出現在小東屋。所以她決不能暴露神秘人的存在,否則一定會被神不知鬼不覺地滅掉!

    “蘇明璫,放你回家當然可以,但前提是你得說真話。就剛才你交代的這些,你捫心自問,能蒙混過關嗎?”

    吳問雄說到這裏,他旁邊另一位特派員配合地猛然拍桌子,聲色俱厲道:“蘇明璫!就憑你這些反常行為,別說扣你三天了,就是直接判你個串謀包庇漢奸罪也綽綽有餘!”

    蘇明璫立刻嚇癱了,她是真害怕的,但她在吞掉神秘紙條的那一刻也為自己留了一條應對的後路,到了這一刻,是時候該拿出來用了。

    她顫聲道:“我交待,我全交代。”

    “說!”

    “我之所以逃,是因為那些欠條裏麵有一張是去年新到我家上貨的相與的,因為他隻來過我家一次,櫃上的夥計沒大記住,似乎沒有向你們提供他。”

    “此人叫什麽?”

    “王忠福。”

    四個特派員想了想,案卷裏記錄的過往盤查人員當中確實沒有這麽一個人。

    吳問雄命令蘇明璫:“繼續說!”

    蘇明璫:“雖然他隻來過我家一次,但家父與他很是投緣,我想既然是家父認定的人,那肯定不會賴我們的賬,而且沒有被你們盤查過的債務不會被判為逆産,我就想等以後有機會,去跟他要這筆債,那天之所以拚命逃,就是想藏起這張欠條,可是殺千……你們的便衣追的太緊,我很快就跑不動了,正好便衣被一個過路人攔住,我就趕緊把那張欠條塞進胡同裏的柴蓬縫隙裏……”

    便衣押著蘇明璫果然在某胡同找到那張欠條,線索再次中斷,這次特派員也覺得之前是不是把這個小毛丫頭想得有點太複雜了。

    遠的不提,就單說蘇明璫一夕之間從家財萬貫變成家徒四壁,這樣炸裂的落差讓她渴望保住最後一點錢財而跟他們費力周旋,這倒是挺符合她那點兒嬌生慣養的人生格局的。

    眼下到處是學生在遊行伸張什麽民主和法製,他們特務機關也不能跟過去一樣肆無忌憚地行事,拿這麽一個插曲做理由把十六歲的蘇明璫收監不太妥當,但吳問雄總覺得這裏邊有問題,把蘇明璫放回後,他再次盤問兩個便衣,有個細節引起了他的注意——便衣在追蘇明璫的過程中,被一個抱打不平的人打了岔。

    “什麽人?能在三招兩式內把你們兩個人放倒!”

    軍統和中統的人可都不是吃素的,心眼多之外,身手也都了得,輕易被一個過路人撂倒這未免太不可思議。

    便衣道:“那人功夫著實罕見,雖然天黑看不清長相,但可以肯定的是年齡不大,個頭很高,出手的速度快得驚人。”

    吳問雄聞言沉吟:“也就是說,蘇明璫在被你們追的當口遇上一個絕世高人?這未免太巧合了吧?”

    他的言外之意是那個人並非過路人,而是專為幫助蘇明璫而來的,搞不好是蘇家的同夥。

    “那倒不可能。”兩個便衣同時出聲了,他們回想當時情境,他倆從細胡同追出來,蘇明璫七拐八繞一通跑,那個拔刀相助的人起初是開著車出現的,還差點撞到蘇明璫,前前後後,沒有一點倆人認識的跡象。

    吳問雄腦袋裏一團亂麻。

    便衣退出後,中山裝男人也發話了:“這個案子呢,上麵很重視,內戰一觸即發,但我們的武器在抗戰中消耗殆盡,所以找‘明珠’迫在眉睫,這裏邊的道理你們都清楚吧?”

    衆人沒說話,但心裏壓力不小,必須削尖了腦袋挖掘線索,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能錯過。

    吳問雄給便衣吩咐:明天一早去調查那個路見不平的人。

    便衣發愁,連長相都沒看清楚,怎麽調查呢?

    “車牌呢?”吳問雄道。

    “沒看清,隻記得尾號是 5,不過北平這麽多車,哪能查的過來啊。”

    吳問雄聞言也涼了半截。

    夜色深沉,黃春駕車在覆滿積雪的盤山路上蜿蜒前行,汽車前燈所能照到的地方,皆是厚厚的雪被。

    遠處山頂上是宮殿一般的建築群,那裏燈光閃爍。三爺經手燃油生意,不缺柴油,別墅裏自己發電,前庭後院都有燈光,大院也是燈光。想想那位西門小姐,夜夜守著豆粒大的煤油燈,何苦來哉!

    車子逐漸趨近山頂,別墅的那座黑鐵鏤花大門徐徐開啓,黃春進院停好車,聽到從客廳傳出留聲機的靡靡之音——

    浮雲散,明月照人來,

    團圓美滿今朝醉。

    清淺池塘,鴛鴦戲水 ,

    紅裳翠蓋並蒂蓮開,

    雙雙對對,恩恩愛愛……

    黃春不覺詫異,傍晚三爺離開金庫時那個冷麵寒霜的樣子,怎會這麽快就有閑情聽這種軟綿綿、麻酥酥的東西。

    進去一看,果不其然,除了一個愣海東在沙發上打盹外,哪有別人。

    留聲機的黑色唱盤兀自轉著,他從海東身邊繞過去敲書房的門,有個老媽子從外麵進來了,說三爺在後湖。

    他於是往後湖去,臨出門時忍不住回頭看了眼海東,許是太困了,加上留聲機的曲子壓著,海東愣是沒被他吵醒,依舊盹著。

    黃春笑笑,搖著頭出來了,這個時候還能聽小曲兒、睡大覺的,也就是林海東了。海東十七歲跟著三爺南下,同甘共苦、風裏雨裏九年光景,他於三爺,早就超越了主仆的情分,兄弟無異了。

    別墅東首有一條鵝卵石小徑,現在被積雪覆蓋著,從那裏走到盡頭是這座大院的後門,從後門出去沿湖走大概五分鐘,有別墅自建的打靶場。黃春謝過老媽子,朝著小徑走去,一隻長毛大狗忙不疊地跟了上來。

    後門是一扇黑色鏤空鐵門,此時月色和雪光映照之下,竟能看清上麵爬著的枯黃鳶羅,他上前推開,沿著波光粼粼的小湖向前,看到前麵有篝火,火光照亮了小小一方區域,身穿皮夾克的三爺,正在篝火上烤著一隻野味。

    他走近喚了聲,三爺沒擡頭也沒吭聲,但知道他來了。

    旁邊的老管家問:“三爺還需要什麽嗎?”

    三爺看著篝火說:“不用了,你去吧。”

    老管家跟黃春點個頭,走了。

    篝火閃爍,烤肉滋滋地冒著油,不知過了多久,黃春蹲下去,添了一把柴。

    “三爺!”

    沒有回應。

    黃春不由又喚了一聲:“三爺!”

    方丞回過神來。

    黃春說:“肉快糊了。”

    方丞這才發現烤肉已經冒煙了,把肉翻了個麵。他心不在焉的摸起調味瓶看了看,說:“把鹽給我。”

    黃春:“您剛才放過鹽了。”

    “……,把辣椒給我。”

    黃春:“那個……您手裏拿的就是。”

    方丞:“……”

    少頃,他用手裏的小刀把肉分成兩盤。

    黃春說:“三爺,我來吧。”

    “不用。”

    他分的很認真,冷不丁說:“大雜院的房東給西門賃的屋子添置了不少東西,明天你去跟他說一聲,讓他停下吧。”

    黃春應下,不過想到三爺之前授意房東那麽做,是想變相幹擾西門殺人,可現在若是停下,那麽……

    他不禁問道:“萬一西門小姐對蘇明璫真動手了怎麽辦?”

    “不會。”方丞說,“殺人這種事她想得出來但幹不出來。我那天也是關心則亂。”

    肉分好了,方丞卻不吃,示意讓黃春把兩盤都拿去。

    他說:“那個男人,必須盡快找,也許找到他後,蘇韌案以及西門音的謎團也就解開了。”

    黃春應下。踟躕一秒忽然問:“三爺,您還打算和西門小姐在一起嗎?”

    黃春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生怕又迎來像下午在金庫通電話時那樣讓人忐忑煎熬的沉默。

    “為什麽不?”三爺冷笑:“不就是冒出個男人嘛,麵都不敢露的家夥,不值一提。”

    大概嘴硬也是一種自我保護,可以減輕紮心之痛吧。

    黃春是個比海東會說話的,“三爺您說的極是,這四九城裏,您是頭等人才,比您年輕的沒您有錢,比您有錢的沒您年輕,哪個男人能跟您比……”

    這話對三爺一點安慰作用都起不到,三爺直接打斷,吩咐道:“眼下頭等大事,是在肅奸委員會發覺西門音與蘇韌案有關之前,把西門背後的麻煩給解決掉。”

    “至於其他的,”篝火在他臉上形成跳躍的光影,又映在他的眼中,搖曳、動蕩,他用一種難以形容的語氣幽幽說道:“等這些結束了,我再跟她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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