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北平三月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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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北平三月貳
汽車漸漸遠去,西門從粉牆後出來。
萬幸,明檔懷孕是虛驚一場。隻是看明璫那親昵的態度,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孩實在是一場變數,看來,得找機會向伍一幀探探這男孩兒的底,否則,自己殺人證的計劃極有可能被他打亂。畢竟,如今物證即將解決,人證也該快點解決了……
而這個念頭冒出的同時忽然渾身一激靈,仿佛大晴天狠狠給雷劈了一下,嚇得她幾乎扶牆。
擡頭看看天空,碧藍如洗,深知驚雷不在天上,而在心中。
她強自按捺心神,逃也似地匆匆遁去。
每次都這樣,盤算偷物證沒壓力,一盤算殺人就遭一回雷劈,早知那是心雷,卻每次都忍不住看天!今天更甚,分明前腳還在心疼沒娘的小姑娘,後腳就盤算著滅人家的口,西門音啊西門音,如此黑心,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自己罵自己一番,總算心裏安寧了一點,仿佛老天又饒她一次!
罷了,先專注物證的事吧,明晚的生日之約是頭一樁麻煩,方丞約她去六國飯店當然不單純是過生日,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倒不會用強,但趁著某種意亂情迷的曖昧氣氛求歡是他一慣的伎倆,總之明晚的生日勢必有一場“勾心鬥角”。
該當如何應對?
她苦思冥想,想到了剛才令人哭笑不得的蘇明璫,那是胡攪蠻纏的一把好手,明晚帶她去做電燈泡!
此時此刻,明璫和林海潮已在惠水河停車,這裏才來過一次,就仿佛已經成為他二人的‘老地方’。
坐在池水旁,明璫大訴衷腸,要不是自己涉嫌漢奸娃有太多敏感的秘密,她恨不得將心裏的苦悶全部一吐為快。不知為什麽,麵前的這個大男孩天生讓她感到安心和安穩。
“丫頭,甭鼓著個小臉蛋發愁了,信我,不會懷上的。”
明璫囁嚅說:“我愁的不是這個。”
她不知該如何啓齒,懷孕虛驚一場,心神又回到了自己灑情書一事上。她斟酌片刻,原原本本將事情陳述一遍,想著真哥哥幫她出出主意。
林海潮聽完愕然,說:“合著最近那檔子事兒是你幹的。”
明璫慚愧地低下頭:“看來真哥哥也見過那些情書了。”
林海潮心想可不嘛,伍一幀那小子都快被醋淹死了。
“丫頭,你隻知道那些信傳的大學裏邊到處是,可還不知道最近有幾個燕京的學生送到報館,打算連載賺稿費。”
“啊?”
“林鐺,你不應該繼續隱瞞了,盡快跟那位西門老師坦白,讓她找三爺想辦法,或許還能截下來,否則信箋一旦見報,全北平都得知道。”
明璫惴惴不安,惶惶然點頭:“那我今兒就跟西門老師講,不過……三爺是誰呀?”
林海潮一頓,有心攤牌,把真實身份說出,但想到鈴鐺和蘇明璫是閨蜜,自己和蘇家未解除婚約之前,似乎還是不說為上。
他說:“三爺就是方丞。”
“真哥哥也知道方丞啊?”
“九城聞名的大實業家,誰不知道啊。”
“也是。”明璫點頭,又擔心道:“見報會不會很快,方丞能阻止的了嗎?”
“放心好了,他是個狠人,前陣子報館把他捧角兒的事寫了,就那位唱花旦的印小霜,也不知道哪句話寫的不合適,臨到報紙出閘的緊急關口,還讓三爺給攔截了!”
“啊?方丞捧角兒?”明璫的注意力總是這樣跳躍。
她為西門老師抱不平,想那個方丞前日才讓媒婆去大雜院提親,裝得什麽癡心不改,背地裏竟還在捧戲子!哼!
林海潮見她忽然憤慨,忙說:“我也是聽伍一……那個別人說的。”
“我不喜歡男人三妻四妾!”明璫鼓著臉蛋,用樹枝毆打了一下無辜的空氣。
林海潮說:“我也不喜歡。”
明璫聞言樂了,羞澀地丟掉了樹枝。
林海潮看看日頭影兒,說:“我送你回去吧,趁著天還亮著,你好去找西門老師。”
明璫有點不舍得走,磨磨蹭蹭地起身。
林海潮知道她心中留戀,說:“咱們有的是時候見麵,耽誤了人家的事情反而不好。”
他家風使然,極重義氣,向來把朋友的事情看得很重。
“真哥哥,我在想……或許……就算那些信見報了,西門老師也猜不到我是始作桶者。”
林海潮沖她的腦袋勺了一把,說:“始作‘俑’,不是‘桶’,丫頭,不好好學習吧!”
明璫偷偷伸了下舌頭,都怪自己不小心,說好盡量不用成語的,唉!這下可給真哥哥留了壞印象了。
看明璫還在糾結,林海潮給她打氣:“別怕,做錯事情就該承擔,對朋友撒謊是不對的。”
那麽普普通通的言語,他說出來卻像有著無限的力量賦予其中,明璫感動不已,這麽古道熱腸的男孩子,自己配得上他嗎?那天重逢時想著不管不顧將他拿下,和自己這個漢奸娃捆綁,但越相處越良心發現,自己不應當將他牽連進來,可是,可是現在又不舍得放他走可怎辦呢……
她想得愣神兒,沒提防有一隻飛蛾朝鬢角掠了一下,她下意識閃避,不料整個人正正鑽進了林海潮的懷裏。
她沒顧上尷尬,隻待看清那是一隻春天才有的那種翠蛾子。
但林海潮身體僵住了,沒想到鈴鐺小小一團的人兒,卻有兩隻好大的軟乎乎的兔子。
他的脖子紅了上來,手足無措,說:“好了,飛走了。”
說著輕輕把明璫從自己懷裏摘出去,擺正。
鬼使神差地,林海潮當晚回去便催伍一幀加速推進退婚事宜,說今時不同往日,他現在越發要盡快地解除蘇家的婚約了。
伍一幀注意到關鍵詞,莫名道:“為什麽是‘今時不同往日’,今時怎麽了?”
伍一幀大話多,他自己那點子戀愛經歷吹得人盡兼知。林海潮才不會八字沒一撇就跟他提及鈴鐺的事,沒的讓他傳的到處都是。隻是給他製定方案,誓要火速解決蘇家的娃娃親。
蘇明璫回家後,踟躕了許久才往北屋去,可巧西門老師撩簾子出來了。
“明璫,我正要找你?”
“我……我也正要找您。”
西門顯是有心事,竟然沒有留意她這聲蚊子音,執手與她走出大雜院,看看胡同裏無人,說:“明璫,你幫我一件事情成不成?”
“嗯嗯沒問題。”
明璫搶答。幫忙她簡直求之不得啊,將功補過的機會啊,管他呢,先幫完忙再攤牌,興許能叫老師念她的好,少怪罪一些。
當西門細說緣由後,她更是義不容辭,方丞一邊捧角兒一邊跟西門老師提親,三心二意的,現在他想輕鬆拿下西門老師,才沒那麽容易呢,哼!
“那西門老師,我明兒應該怎麽做?”
“你就別讓他接近我就行了。”
明璫故意裝傻,試探道:“那我把他從六國飯店攆出去?”
西門含嗔道:“孩子話!場子是他的,你有什麽道理攆他!”
明璫心中暗笑,自己果然猜中了,八成是方丞捧戲子惹惱了西門老師,跟他鬧一時的別扭呢,那看來搗亂還得適可而止,畢竟自己見過西門老師和方丞的情書,西門老師有多愛方丞那是一目了然,自己如果用力過猛真給人家搞散夥了,回頭兩口子一和好,記恨的可就是咱自己啦。
西門說: “我指的接近,是那種……那種……算了,隻要別讓我倆單獨在一屋就行。”
西門還在被下午那個為懷孕哭泣的懵懂小女孩混淆著思維,其實蘇明璫不開竅的方麵是有,比如念書、比如孩子怎樣生出來,但開竅的方麵也多,比如人情世故、比如鼓搗生意經。
隻見她兩粒小虎牙瑩瑩一笑,說:“懂啦!”
倆人約好明晚七點前在六國飯店附近的聖彌厄爾教堂門口集合。
回院後,小東屋落著鎖,想是姨娘抱著孩子去朱姥姥那邊了,明璫於是到北屋和小四兒擠在炕沿上寫作業,今日在真哥哥麵前誤把始作俑說成始作‘桶’,丟了臉,明璫痛定思痛要開始提升學問,破天荒地做起了作業。
小四兒看了看媽媽和姐姐在忙著做晚飯,三個哥哥也沒有放學回來,低聲對明璫說:“鈴鐺姐姐,你會學別人的樣子寫字嗎?”
“怎麽寫?”
“就像我姐那樣,會學舅舅寫字,會學媽媽寫字,會學很多人的字,寫出來一模一樣。”
“哦,那叫模仿,我不會呀……”
見小四兒急煎煎豎起食指比了個悄聲說話的手勢,她連忙壓低聲,說:“姐連自己的字兒都寫不好,甭說模仿別人的字兒啦。”
小四兒聞言低下了腦袋,眼圈兒漸漸紅了上來。明璫見狀著了急,壓著嗓子問:“怎麽了小四兒,幹嘛就哭上了?”
見他本子下邊壓著一張卷子,抽出來一看,鮮紅的零蛋!
“啊,姐姐我就夠差了,但每次還能蒙對幾分呢, 你怎麽能考了個零蛋呢!”
小四兒眼淚吧嗒吧嗒,說老師讓家長簽字,不敢找媽和姐。
明璫嘆氣,擼袖子說:“那姐試試吧,模仿誰的?媽媽的還是姐姐的?”
小四兒把眼淚一擦,說:“模仿姐姐的。”
說著去翻小書桌,找出他姐姐的一隻舊本子,打開讓明璫照著模仿。
西門老師的字雋秀文雅,明璫嘖嘖稱奇,隻能仔細又仔細,一筆一頓地描,寫出來後倒真有幾分像樣子,小四兒歡歡喜喜地收起來了。
明璫心想寫好字也沒多難嘛,頗為自得地翻看西門老師本子上的字,覺得自己剛才雖是模仿,但似乎有點青出於藍勝於藍了,看,這個字兒西門老師就寫的不咋好,還有這個……一邊翻看一邊吐槽,直到整個本子都要被她批評個遍。
然而忽然她頓了一下,腦中像是受了一道棒喝,心跳砰砰,隨即迅速往回翻了一頁。該頁的上一頁被撕掉了。留下毛毛的撕邊痕跡,不知撕掉的是什麽內容,但可以確定開篇是蘇明璫三個字,因為現在這一頁的最上頭留下的凹印,正是 ‘蘇明璫’三個字印,再往下辨認就看不清了,因為覆蓋了新的鋼筆字。而那蘇明璫三個字印之所以沒有被覆蓋,是因為比較靠上,仿佛是寫信時起頭的一個稱謂,處在第一行對齊第一格。
這三個字的字體明顯不同於西門老師本來的字體,而是明璫刻在腦子裏、忘也不敢忘的字體——即那些神秘出現在她書本裏的恐嚇字條。
小四兒剛才的話重新回響在腦際:像我姐那樣,會學舅舅寫字,會學媽媽寫字,會學很多人的字,寫出來一模一樣。
明璫心跳的越來越厲害,她總共收到過兩次神秘字條,第一次是剛從太穀來到北平時,第二次是被肅奸委員會叫去審問時,那天小東屋的門鎖被撬開,紙條塞進了自己的書本裏,而那一天……正是西門老師搬來這座大雜院的日子!
捋到這裏,她的頭皮唰地一下打了個冷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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