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蓋朔風迷途(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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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隱淵四下打量,在三個架子之後,發現一支短劍插在牆上,伸手拔出,卻見這劍似匕首一般長短,隻有手指般粗細。
鶴敏興奮地道:“魚腸劍!江湖之神的魚腸劍!”
顧隱淵心生疑惑:“這劍為何插在此處?”但此時逃命要緊,不及細想,繞到插劍牆壁後方,發現一條長長的小道,和剛剛的甬道相比,極為窄小,隻夠一人通過。
顧隱淵一馬當先,鶴敏緊隨其後。道路十分彎曲,繞著圈子盤旋而上,很快二人就完全失去了方向,隻能沿著路一直向上。
終於到了盡頭,卻撞到了頭頂,顧隱淵伸手觸摸,入手極涼,卻是一塊金屬皮,道:“這是個門。”把火折子交給鶴敏,雙腳撐在兩邊,鬥運內力向上一托,鐵門隻是稍稍向上抬起一點,跟著大片水傾瀉而下,直衝顧隱淵麵門。
地方窄小,下麵就是鶴敏,如何能夠躲閃,被澆了個透心涼。
顧隱淵手一鬆,鐵門又蓋上,水也戛然而止。鶴敏道:“上麵怎麽會有水?”這正是顧隱淵想問她的,猜一下此為何處。
顧隱淵略加思索,看著鶴敏手中的魚腸劍,忽然明白了,伸手去過魚腸劍,對著鐵門連刺數劍。這劍鋒銳無比,似還在銀龍飛鳳刀之上,毫不費力,鐵門就被刺出了三個破洞,水流灌注而下。
鶴敏急忙閃開,免得被水澆個透心涼,叫道:“你做什麽?”地方狹窄,聲音十分響亮。
顧隱淵道:“你會遊泳嗎?”鶴敏道:“會,問這個做什麽?”顧隱淵道:“把火折子熄滅,深吸一口氣,準備遊上去。”鶴敏奇道:“遊上去?”
顧隱淵不與她解釋,道:“深吸一口氣。”鶴敏依言長吸了一口氣,卻沒有滅掉火折子。顧隱淵也深吸一口氣,運氣於雙手,全力一托,有了向下的流水,鐵門沒有原來那麽重。被他掀起一半,正好露出一個人的縫隙,大水傾瀉而下,鶴敏慘叫一聲,憋得一口氣登時就散了,被水一衝,沿著窄道滾了下去。
顧隱淵運氣於雙手雙足,死死撐住。水流向下,室內的的空氣向上,覷著一個大水泡,縱身一躍,借著水泡上浮之力,四肢不斷撥弄著水,快速浮上水麵。
他掙紮著劃到湖邊,卻見池邊上一個青綠色的巨大翡翠上寫著三個大字“合歡池”,四下望去,果然看到許多行樂之物,看來此處是息瑤池和眾女平日玩樂的地方。
那個小室並不大,很快就灌滿了水,水麵漸漸恢複了平靜,隻有顧隱淵弄出的漣漪。
顧隱淵等了一會兒,沒有看到鶴敏出來,甚至沒有看到她的屍體飄出來,想來屍體不知道被卡在了哪裏,淹死在了水中。
顧隱淵爬上岸,回頭發現魚腸劍不在手中,不知道隨著水流衝到了哪裏。
這時,忽然水中出現一個旋渦,水繞著中心轉著圈子。顧隱淵急忙從水中跳出,若是被這種水浪卷入,武功再高也沒有辦法出來。
水繞著巨大的圈子,形成個巨大的旋渦,水麵迅速下落。
顧隱淵走到窗前,此處乃是一處絕壁,隻有一條路通往下麵的平台,順著小道走到盡頭,就看到密密麻麻的站著幾十個強弓硬弩的蒙古人,對著一個石門,想來那裏就是九龍門。
地下隆隆水聲越來越響,蒙古人訓練有素,絲毫不為所動,就在此時,一條水龍從門中湧出,如同一條巨龍咆哮,一排蒙古射手直接被衝出幾十丈,掉入身後的萬丈深淵。
原來這石門雖大,卻擋不住水滲透流出,隨著水壓越來越大,石門機擴無法撐住,登時便斷了,水衝破石門噴湧而出。
巨大的水浪讓不大的平台變成了一片汪洋,流入懸崖又形成一條萬丈飛瀑。
隻是一會兒,池中的水已經流幹了,平台處也重新恢複了安寧。
顧隱淵推門出去,一陣寒風出來,本還不覺如何,但現在渾身濕透,隻覺寒氣入骨,又退了回來。
看一側陽光明媚,把外套脫下,找了個架子,晾在上麵,回頭尋了個椅子,想盤膝運氣,用身體把貼身衣物蒸幹。抬頭一看,卻見池地被水浪衝刷下,表麵的一層淤泥被衝刷殆盡,原本晶瑩透亮的池底一道道顯現出來,竟有許多字。
顧隱淵大奇,跑到池底,果然能感覺到一個個字的痕跡。
這池水很深,平日裏息瑤池玩樂時也不會到這個深度,是以他們沒有發現,這時水無意中排空了,全部顯現出來。
顧隱淵來到開頭出,隻見上麵寫著:“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天孤生曰:武學之道,亦合此理。武學之道在於強身健體,身弱者縱辛勞萬倍,亦不能成……”接著便是九種神功難成之理,“天仙樂”竟是其中一種:陰陽不合。不過李清影死時也沒想到,後輩之人竟然用作這種用途。
顧隱淵快速掃過,隻覺不過聊聊千餘字,竟把自己帶入前所未有之境地,當時在無暇處聽不懂的言語,此時豁然開朗。這時才發覺,從母親陸稻兒手中獲得的萬物生,不過是其中一部分的注解。
他看的出神,早就忘記了周身的寒冷,直到日頭將西,山中瞬間昏暗,這才覺得腹中饑渴。貼身的衣物早已幹了,從架子上取了外套,沒有全幹,但也比全濕強。
沿著小徑下山,山風極大,夜間更勝,到得九龍門外,也是死一般的寂靜,大水衝的連屍體都沒有留下幾具,沒有流下的水在寒風之下結成冰晶,連著人也凍在其中。不過沒有看到鶴敏的屍身。
顧隱淵沿著小道繼續向下走,屍體漸漸多了起來,有蒙古人的,有天仙門的,畢竟大水沒有衝到此處,看的出來此處經過了激烈的戰鬥。屍體一直延伸到了演武場,這裏已經成了大型的修羅場。夜風嗚嗚的吹,更覺不寒而栗。
過了演武場,一麵通向眾女平日住宿之所,一麵通向息瑤池的住所,兩者之間一直延伸到另一邊則是雜役和這些奴隸的住所,既高且危,而且根本不能抗風抗雪。
在奴隸住所旁還掛著許多生肉和毛皮,此處正是風口,山中溫度低,也不會腐壞。
距離奴隸住所不遠處便是廚房,這裏的廚娘也被射死,慘不忍睹。
顧隱淵埋鍋造飯,把衣服在火爐旁架起來烤了。廚房中多的是各種生肉,銀龍飛鳳刀大材小用,連骨頭帶肉全部切成小份,也不分是什麽肉,熱騰騰地煮了一鍋,一口熱湯下肚,感覺渾身都熱了起來。
吃飽了起身,想此處已經無人,不如直接去息瑤池屋內休息,第二天再下山。
打定了主意,便向息瑤池的瑤池宮踱去。山中夜風大,比白天瞬間冷了許多。到了校場,沿著一條彎曲小巷一直走去。
走了沒多久,忽然聽到一陣嬌喘聲,顧隱淵麵上一紅,立刻停下腳步,矮著身子悄然摸上去。
走了沒多久,轉過一個彎,便看這是一個山體的突出,上麵建了一間草屋,下麵便是萬丈深淵,隻有一條路可以過去。
天仙門如此宏偉雄壯,息瑤池住的地方竟然如此寒酸,似乎風稍微大一些,屋頂就能被掀翻。
顧隱淵悄悄摸至,想知道屋內是什麽人,剛剛摸到門前,忽的一道寒光閃過,電光火石之間,急想後退。他剛剛離開門前,便看到如芒的箭雨射向他剛剛待的地方。
顧隱淵驚出一身冷汗,若不是一人的箭在月光下反光,自己很有可能已經被射成刺蝟。
彎刀出手,一道寒芒轉過,彎刀劃出圓月般的弧線,殺死了四五個弓箭手,又回到手中。顧隱淵喝道:“你們是什麽人?”
草屋門打開,從屋內走出兩個人,從身形來看是一男一女,他們衣冠楚楚,這麽短的時間不可能穿的如此齊整,明顯剛剛是故意把他引過來的。
顧隱淵道:“你是譚霓裳?”女子拖長了聲音道:“沒……錯!”顧隱淵道:“是你和奸人內外勾結?”
譚霓裳道:“沒錯!本來以為回來的會是息瑤池這個老妖婆,沒想到竟然是你。你是誰?”她說話很慢,如同唱戲一般。
顧隱淵道:“你的師侄顧隱淵。”譚霓裳道:“哦,原來是仇離的徒弟,你膽子不小,竟然敢到這兒來。”顧隱淵道:“你膽子也不小,竟然敢犯上作亂。”
譚霓裳咯咯笑道:“別說的這麽難聽,這也算是給你報仇,從沈吟吟到鶴敏,息瑤池想你死無葬身之地。隻要我做了天仙門掌門,你就自由了。”
顧隱淵道:“你若隻是找息瑤池報仇,那也算是正當合理。隻是你為什麽殺了其他的師姐妹?這麽多人中難道沒有一個是你的朋友心腹?你若真的隻是為了報仇,又為何找來這些蒙古人?你和他們已經勾搭了多久?而且天仙門弟子不都是死在本門武功之下,甚至可以說都不是死在本門武功之下,你還勾結了什麽人?”
譚霓裳道:“顧隱淵,你也是個聰明人,明知道這些事情我都不會告訴你的就不必再問了。現在你隻有兩條路,要麽與我為敵,被我殺死。要麽和我一起殺了息瑤池,你繼續去你的中原做大俠。”
顧隱淵道:“我比較關心的是你得到了什麽?一個空空如也的寨子和一個孤家寡人的身份?”譚霓裳道:“這也不是你要關心的。”
顧隱淵道:“好吧。既然如此,在下告辭。”說著起身大步離開。
譚霓裳厲聲問道:“你要去哪裏?”顧隱淵道:“我不與你為伍,也不相助息瑤池,剩下的就不是你要關心的了。”
譚霓裳大怒,正要上前,卻被那神秘男子抓住,道:“不用追了。”他似是壓著嗓子,與在大廳時的聲音截然不同。
對於天仙門,顧隱淵是沒有感情的,甚至還不如對沈吟吟的感情,更不必說和仇離了。他來天仙門,隻是為了療傷,更直白些說是找打。
息瑤池臨終時的交代,他隻是答應了代傳,但天仙門已經沒有了——譚霓裳已經不算是天仙門的人——這個交代自然不了了之了。唯一可惜的是鶴敏,這個故作高雅實則蠢萌的女人,本來可以不用死的。
山路難行,尤其是半夜,但顧隱淵卻從未如此的輕鬆,他不但傷好了,而且武功前所未有的高明。
顧隱淵拿出了無暇的筆記,這份筆記一直跟著銀雀,幾次泡水都幸免於難,饒是如此,其中大多字都看不清了,但其中的內容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下山已經是天亮,顧隱淵喚來了銀雀,撥馬向東,想到很快就能回到中原,興奮不已。
行至正午,忽然望見遠處一陣雲霧騰空而起。顧隱淵知沙漠中天氣瞬息萬變,急忙勒馬,驀地裏號聲大作,戰鼓雷鳴,馬蹄聲震天動地,竟是大軍調動。
顧隱淵吃了一驚,一個人在這般大軍之中,如小舟置於大海,忙勒馬向西,走不多時,前麵塵頭大起,一彪軍馬竟直衝過來。隻聽得戰馬鏗鏘,塵霧中一麵大旗飛出,上麵寫著不認識的蒙古字,不知道是哪個蒙古大將。
眼見東西兩麵都有敵兵,北麵便是茫茫天山,隻好縱馬向南馳去。跑了一陣,忽見前麵也出現蒙古兵,隊伍來去,正自布陣,四處已無路可走。
顧隱淵心中苦笑,難不成自己出師未捷就要先死在這大漠亂軍之中?縱馬馳上一個高坡,想看清戰場形勢,再找空隙衝出去。一瞧之下,登時呆了,隻見西首密密層層地排著一隊隊蒙古步兵,兩翼則是騎兵。對麵遠處是身穿條紋衣服的哈薩克戰士,長槍如林,彎刀似草,聲勢也極浩大。雙方穩住陣腳,轉眼便要交鋒。
原來顧隱淵已陷在蒙古兵陣裏。隻見陣中將校往來奔馳指揮,千軍肅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