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預謀結婚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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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預謀結婚貳
西門學了一夜麻將牌,天亮才睡下,醒來後已經十點鐘,看母親睡得沉,她躡足到裏間洗了臉,利索穿了衣服出來了。
走到胡同裏立刻成了焦點,換洋火的老婆子、撿煤核的泥孩子、打哈欠的大煙鬼……都仿佛被點了穴靜止不動了,直愣愣地看著她。
她知道自己的裝束惹眼,但也不至於如此拍案驚奇,不由得低頭看自己——
簡直要命!昨天急於脫身隨手亂拿,哪顧得合身不合身,雞油黃的高跟玻璃鞋,肉粉色的高領旗袍,且還非常的不啞光,而是能晃瞎人眼的油綢麵料……她連忙將裘皮大衣裹緊擋住,不過這也無濟於事,因這件裘皮大衣更誇張,又厚又寬又長,厚比一床棉被;長到稍不注意就被鞋跟踩住;寬到彪形大漢穿起來都嫌鬆垮!
這就罷了,肩膀上還斜搭著一隻肥碩的狐貍,連頭帶尾巴全須全尾地叫她扛著,簡直不倫不類。合著自己昨天就是這樣被方丞送出門的!他昨天故意不說,就是等著今日叫她出洋相!
她咬咬牙,忿忿走。
北平胡同的老太太們生來沒有小嗓門,她們的悄悄話比人家的大喇叭響。
“嗬!這貂!這玻璃鞋!西門老師這是發了橫財了呀!”
“哪的話,給闊人瞧上了,昨兒送來碉堡大一堆聘禮。”
泥孩子們破衣爛衫、挎著撿煤核的破筐,小跑著追隨著西門音。他們被她肩膀上扛著的動物屍體吸引,窮追不舍,想要端詳個究竟。
“是狼!”
“不對,是大黃狗!”
“胡說,是扶貍!”
嘰嘰喳喳、爭辯個不休——
西門音無地自容,在他們的裹挾下跌跌拌拌往前走。倒春寒走了,先已是梨花開放的季節,這種天氣穿大貂,全北平也獨她一個!而且還是棉被厚的裘皮大貂,不等走到胡同口就已經大汗淋漓!
喘籲籲地走出胡同,急煎煎左右張望,不見方丞,往長街的盡頭極目遠眺,才看見紙煙店門口停著輛黑車,靜靜的,一動不動。
好得很,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從昨天送她下山時就算好了她今兒要出洋相,等著瞧好兒呢!
雖然昨天她和他約法三章,說母親介懷當年私奔之事,需要耐心開導才能同意婚事,在未談妥之前方丞不能再登她家門,也不許到胡同,以免引得街坊鄰居側目。可他索性離得半公裏遠,她穿著這些不倫不類的披掛奔赴,被人當猴看就罷了,關鍵高跟鞋太高太尖了,鞋跟恨不能比筷子高比筷子細,踩高蹺一般難受,她一貫樸素,哪經歷過這樣摩登的物件,這半晌被泥孩子裹挾著出來,已經把腳疼得夠嗆!
氣不打一處來,遷怒於圍著她轉的泥孩子,柳眉倒立:“莫聒噪,撿煤核去!”
做先生的威嚴在這幫孩子身上毫無作用,街上與胡同還不一樣,小孩子更多,呼啦一下聚攏了過來。
這烏泱泱一群,方丞卻見死不救,反光的汽車玻璃看不清裏邊,但西門想也能想出他現在什麽情況。
瞧他他不理,招手他不動,隻好自己咬牙往前了,腳又疼,孩子們又鬧,偏生一隊駝煤的駱駝慢悠悠經過,她被孩子們絆著,超又超不過,讓又讓不開,硬生生形成了一副美人與駝隊同行的滑稽畫麵,美人肩上還扛著一隻狐。
實在沒轍了,站定,揚臉問:“你過來不過來?”
幾丈開外的距離,人又在車裏,哪能聽得到,她知道聽不到,但看口型不會嗎?
然而黑車紋絲不動,隱約看到駕駛位上的人笑的前仰後合。
她氣極,不來是吧?那好!
她彎腰,眼睛恨恨看著車裏的方丞,手去恨恨剝鞋子,三下五除二,剝下來往手裏一拎,破馬路到處都是泥水坑,她光腳就要大步朝前。
這一招自然管用,汽車連忙開過來了。
“別別別,快穿上,真有你的!”
方丞打開車門把她塞上副駕位,在泥孩子的起哄聲中絕塵而去。
西門又熱又累,瞪他一眼,上車後兀自把大衣脫下。她隻顧鬆快,不料絲綢旗袍裱得緊,乳房圓滾滾頂出來老高,汽車一晃就似要把它倆從旗袍裏跌出來一般。穿旗袍配不好乳罩就是這個結果。西門雖然不好低下頭看,但如此活蹦亂跳的兩大隻,不用直視,光是餘光就足夠讓方丞銷魂蝕骨了。
她連忙穿起貂裘。
方丞看她一眼,回頭繼續開車,說:“又不是別人,你怕什麽!”
說著,騰出一隻手過來覆在了她那棉絮一般的白手上。
車子在六國飯店門口停下了,無需思量,西門也知道他不會讓自己穿著這樣一身不倫不類的東西回大宅門。六國飯店東首是猶太人開的駝鈴商店,專賣名媛服飾,他把她塞進去,帽子、耳飾、手表、旗袍、大衣、鞋子統統更新。
也不需要店員幫忙,他親自搭配,掃貨一樣迅速,之後又到洋人理發店洗剪燙,西門已是把這一天的時間都賣給他了,隻要不讓她再去洗個澡,其他一概不反抗。
所有程序進行到尾聲,當她立在穿衣鏡前時,被鏡子裏的女郎驚住了——
煙藍色蕾絲旗袍,鏤空半透明的花樣設計,酥胸若隱若現,透出少許性感又不失名媛的雅致,肉肉的耳垂上叩著一枚淚滴型耳鑽,在高立領旗袍的襯托下,溫婉嫵媚,還了魂一般的驚豔!
發型更是改造了個徹底,歐洲複古風小波浪卷發,出門時西崽遞來帽子和大衣,淺棕色小帽,柔軟服帖、戴上去半遮桃花麵。
大衣亦是淺棕色,腰帶輕紮,纖腰一束。裏邊藏著性感嫵媚的旗袍,中西混搭出來的時尚感,既挖掘了她骨子裏的知識女性氣質,又一掃之前的簡樸沉悶,毫無改頭換麵後的造作,簡單隨性、精致大方,真不知他是怎麽想出來的。
想必這些年,他已是閱人無數。
心裏忽然就澀了這麽一下,她說:“你現在很會給女人挑衣服。”
說出來便覺不妥,但收不回了。
方丞挑眉:“你吃醋了?”
她不是從前十幾歲的西門音了,心中的一絲慌亂藏得牢牢,莞爾道:“不應該嗎。”
分不清幾分真情幾分應付。
方丞咬咬牙,這個女人怎麽變成這樣!真是叫人又恨又愛!
“時候還早,去挑一隻婚戒吧。”他哪裏是缺什麽婚戒,昨天西門急著脫身,沒有好好欣賞他們的臥室,妝臺隨便拉開一隻抽屜,都是珠寶首飾,一屜一屜,滿滿當當,似路邊的石子一樣多,連成套的大克拉鑽石項鏈,綠得滴水的老坑玻璃翠都是隨隨便便撂在那裏。多少現成兒的他不用,偏和她相依相偎地一起挑選。
黑絲絨的板麵,一隻隻精光瀲灩的鑽戒晃人眼。西門似也被驚豔了,怔怔地看著滿眼的流光,他溫熱的氣息劃過她的耳廓:“音音,我盼著這一天盼了好久。”
從她隨他私奔起,方丞就知道自己早晚要給她一個家,他拚了命跑生意,在戰火中奔波,忍受欺壓,心裏時時想著的,就是如今這副畫麵——音音與他心意相通,共選婚戒,擇挑婚服,往後音音就是他名正言順的妻,一輩子都是他方丞的人。
西門動容,轉而想起自己的處境,不得已再次收回中了蠱的心神,應付差事挑了最大克拉的,鵪鶉蛋一般碩大,俗不可耐。
他說:“太貴,買不起!”
美國人開的店,也不知道他是誰,當真以為嫌貴,說:“可以給二位優惠一些。”
他還是搖頭,說:“我先回去賣房,湊夠了再來,現在先買個小的湊合一下。”
美國人的實心眼竟然沒看出這是句玩笑話,讓了一支香煙給方丞,說:“房子地段怎麽樣?”
方丞嗯嗯了兩聲沒應付過去,對方還在等著回答。隻好道:“在香山。”
“哎,那敢情是別墅嘍?”
“談不上,幾間磚瓦房罷了。”
“啊?香山上富人的別墅多,閣下幹嘛不蓋別墅啊。”
方丞甩不脫這位洋話癆了,要是黃包車夫那種話癆還好應付,畢竟他們能聽得懂中國人的玩笑和正話。
店主說:”磚瓦房賣不上價錢!“
方丞一本正經的點頭:“可不,賣不上!”
終止了話題,最終選了八克拉的一枚粉鑽,光頭級足,精光閃閃。
他哪裏是大少奶奶曾經說的不懂珠寶,世家少爺出身,品味不同凡響,和那隻鵪鶉蛋比起來,果然典雅大方。他親手套在音音的纖指上,如同訂製一般妥帖,這沒有讓西門觸動,隻是他怕上麵有微塵,輕輕用指腹拂拭著,修長的手指流淌著無限溫柔與愛憐,西門心頭一顫,狠狠難過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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