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紫禁悲影(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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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佳想起往日的生活,舅舅、舅媽生性古怪,放縱秋落鳳,許多事情讓她難以忍受,但除此之外,對她著實不錯。離開山莊時,也曾萬分糾結。後來秋落鳳慘死,雙方勢同水火,今日又聽到這聲久違的“佳兒”,不禁熱淚盈眶。
    秋池道:“好孩子,不哭。是舅舅、舅媽老糊塗了,一直不明白小女孩的心思,也寵壞了落鳳,害他慘死。如今舅舅已經是個孤寡老人,隻求你看著昔日一點點養育之恩,不要介意,給舅舅養老送終可否?”
    秋池雖算不上富可敵國,但在湘贛邊界上有一個好大的莊園,附近的江湖豪傑也看他夫婦顏麵,產業著實不小,足夠自己生活一生。這番話實際是自己主動放下恩怨,讓易佳回家裏生活,好好照顧孩子。
    易佳激動得眼淚撲簌簌地下落,道:“舅舅,是我……是我不懂事。舅舅……”說到此處,忍不住想大哭,但又怕警醒孩子,哭聲變成了抽抽噎噎地古怪叫聲。
    秋池道:“佳兒,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快!快收拾好東西和我走!”易佳道:“好!”用衣袖擦幹眼裂,返回屋內,拿起包裹,抱起孩子,正要出門,這時才想起顧隱淵還在。
    顧隱淵看她出門,一指封住她的穴道,低聲道:“你和秋大俠走,我在這兒擋住敵人。汪大哥在西四胡同口。”
    易佳點了點頭。顧隱淵伸手解開她的穴道。
    易佳微微點頭,表示感謝,抱著孩子衝了出去。秋池一手拿過隨身的包裹,左手抓住易佳的肩膀,飛身而起,跳上屋頂,躍出院子。
    二人剛剛離開,立刻有人從西廂房出來。便要出門,顧隱淵出手無情,黑暗中一手“閑閑劍”直接刺穿了那人的頭顱。
    一個仆人看那人倒下,道:“怎麽了?”衝到眼前,也被顧隱淵一劍刺死。
    兩人接連倒下,瞬間炸開了鍋,五六個人都從不同的屋子出來。顧隱淵心中一寒,原本以為崇禎皇帝防著自己,最多派兩三個廠衛監視易佳,如今看來,所有的下人竟然都是朝廷派來的人。也難怪崇禎皇帝大半夜的來此,還對府中的一切都不防備。
    顧隱淵手起刀落,將眼前之人一一殺死,又用內息感知,察覺院內再無他人,這才從黑暗中緩緩走出,看著眼前的情形,心生一計。
    眼前總共五男三女,其中一女身形和易佳差不多,顧隱淵提起來,丟到床邊,從衣櫃中找了一件易佳的衣服給她換了。然後麵容向下,趴在床上,右掌用力,把腦袋打得粉碎,嵌入土炕中。
    做完這件事,按照剛剛各人奔出的方向,將屍體或丟入屋內,或丟在門前,看差不多了,又仔細勘察了一番,發現自己剛剛為了找易佳的衣服,已經把臥室翻得亂七八糟,想複原已是不可能。
    略加思索,索性點了一把火。看眼前火氣,很快就將臥室點燃,身子一矮,翻身躍牆,大叫道:“走水啦!走水啦!快來救火啊!”看附近的屋子亮起燭光,悄然離開。
    顧隱淵身法如電,一路狂奔,來到了東四胡同,秋池和易佳也剛剛到,尚未來得及和汪一江寒暄。
    秋池看到顧隱淵吃了一驚,道:“顧樓主,你怎會在此?”顧隱淵道:“此地不宜久留,當速速去尋佐佐木,到了那裏三位再訴衷腸。”汪一江看到妻兒,激動不已道:“是!”
    顧隱淵和秋池在前方開路,汪一江拉著易佳,易佳抱著孩子,剛過了兩個胡同,就聽到孩子“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四人都是吃了一驚,易佳估摸著時辰道:“孩子現在貪吃,晚上也要……”秋池道:“一江,顧樓主,我們三麵擋住佳兒,讓她安心給孩子喂奶。”
    汪一江道:“是!秋……舅舅。”
    三人鼎足背身而立,將易佳擋在身後,孩子隻是餓了,喂奶之後瞬間就不哭了。隻是一會兒,孩子吃飽了又繼續睡了。四人這才重新出發。
    很快的,四人到了城門邊的一處破屋,本來這裏是有人家住的,後來城內調兵,頗為不便,周圍不少房子都拆了,周圍的人也被遷走了,留下一片空房。
    佐佐木柚子一晚上都不敢睡,看來的竟然是四個人,不禁一愣。
    顧隱淵直接拉著她走了出來,他們放下了過去的仇怨,一定有許多話。用易佳的話說:“他們隻有今天一晚上。待他們離京,下一次見麵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顧隱淵道:“你也應該找個家了。”佐佐木柚子道:“我去江南不就是為了找家嗎?你不用擔心我,反而要擔心你自己,戰場是無情的,不會因為你是武林高手而優待於你。冷槍、流矢、偷襲無所不用其極。”
    顧隱淵道:“你上過戰場?”佐佐木柚子道:“沒有!是我想的。”顧隱淵道:“我真的上過戰場,你說的沒錯,不過是防守戰,可能會輕鬆一點。”佐佐木柚子道:“這次也是防守戰。”顧隱淵歎道:“而且還是以弱對強。”
    佐佐木柚子問道:“叛軍很強嗎?”顧隱淵想了想道:“應該是吧。”佐佐木柚子道:“什麽是應該?”顧隱淵道:“我不知兵。隻是想李自成從陝西不到半年打到京城,一路上勢如破竹,守軍聞風而降,軍心士氣必十分高漲。”
    佐佐木柚子道:“兵法上也有說哀兵必勝。”
    顧隱淵想了想,也不知該讚成她還是反駁她,最後道:“也許是吧。”
    佐佐木柚子問道:“顧大哥,你希望誰贏?”顧隱淵長歎道:“這也是我這幾天一直在想的。按理來說,我是大明的子民,應該是希望朝廷贏。但李自成如今名望極高,百姓十分愛戴,他贏也不錯。”
    佐佐木柚子道:“所以顧大哥你還是適合在江湖。”顧隱淵看她勸起了自己道:“也許是吧。其實我現在一刻也不想呆在這兒。”佐佐木柚子問道:“那你為什麽不和我們一起走?”顧隱淵想了想道:“我可能一無是處,但還算是個講信用的人。”佐佐木柚子道:“幽絮姑娘說的沒錯,你最大的問題是太容易答應別人了。”
    顧隱淵問道:“你知道琴昭贈了你一套宅子嗎。”佐佐木柚子道:“知道。就是疊翠山莊。”顧隱淵微微一怔,隨即也明白了。倒黴夫人雖然掌管這個莊子,但本質而言這個莊子是他丈夫的,也就是朝廷的。
    天很快就亮了,京城一切如常,似乎並沒有大軍壓境的恐懼,或許是因為大明王朝的bj城已經不止一次被兵臨城下了。雖然每次城中的百姓都不一樣,或許家裏的長輩告訴過晚輩吧。
    秋池、汪一江夫婦、佐佐木柚子和顧隱淵化作了一家人,從城中離開。和前日來京時不同,今日的盤查更為嚴密,不過對於出城的人,倒也沒有想象中的仔細盤查。
    一行人出了城,走了半上午,眼看就要分別。顧隱淵伸手一指,封住了汪一江的穴道。汪一江吃了一驚道:“顧大俠,你這是做什麽?”
    顧隱淵道:“汪大哥,祝你闔家歡樂,生活幸福。”汪一江道:“顧大俠,快給我解開穴道。”
    顧隱淵沒有理會他,轉而封住了他的啞穴,對佐佐木柚子道:“過了淮河,再給他解穴。”佐佐木柚子點點頭道:“是!”
    汪一江怒目圓睜,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若是平時,易佳必然也會爭取,但如今她有了孩子,孩子在她心中才是最重要的,雖然臨陣脫逃不好,但為了孩子,她可以犧牲自己的一切,何況是身外名。對於秋池,他是不希望汪一江留在此處拚命的,但他終究是個“外人”,不便勸解。
    顧隱淵目送一行人離開,這才返回。
    中午十分,剛剛到城門口,便見城門要關。顧隱淵搶上進入,守門之人也沒有特意阻攔。正好奇之間,聽到隔壁有個老者道:“逆賊寧王竟然跑了!看來他真的私自豢養兵丁,想要造反呐。”
    顧隱淵瞬間明白了,不知道什麽人劫走了朱無引,正在全城搜捕,為了避免他離開,難怪會提前關閉城門。不過是誰劫走了朱無引呢?琴昭雖然為他辯護,但不至於為了一個人而冒天下之不韙劫囚。看朱無引的情形,十分謹慎小心,也不似是豢養大兵的人。城中還有什麽人有可能救他呢?
    這時一個中年男子洋洋得意地道:“昨夜汪將軍府上被燒,夫人慘死,孩子不知所蹤。今日寧王就被劫。這必然是闖王已經兵臨城下,城中已經有不少闖王的人。”
    一群百姓一聽,均覺的有理,有的道:“闖王馬上就來京城了,看來我們的好日子也要來了。”馬上有人攔著他,讓他小聲點,免得被廠衛的人聽到。這番話自然有人聽到,立刻有人道:“闖王算什麽東西?不過是個反賊而已。”那人雖然還想反駁,但被朋友拉住,後麵的話沒有說出來。
    那人看他如此慫包,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果然,隻有這無能之人才盼望著一個反賊來拯救。”
    顧隱淵知道這完全是兩個事情,但這兩個事情前後相差幾個時辰發生,有人把它們聯係在一起,也是正常之事。
    顧隱淵沒有返回客棧,而是尋了另一家客棧。他現在不是要阻擋李自成大軍,和城池玉碎,也不是要幫助李自成大軍,臨陣倒戈。他現在隻想踐行完最後的承諾,救出崇禎,快速離開,至於後麵的事情,他什麽也不想做,隻想找到沈幽絮,一直呆在鄱陽湖畔。
    顧隱淵正躺在客棧內,忽聽得門外有人大聲吵嚷,仔細聆聽,便聽到外麵有人道:“全城搜捕逆賊朱無引,膽敢收留者,與之同罪!”
    此時正是午餐時間,大堂內食客極多,那官兵一個一個過去,仔細盤查。很快的,大堂之內的人就排查完了,順著客房一間一間的查過來。
    顧隱淵看著直皺眉,待他查過來,豈不是很快就知道自己抗旨離開娘子關,返回了京城?更要緊的是,等他們查到了馬寶等人的行蹤,崇禎給自己一個抗旨不尊,私自進京,意圖謀反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
    顧隱淵來到後窗,卻見眼前官兵往返急走,正將這一片控製住。
    顧隱淵住在城西,馬寶等人住在城南,現在崇禎手下兵少,還要派大軍守城,隻能一片一片搜尋過去。顧隱淵換了一身深灰色的衣衫,和周圍的屋子融為一體。他選的是這客棧最高一層,用細線係在窗戶下沿,悄然從窗口飛出,抓著窗框上沿翻身上了屋頂,伏在屋頂之上,緩緩將細線放下,窗戶輕輕關上。
    這時,巡查的官兵正好進來,看屋中無人,進來床上、櫃子都仔細勘察一番,沒有什麽疑點,為首的官兵道:“你不是說這間住了人嗎?人呢?”掌櫃的道:“明明這裏住了人,而且剛住進來沒多久。”那官兵道:“現在人憑空消失了,難不成是朱無引和同黨聽說我們來查匆忙逃走了?”
    掌櫃的知這句話不善,忙道:“不是一群人,隻是一個人。應該是他下樓吃飯了,小的沒有注意。”那官兵道:“是這樣嗎?你這間客棧已經開了有二十多年了吧,不會連一個人都記不住吧。”
    掌櫃的道:“官爺說的是。小的聽說這反賊逃了,早嚇得魂飛魄散,這記性也就不好了。”官兵道:“跑了個反賊,你緊張什麽?難不成你和反賊有勾結?”掌櫃的忙道:“小的就是個做小本生意的,豈敢和反賊勾結,那不是嫌自己命長嗎?小的隻是覺得這反賊肯定是個窮凶極惡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萬一他被官爺追的走投無路,逃到了小店,小店豈不是要遭殃?”
    官兵語氣忽然變得溫和,笑道:“掌櫃的說的有禮,走,咱們去下一個房間。”
    跟著屋內漸漸安靜下來,很快的,隔壁的房間又開始喧鬧。
    顧隱淵悄悄拉起細線,將窗戶打開,神不知鬼不覺的鑽進來,將窗戶輕輕關住,取下了細線,悄然摸到門邊,外麵沾滿了兵丁,嚴防死守,想離開也沒有機會,隻能等他們查完離開。
    這個盤查整整持續了半個時辰,官兵才依依不舍地離開,看來這家客棧確實油水很豐厚。他們如此緩慢,顧隱淵心也漸漸放下,要查到馬寶他們,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了。
    一直到酉時,這邊的官兵才撤離,去了另一個地方。顧隱淵沒有從正門走——現在已經是人人自危,掌櫃早就打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