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天下百花如枯(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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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漠看顧隱淵中了一指,忙道:“師兄!怎麽樣?”顧隱淵道:“不打緊,挺舒服的。”
鶴敏冷笑一聲道:“虛張聲勢,狐假虎威!”顧隱淵輕歎一聲道:“這兩句話倒像是小小說的,她素來出口成章。”
鶴敏道:“這是自然,洞仙歌最喜吟唱。這時我等其他六姐妹無法比擬的。”說話間又是兩指點出,這次點的是顧隱淵的膻中和氣海!
顧隱淵稍微遲疑,看指力逼近,決定按兵不動,任由兩指點在身上。
季漠看他不動,也不敢動。
膻中、氣海乃藏氣大穴,最為要緊,果然兩道指力之下,感覺整個任脈的經絡都通透了許多。
顧隱淵靈機一動道:“瑞鶴仙,就憑你這點道行還殺不了我,還是快回去找天仙子吧。”
鶴敏這五道指力力道、指法都不相同,有的讓其經絡閉塞,有的讓其痛癢難當,有的讓其麻木不仁,沒想到顧隱淵竟然慨然受之。想在長江之上時,他還經絡不通,無法全力施展武功,難不成短短半月,他竟然治好了如此之重的內傷?不可能!就算武功比他高十倍,也不可能有如此神奇之事!
想到此處,鶴敏雙手十指連揮,彈、點、按、捺連著使出,向顧隱淵身上要穴點來。
顧隱淵看她指法非凡,尤其是十指連動,毫無滯澀,這是師父也做不到的,不禁暗中讚歎。
看她有的指力點在自己奇經八脈上,有的點在正十二經上,索性上躥下跳,主動承受她指力的攻擊,全部中在奇經八脈之上。
季漠看顧隱淵接連中指,大驚失色,便要上前,但看顧隱淵連中三指,渾然無視,反而好整以暇,顯然是成竹在胸,索性靠在一邊觀戰。
鶴敏看所有的指力無一落空,全部點在顧隱淵要穴之上,甚至他還故意露出背後靈台、至陽、風府、大椎等要穴主動承受,更是心驚!用上了全身的內力,雙手十指如仙鶴梳翎一般,連綿不絕!
三指過後,顧隱淵已察覺這指力確實是天正神功的克星,幾十指下來,隻覺渾身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坦,真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鶴敏越打越是心驚,隻覺見到了全天下最恐怖之事,大叫一聲,破門而出,隨著一聲尖嘯,消失在夜幕之中。
季漠跑上前拜倒道:“恭喜師兄,練成了絕世神功。”顧隱淵道:“我們先上路,免得其他江湖中人來了。”季漠道:“是!”
顧隱淵取了行李,從後院取了馬,問道:“你有騎馬嗎?”季漠搖搖頭道:“師兄上馬,我為你持鞭墜鐙。”
顧隱淵搖搖頭道:“我們先步行吧。漢口是個大城,天亮時再買一匹。”季漠道:“師兄這匹馬神駿非凡,非尋常馬可比。”顧隱淵點點頭,道:“是啊!我貪戀這匹寶馬,遲早被人追上。”季漠道:“師兄神功非凡,再來幾十個高手又如何?還不是都要死在師兄手下。”
顧隱淵道:“你可知李若凡和公孫幻等人在何處?”季漠道:“我不知道。”麵露不屑,道:“李若凡自立七星門,早已背叛倚樓聽風雨,不提也罷。”顧隱淵道:“他們剛剛在天正山莊為倚樓聽風雨之名而損傷慘重。”
季漠道:“那不是為了倚樓聽風雨,而是為了七星門,如果倚樓聽風雨真的沒了,他們也好不到哪兒去。不提他們了,師兄你去哪裏?我陪你去。”
顧隱淵道:“我去天正山莊了解真相。”季漠大喜道:“太好了!我們去把天正山莊殺他個片甲不留!”顧隱淵道:“我不是去殺人的,我是去尋找真相的。”季漠道:“沒錯!沒錯1尋找真相,所以夫人不能殺,夫人說的話就是真相!”顧隱淵無奈地道:“楊莊主是我的好友,我們去尋找真相的,不是去殺人的。”
季漠道:“其實在江湖上,真相是什麽不重要。誰是大家公認的大俠才重要,少林寺的和尚什麽狗屁德高望重,無非是少林寺傳承千年不倒,大家敬重少林寺而已。至於寺中的和尚,都是些迂腐無能之徒,既無十分的本事,也無十分的功業,哪裏來的德高,哪裏來的望重?”
顧隱淵看他這話雖然粗魯,也不無道理。
季漠繼續道:“師兄,不是我胡說。這楊洛友本就來曆不明,急需立威,說你是凶手這事兒說不定就是他傳出來的。為的就是讓江湖中人心生同情,讓楊真的威望再嗬護他幾年。師兄若去了天正山莊,一來得不到真相,二來就算得知了真相他也會想方設法除掉師兄,三來就算他念著昔日之情,把真相告訴師兄,江湖上也沒人會聽的,雖然他是楊真的兒子。”
這些天顧隱淵已經想到了這些,但無論如何,事情的真相還是要搞清楚,這才決定大膽去趟天正山莊,問道:“依你之見,此事當如何處置?”
季漠道:“以我之言,以師兄現在的武功,當直接去山西倚樓峰,先坐了倚樓聽風雨的樓主。”顧隱淵苦笑不得道:“我又不是倚樓聽風雨之人,做什麽樓主?”季漠道:“本來我還有所擔心,但以師兄現在這樣的功夫,必能技壓群雄,做倚樓聽風雨的樓主。”
顧隱淵道:“我還是先考慮自己的事情吧,就不摻和倚樓聽風雨的麻煩了。”季漠忙道:“這本是一件事情,你做了倚樓聽風雨的樓主,一言九鼎,到時候就算楊真是不是你殺的都無所謂了。”顧隱淵談口氣道:“算了吧!以後休要提及此事。”
季漠道:“是!師兄!如果去天正山莊,我們當如何去?是悄悄潛進去找夫人詢問,還是直接闖進去找楊洛友對峙。”
顧隱淵道:“我想單獨了楊洛友談談。”季漠道:“秒計,妙計!隻要你們一一對峙,要殺了他豈不是易如反掌?”
顧隱淵知倚樓聽風雨之人對楊真深惡痛絕,雖然他現在已死,但不將天正山莊夷為平地,絕不善罷甘休!說不定這幾天已經有不少弟子去過天正山莊了。對於季漠如此,也不以為意,隻是淡淡笑笑。
到了城邊,天色剛蒙蒙亮,城門尚未打開。顧隱淵一麵和季漠說著話,一麵暗自運氣,結果和這幾日一樣,經過穴位而不入,暗想:“需有人持續不斷的將真氣從全身穴位打入,才有可能破解這天正封穴。若說這天下指力至尊,何人能出天仙門之右?”
顧隱淵道:“我想去天仙門一趟。”季漠吃了一驚道:“師兄去天仙門做什麽?”顧隱淵道:“我師出天仙門,但因為一些誤會,天仙門也在追殺我。我覺得你說的有理,天仙門惡名昭著,如果我一舉滅了天仙門,這江湖中人說不定會坐下來聽我說說話。”
季漠抓著光光的腦袋,有些遲疑道:“那天仙門遠在西域,那些妖女武功高強。師兄……師兄……”顧隱淵道:“你覺得我連倚樓聽風雨的樓主都做得,這天仙門就滅不得?”
季漠道:“那不一樣,倚樓聽風雨的高手雖然各自為政,但至少守規矩,而且有我支持,我再去說服一些樓內管事之人。但天仙門都是女人,師兄又是血氣方剛,萬一不小心……”
顧隱淵忍不住笑道:“你怕我中了她們的美人計?”季漠大腦袋冒出許多汗珠,道:“這個……不好說……畢竟天仙門的人還懂得妖法,尤其是魅惑男人的妖法……”
顧隱淵道:“我出身天仙門,怎麽從未聽過?”季漠道:“那是自然,天仙門的妖法是勾引男人的,若你學了,你去勾引男人……”說到此處,隻覺渾身雞皮疙瘩爆起,不敢細想。
顧隱淵哈哈一笑道:“這樣吧!我先去趟天山,你可以先回倚樓聽風雨籠絡一些人,待我歸來,要聲望有聲望,要武功有武功,做這樓主豈不是更名正言順?”
季漠點點頭道:“也是!這拉攏人心也需要一些時間。”又想到顧隱淵去西域,沒有三五個月也不可能回來,又麵帶憂色。
這時,城門打開,顧隱淵道:“季漠!後會有期!”說著翻身上馬,輕拍馬臀,銀雀如離弦之箭,飛馳出城。季漠還在發呆,顧隱淵早就消失在晨昏中。
顧隱淵先去了襄陽,卻未進城,而是先祭拜了恩師仇離,卻見墳墓已然翻新,斷木墓碑也變成了黃崗岩墓碑,上麵的字無論筆法還是筆鋒和當時他寫的一模一樣,顯然是有人直接遝下又刻上去。
顧隱淵猜是母親所為,但以楊洛友之明,不可能不知道。而且若非他暗中保護,也不會如此潔淨,心中的疑惑又多了三分。
離開襄陽,顧隱淵心情沉重,一個多月前還意氣風發,如今卻是落魄流浪。到了鄖陽,忍不住借酒消愁,大醉一場。
睡至半夜,顧隱淵隻覺口幹舌燥,醒來咕嚕嚕灌了許多水,忽聽得有人從屋頂飛過。他現在被天下人追殺,自是十分小心,不想那人隻是一點,便快速從屋頂飛過。
他悄悄摸出房門,飛身而起,發現不遠處的屋頂上黑黝黝地伏著一個人影。此時正當月盡夜,星月無光,若非凝神觀看,還真分辨不出。正在思慮之間,那黑衣人突然長身而起,在屋頂飛奔過過,沒於夜色中,暗忖:“莫非那人找到自己要找的房間了?”身子一輕,便到了那人剛剛落腳的屋頂隻聽一女聲道:“小女李露月拜見陝西三邊總督孫傳庭孫總督。”
顧隱淵暗自思忖:“這裏竟然是孫傳庭的官邸。”
孫傳庭被誣告後入獄三年,直到最近西北戰事不利,才被崇禎重新啟用,封為陝西三邊總督,剿滅李闖。
顧隱淵向前一躍,來到李露月對著的門庭之上,輕輕抽掉一片瓦片。隻見堂內一老者端坐於坐前,身著紫色長袍,樣貌看不清楚,想必是孫傳庭。
這時,從屋內飛出一名少女,那少女還穿著一身白色睡衣,與李露月打鬥起來。
顧隱淵摸到庭前,見堂中兩人鬥得正緊,那白衣少女顯然沒時間去找兵器,提著一條板凳,前支後格。
黑衣少女李露月年紀甚輕,手中沒有兵器,但招式狠辣,招招攻敵之要害,口中還道:“孫家妹子,幾個月不見,你這武功可沒什麽長進。”
說話間,白衣少女正好一凳當頭砸下,李露月右手平伸,抓住板凳下麵的小枝,一推一按,凳子已經到了李露月手中。
白衣少女立足不穩,連著退了幾步,被一青年男子從背後伸手攔住,道:“李姑娘的武功,我們是比不了的。”
李露月道:“孫督師,小女子有要事相告。”孫傳庭撫這胸前的胡子,嗬嗬笑道:“好!好!李姑娘深夜造訪,定有要事,你來我書房。”
二人進了書房分賓主坐定,下人奉上茶水便退去了。
孫傳庭道:“李姑娘深夜造訪,有何要事?”李露月道:“闖賊勢大,孫督師當速向皇帝請求援兵。”孫傳庭神色凝重,卻道:“闖賊不過是些烏合之眾,不足為慮。”
李露月歎口氣道:“孫督師你休要騙我,你明明已經知道李自成最近得了個賢才,名叫李岩,幫他收買人心,整頓軍紀,不到一月,闖賊大軍已大幅改觀。若再讓他這般下去,闖賊就不是昔日的闖賊了。”
孫傳庭道:“李姑娘果然耳聰目明,消息靈通。”又長歎一口氣道:“我已經向皇上申請撥兵,但當年我在皇上麵前誇下海口,隻要精兵五千,便可剿滅反賊。”
李露月道:“若是以前,自是不難,但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官匪此消彼長,闖賊已不容小覷。”孫傳庭起身,推開窗戶,望著眼前漆黑的院子,道:“是啊!”
李露月道:“既然如此,孫督師何不辭官不做,歸隱田園?”孫傳庭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何況就算大明容不下我,我也實不知該去何處。”
李露月道:“晚輩倒有些去處,前輩可否耐心聽取?”孫傳庭撚須笑道;“但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