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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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店經理是個美麗精致的女人,笑容得體,帶他們去會議室。側身進門時覃惟注意到她的黑色工裝裙下,小腹已有不小的隆起,懷孕還在上班。
覃惟有點意外。
“黃總呀,這個漂亮小妹妹是你的新助理嗎?”她注意到黃海冰身後的生麵孔。
“第一次帶出來。”黃海冰說:“勞煩tina店長照顧小朋友。”
“你說的是哪裏的話,喊我tina就行。”
覃惟趕緊直了直腰背,畢恭畢敬道:“tina姐好。”拿出包裏的電腦和筆記本,放在桌上,乖巧坐好,眼裏果然透著清澈。
黃總看她一眼無聲發笑,跟人閑聊起來:“我剛看見幾個外國人,你們總部來人了?”
“這不店慶麽。”
“真夠重視的。”黃海冰感嘆一聲,身體往後仰了仰,中國市場對全球奢侈品行業的重要已經無需贅述。
覃惟不懂行話,趁他們聊天的光景,快速了解了一下這個牌子。
rossi品牌創立於1920年,是全球奢侈品牌之一,隸屬於h集團,旗下有時裝,皮具,珠寶等産品,在2003年進軍家居用品界。
覃惟在進門的時候,注意到外立牆上暗金的的標誌是:rossi casa屋)
他們所在的這家門店,是該品牌亞洲最大的家居用品店。
黃海冰的公司是本地供應商,負責各店鋪的綠植和花藝。
花藝是商業美陳的重要組成部分,除了大型活動,還有會員日花藝師駐店等,多次合作下來他們早已相熟。
會議很長,但並不無聊,主要是茶歇很豐富,咖啡很好喝。
視覺陳列設計師是個年輕女人,一頭羊毛卷,小麥色肌膚,不大的會議室裏全是她的港普和英文混說。
覃惟覺得,初聽怪異,再品習慣之後其實挺洋氣,至少表達很精準。
黃海冰收了玩笑,“我看墨綠和橘粉的大朵混搭偏多了,你們是産品要轉型嗎?”
“暫時還沒有。這次的空間設計靈感來源是莫奈的《睡蓮》,配色上年輕一些。”
覃惟側著腦袋往前瞅,努力增強參與感,設計師看她一眼,說道:“我會發給你的。”
會議終於結束,黃海冰來之前聽到了小道消息,跟他們打探:“聽說你們ax總回香港了?”
tina低頭喝起水來,但笑不語。
<101nove.asa連續兩年業績下滑,每年卻有大筆市場預算花出去,總部很不滿意,是要有人為此買單。
這是衆所周知的事實,當然,不能通過她們的嘴為外人所道。
市場部實習生沒有接收到tina的眼色,心直口快道:“ax辭職啦,現在的老板是enzo總。”她說起來還有點高興,“他今天來巡店了,你們來的時候沒有見到嗎?”
“中國人還是外國人?”
“中國人。”
覃惟以為他們真的在閑聊,無聊又咬了一口小蛋糕,很好吃,她記下這個牌子了,回頭自己也買。
回去的路上,黃海冰打電話給朋友問知不知道rossi空降的新領導是什麽來路,性格如何。
覃惟坐在副駕,天真地問他:“黃總,你打聽人家八卦幹什麽?”
“要不怎麽說你是小孩子。”黃海冰說:“這個enzo的做事風格,直接影響了我們的合作關係,甚至是,國慶以後是否還能接到他們的訂單。”供應商的選擇,下麵並無太多的權力。
“這樣啊。”覃惟仍是半懂非懂,心想門店負責人是tina啊,“為什麽?”
“你回家要錢,不需要確定你爸的心情嗎?”
懂了,這個enzo在決策上擁有很大的話語權。
覃惟忽然意識到,雖然她和別人一樣開會,但是她可能已經當好幾個小時的傻子了。
對於大客戶,黃海冰親自出的方案。通過之後,他就交給下麵的人去執行了。
周一上班,黃海冰叫覃惟給他訂兩張去上海的機票見客戶,覃惟問需不需要自己跟著一起去,黃海冰反問她:“你去幹啥?”
“黃總,我能跟項目嗎?”覃惟看飲水機的感覺不好受,“你出差了,我就沒什麽事兒幹了。”
黃海冰還是第一次聽員工說對老板說,自己的工作不飽和。
但是覃惟跟著他的確發揮不了作用,她隻是一個適合做瑣碎工作的小姑娘。
權衡兩秒還是決定不帶她,隨口打發了,“你去跟rossi的項目,在本地。多看多學,少說話。做要吃苦的。”
“我能吃苦的,黃總。”覃惟高興了。
黃海冰覺得她高興早了。
後麵的幾天,覃惟被借調去客戶那幫忙,從早到晚。
體力和腦力的消耗,對覃惟來說都不難,畢竟年輕唯一的優勢就是能吃苦。
但是她社恐的毛病又犯了。
還很嚴重。
這個工作,每天見很多人,各種各樣的人,她很羨慕做奢侈品零售的小姐姐,對誰都侃侃而談,毫不怯懦。
而她,麵對陌生人經常心跳加快,眼神閃躲,好像身體都出問題了。
以至於經常低著頭。
tina問她:“你是不是很膽小?”
覃惟非常尷尬,“是我哪裏做得不好嗎?”
“看出來了。”tina說話很委婉,“你的工作很好,但是太容易緊張,這很影響向上交流。”
“不好意思。”覃惟的態度也很謙遜。
tina看著她,語調柔和得像雨天的油畫,“你記住了,無論是甲方還是上司,除了立威嚴的場合沒人喜歡緊張氛圍。找人解決問題不要覺得麻煩,把工作做好是我們的第一優先級。”
覃惟感受到鼓舞,心裏的弦鬆了點,“謝謝你,tina姐,我會好好服務你們的。”
“就是要這樣,甲方也不吃人,對不對。”
配合品牌方修改方案,拍照,布置陳設到深更半夜,除了易緊張,覃惟對工作完全沒有抱怨,是個很好用的實習生。
店慶前兩天,他們完成了所有的空間布置,隻剩收尾部分了。
那天覃惟搬花泥,弄濕了胸前的衣服,白色的內衣若隱若現。tina給她拿了一件備用的白襯衫,“先換上吧。”
“我在這邊待一會兒很快就幹了 。”覃惟不願意麻煩人,已經很不好意思了。
“店裏空調開得這麽低,會感冒的。”tina怕覃惟不接受這個理由,又補充了一條,“今天上麵領導來巡店,看到不好。”
“謝謝。”覃惟接過襯衫,去休息室換上了。
“盤兒真亮,其實你可以表現得更自信一些,”tina說,她的身材高挑,瘦而不柴,簡單白襯衣也穿得好看。
“什麽?”覃惟擡起頭來,眨了下眼睛。
tina正要跟她聊聊天,休息室的門被推開,來人小聲提醒:“enzo還有五分鐘就到店哦。”
“你們準備一下,我馬上出去。”
覃惟隻聽tina說了一半的話。
五分鐘後見到了他們口中空降的enzo,店裏所有人都嚴陣以待的架勢。
隔著挺遠的距離,站了很多工作人員,簇擁在他周圍。她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悄悄圍觀,看見是第一天來就見到的那個中國男人。
他穿黑色的衣服,個子很高,臉上沒有表情,透著一股冷冽之感,像鬆枝上積壓的厚雪。
職場裏當然存在平易近人的領導,比如:她的老板黃海冰;比如tina。但覃惟覺得,這位肯定不是。
tina站在他身邊都小心翼翼,在做彙報。
覃惟定睛終於看清對方的長相,微微驚訝,這幾乎是她現實裏能見到的最好看的人了。不由自主把眼神釘在那張臉上,有一刻她都看呆了。
遽然,一雙漆冷的眼睛看向她站的方向。
覃惟不自覺呼吸緊繃,心跳加快,她覺得自己身體裏的弦隨時要斷掉。
完蛋了,她又開始緊張。
回到休息室,她靠在牆邊平緩呼吸,回想著那對視是自己的錯覺而已。
黃海冰打來電話,問覃惟工作如何,她一五一十回答:“我努力在做了,黃總。”
“tina也跟我說你表現不錯。”
“真的?”覃惟眉梢一跳。
“惟惟,你做得真不錯。”黃海冰在電話裏笑聲溫柔,好似在誇獎她,也緩和了她的緊張,“這段時間辛苦了。”
落日熔金,傾落在鋼鐵森林的冰冷棱角之上,平添一份溫柔。
覃惟肩頭掛著帆布包,站在廣場上,又回頭看看身後美輪美奐的幕牆,暖黃色的燈光將店內環境,襯得如夢似幻。
裏麵的人,紅鞋底,黑裙子……精致得失了焦。
這樣的繁華,才配得上北京。
覃惟在心中歆羨,又告誡自己一定要勇敢,勇敢的人才能享受世界。
她一天沒有吃東西,在旁邊的蛋糕店買了點黑麥麵包,準備在回去的路上吃。
花壇裏竟有隻小三花跳到她腳邊,接著又引得兩三隻小奶貓鑽出來。
覃惟很是驚喜。
她喜歡毛團子,家裏養了一隻布偶,叫公主,現在由媽媽幫忙照顧。她出門碰見小貓也會找機會擼一把。
覃惟撕開一點黑麥麵包,放在地上叫小貓來吃,蹲下來想摸摸它們,可惜小貓警惕,不給摸。
覃惟隻好用手機拍了,發給媽媽:【可愛嗎?想綁架一隻回去養。】
媽媽很快也拍了布偶的照片回禮給她,又發來一段語音:【寶寶也可愛。】
覃惟:【公主的美貌與可愛,無需誇獎。】
媽媽:【我說的寶寶是你。】
媽媽:【你終於又分享小貓照片給我了,已經走出失戀的陰霾了嗎,媽媽好開心。】
覃惟肩膀一頓,眼眶又被酸脹充斥著。
周玨站在櫥窗前,旁邊是一株半人高的鶴望蘭,綠葉中參雜紫色,花形似鶴頭觀望。
水珠在葉片上,隨著店內的音樂聲浪而輕微震顫,快要滴落下來。
店員給他端來一杯咖啡,悄聲離開,沒有說一句話,甚至頭也沒有擡起來看他。
店鋪的一側是臨街的,路口站著一個女人。
修身白襯衫和西裝褲利落地勾勒出身形,她的四肢修長,脊背纖薄,長發被夕陽描摹出柔和的輪廓。
周玨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因為她身上穿的,是rossi品牌的工裝。
但此時此刻,她倔強地咬著嘴唇,盯著手機,正低頭啜泣。
孫慷走過來,把平板遞給他,“enzo,晚宴嘉賓的座位,您確認一下。”
他順著周玨的視線也往外瞅了一眼,自然看到了那個女孩子,臉色忽然冷卻。
大事不妙。
rossi是做時裝生意的,saes的工作服很多。外套襯衫,裙裝褲裝,鞋履細節到一個小腰包,並無硬性規定每天一定要穿什麽,完全可以根據自己的心情,自由搭配。
但公司有明文規定,不能把工裝穿到工作場合以外的地方、不能穿回家,不能有損公司形象的行為,並且離職了要還給公司。
當然,不小心把工裝穿出去不是多了不得的錯,但是在老板麵前縱容錯誤,就是重大失職了。
“tina是一孕傻三年麽,自己昏頭,手底下的人竟也這麽不著調。”孫慷拿出手機對她拍了張照片。
周玨沒說話,出去了。
他再不走,店裏的人怕是拘謹得不能呼吸了。孫慷緊隨其後,不忘對其中一個店員做手勢:把咖啡收了。
周玨在車裏看完了郵件,在其中一個名字上編輯了紅圈,發送出去,還有一個附件。
電話很快打了過來,先是道歉:“enzo,對不起。”
周玨說:“我不需要道歉。”
“enzo,我覺得不是原則性問題就不用太在意。”對方很是為難,說:“邀請函在一周前就發出去了,現在通知不要來了,太得罪人了。”
“這是你需要解決的問題。”周玨的語氣裏聽不出情緒。
“我要看到你為a工作的敏感度,謹防對方以此次活動為自己的言行做背書,任媒體大做文章,如果沒有意識到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那你不適合這份工作。”
孫慷坐在副駕駛,根本不敢從後視鏡裏看周玨的臉色。
他稍稍換了個姿勢,也換了個稱呼,“老板 ,現在去哪?”
“你可以下班了。”周玨頭也不擡地道,他晚上還有個場合要出席,現在回去換衣服。
“好的。”
孫慷平靜地說了著兩個字,心中卻還是忐忑。
他跟周玨一個月,仍沒有摸清他的脾氣。這個新老板沒有因為初來乍到而討好下屬,看來是不怕得罪人的,搞不好自己哪天也要因為一點小錯誤被開。
打工人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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