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大雁詭譎(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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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隱淵忽然想起過明,問道:“汪幫主可知‘鐵拳’過明?”
    汪一江道:“我等都是在長江上討生活,自然認得,不過這幾年他去了海邊,直到在下結婚時,才又見過一麵。”
    顧隱淵道:“汪幫主可與他說過孫醫生之事?”
    汪一江道:“孫醫生的住所乃是絕密,在下雖然與他關係不錯,但無論如何也不會說的。”
    易佳插口道:“一江哥,我覺得你……你說過。”
    汪一江知愛妻絕不會胡言亂語,冷不防出了一身冷汗,問道:“什麽時候?”
    易佳道:“成婚當日,你喝得爛醉,回到屋內時,口中還喃喃地說著孫醫生的名字。”
    汪一江吃了一驚,喝道:“你怎麽不早說?”
    易佳從未見他發火,嚇得一激靈。汪一江忙上前將她摟入懷中道:“佳妹,對不起,是我太著急了。此事到底如何?你慢慢和我說。如果身子不舒服,晚些時候說也行。”
    易佳甜甜一笑道:“那日你喝得大醉,我沒有打擾你,讓下人去打探了一下,聽你說過此事的,便是過明。我擔心他會對孫醫生不利,又派人去尋了孫醫生,在附近巡視旬月,沒有發現有人打擾。想過明與你相交數十年,應當也是忠正耿直之人,這才沒有和你說。”
    汪一江道:“過明是個直腸子,脾氣爆,而且有些一根筋,卻不是個小人。”
    顧隱淵道:“他確實不是個小人,但他一旦被人所激就控製不住自己了。”
    汪一江眉頭漸漸鎖緊道:“這倒也是。顧大俠最近遇到過他?”
    顧隱淵歎口氣道:“他死了,死在天仙門‘琵琶仙’譚霓裳手下。但他手中的萬毒黑花,不知道被什麽人奪走了。”
    汪一江脫口而出道:“萬毒黑花!”
    顧隱淵道:“沒錯!我親眼所見,通體全黑的萬毒黑花。”
    易佳道:“難不成他發覺了我們派去的人?故意潛藏了一個多月?不可能啊,如果他真是個性情暴躁的人,不可能忍耐這麽久的。”
    汪一江擔心妻子自責,動了胎氣,道:“他當時並未想去找孫醫生,不過後來因為什麽原因受了傷這才不得已去找孫醫生。結果和我一樣,管不住嘴,落得個死於非命的下場。”
    易佳道:“我們得幫孫醫生再尋一個安靜的修養之所。”汪一江點點頭。
    顧隱淵道:“賢伉儷不必擔心,此事過去至少三個月了。孫醫生若是無事固然好,若是有事,我等也救援不及。待此間事了,在下親自去廬山,定將孫醫生安置妥當。”
    二人隻好無奈的同意,齊聲道:“如此多謝顧大俠了。”
    顧隱淵從屋內離開,讓瘦馬收拾行李,換一家客棧住下。行至途中幫汪一江夫婦叫了一輛驢車。
    到了新的客棧,顧隱淵叫來季漠,取出那拇指大笑的白玉,問道:“季漠,這是何物?”
    季漠忙拜倒道:“師父!弟子不負所托,終於找到師兄了,他甚至願意做我們倚樓聽風雨的樓主。”說著聲音竟有些哽咽。
    顧隱淵不忍打斷他,過了許久,才將他扶起道:“這是增長天王之物?”
    季漠雙目已然紅腫,擦掉眼角的淚水,道:“是!這是白蓮花瓣令,總共二十枚,其中樓主一枚乃是花蕊,象征著樓主核心的身份。三位副樓主乃是三個大花瓣,剩下李副樓主的七名弟子,釋副樓主的四名屬下,以及孔副樓主的五名學生,共十六枚小花瓣。這枚花瓣尾端有個小鉤,正是師父帶著的白蓮花瓣令。”
    顧隱淵道:“這令牌除了身份的象征還有何用?”
    季漠道:“此物和朝廷的官憑路引一般,除此之外,應當也沒有別的用途了。”
    顧隱淵點點頭。季漠問道:“師兄從何處得來此物?”
    顧隱淵道:“是母親托人送來的。”
    季漠哈哈笑道:“這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師父十多年前就料到師兄今日會做本樓樓主,將花瓣令也留下了。”
    顧隱淵忍不住莞爾,本以為這花瓣和做樓主有什麽必然的關係,沒想到隻是個令牌,於現在沒什麽用處。
    一連數日,顧隱淵都在思考如何破局,卻絲毫沒有頭緒。宮本櫻子的屍體被慈恩寺中人發現了,沒多久長安城樓上便掛上了宮本櫻子的屍體,天寒地凍,屍體腐壞很慢,又多掛了幾日。
    佐佐木柚子一直沒有出現,顯然已經離開了京城,這也讓顧隱淵想明白了她去了哪裏。
    顧隱淵每日都去宮本櫻子屍體附近徘徊,開始還有許多人,沒幾日人漸漸少了。
    這日,又如往常一樣,顧隱淵遠遠地看著宮本櫻子的屍體隨風飄揚,過了今日,她也要被下葬了,估計是被隨手丟到亂葬崗。
    眼看天快要黑了,便要返回,忽然看到一個身形高瘦的書生緩緩走近,在屍體附近左右徘徊,不時看向周圍,十分謹慎。
    顧隱淵停下腳步,躲在暗處看著他。
    書生看了一盞茶左右時間,嘴角擠出一絲微笑,大步離開。
    顧隱淵跟隨而去,隻見他毫不停留,沿著大道一路向東而去,眼看城門就要關閉,快步溜出去。顧隱淵略加猶豫,跟著出去,但如此一來過於明顯,書生已經發現了他。
    書生沿著官道一直向東,走了約莫十裏,終於停下腳步,轉身問道:“閣下為何一路跟隨與我?”
    顧隱淵抱拳道:“敢問閣下可是慕雲山莊莊主覃黎洋覃莊主?”
    書生道:“正是在下!敢問閣下尊姓大名,為何跟隨與在下?”
    顧隱淵道:“在下顧隱淵。”
    覃黎洋冷笑道:“聽說閣下勾結東瀛倭寇,作奸犯科,難不成是為那個妖女報仇而來?”
    顧隱淵道:“這倒不是。而且恰恰相反,那妖女便是在下出手結果的。”
    覃黎洋道:“在下雖然久不在中原,卻也不是好欺之人。你剛剛與那妖女聯手,在長安城外殺死我中原武林人士上百人,還想抵賴不成?”
    顧隱淵道:“此事不假。不過是這些人要殺我,我不得已而還手,這妖女適逢其會而已。我本想感激她救命之恩,但她幾次三番讓我投靠東瀛探明營,不得已我隻能將她殺了。這麽說來,我還是個不懂得知恩圖報之人。”
    這話雖然是說他,但覃黎洋為東瀛人追殺,他殺了宮本櫻子,也算是為覃黎洋掃除後顧之憂。他不領情,反而是個不懂知恩圖報之人。他若領情,則是認同自己和宮本櫻子相交,他和自己相交也不是什麽嚴重之事。
    覃黎洋道:“閣下能言善辯,看來在下不得不與你一敘了,不知閣下有何疑問?”
    顧隱淵道:“我想知道探明營的情形。”
    覃黎洋道:“怎麽?閣下去東瀛投奔探明營?”
    顧隱淵道:“我想去東瀛滅了探明營。”
    覃黎洋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顧隱淵道:“中原已經沒有我的立足之地了,我去東瀛一統江湖,做個武林盟主應當也不錯。”
    覃黎洋哈哈大笑道:“閣下不是已經準備去做倚樓聽風雨的樓主了嗎?”
    顧隱淵道:“沒錯!那有如何?憑我一人稱霸東瀛武林,想來也不容易。反正倚樓聽風雨在中原也沒有落腳之處。”
    覃黎洋道:“你還是先關心關在塔中的倚樓聽風雨樓眾吧。”
    顧隱淵微微一笑,道:“你怎麽知道大雁塔內關的是倚樓聽風雨之人?這幾日我拖著宮本櫻子和佐佐木柚子,你有大量的機會可以逃走,為何不走反而回到了長安城再次涉險?”
    覃黎洋臉色變得鐵青,道:“你早就知道我回來。”
    顧隱淵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我隻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看看有什麽別的發現,但看到你回來之時,我就知道了你的身份。”
    覃黎洋道:“我的身份?”
    顧隱淵道:“沒錯!你現在這個樣子才是你真實的樣子,卻是別人眼中你偽裝的樣子。倚樓聽風雨三大副樓主之一,消失已久的孔中風。”
    覃黎洋笑道:“大名鼎鼎的孔中風是我這個模樣?被一個東瀛小丫頭追著從東北跑到西北?莫說是孔中風,他手下的五常書生,武功都不在這兩個妖女之下。”
    顧隱淵道:“十年了,中間發生任何異常都很正常。例如你何人爭鬥斷手斷腳,受過重的內傷,甚至是被東瀛人偷襲傷了軟骨。任何一件事情都能讓一個人武功大減。”
    覃黎洋許久不答,似是陷入沉思。
    顧隱淵道:“我隻問一個問題,塔內情形如何?當然你可以提條件交換。”
    覃黎洋道:“我有兩個條件,希望閣下同意。”
    顧隱淵道:“請講。”
    覃黎洋道:“第一、我要親手殺了阮漪。第二、請將我永久逐出倚樓聽風雨。”
    顧隱淵道:“第一個事情我可以答應你。我會下令活捉阮漪。第二件事情我現在不能答應你。隻有我做了倚樓聽風雨的摟樓主,才可以答應你。”
    覃黎洋嘿然一笑道:“你救了他們,給了他們一個極大的恩惠,剩下的人早就願意傭立你為樓主,此事可謂板上釘釘。”
    顧隱淵道:“你不告知我塔內情形,我又如何能確保所有人都救的出來。萬一他們都死了,我這樓主也是泡湯了。”
    覃黎洋看他又中了顧隱淵自相矛盾之計,搖搖頭道:“我服了。大雁塔總共七層,但頂層無人,暫做塔內之人如廁之用。其中第六層是李副樓主和屬下七星使者。第五層是奚山河和他的鎮東、平南、掃北三個屬下。第四層是我的門下弟子姬仁、姚義和婁智。每層高手守衛。一到三層都是他們的人,其中第一層是少林寺的高僧,第二次是武當山的道長,第三層是華山派的眾人,不過他們的順序經常會有變化,我說的是今天的情形。塔下是宮中的大內高手和錦衣衛,這些人武功還好,但強弓硬弩,非江湖中人可比。”
    顧隱淵問道:“這麽多人要除了拉撒,還要吃喝,食物是如何送到塔中的?”
    覃黎洋道:“每日下人送來飯食,一日三次,每次都放在牢籠門前自取,大約半個時辰後收回盤碗。每天三碗飯,三碗水,其他皆無,不過在牢籠中動彈不得,這點飯倒也夠吃。”
    顧隱淵抱拳道:“多謝!現在已經不早了,你也應該回去複命了。”
    覃黎洋道:“你還是先把我打傷吧,不然阮漪這個賤人不會相信的。”
    顧隱淵道:“我如果把你打傷了,她才會真的懷疑。”
    覃黎洋略加思索,明白了顧隱淵之意,抱拳道:“後會有期!”大踏步離開了。
    待覃黎洋離開,顧隱淵才道:“召集了多少人。”
    一人從黑暗中快步走出,道:“回稟樓主,總共召集了不到一萬人,領頭的兩個叫張達、王春已經度過黃河,隨時待命。”來人正是薑禮。
    顧隱淵輕笑一聲道:“張達,王春?這二人野心倒是不小。”薑禮道:“這種占山為王之人,起名多是如此。”
    顧隱淵道:“孔副樓主作為你的師長,你竟然能淡定如此,令我也刮目相看。”
    薑禮道:“回稟樓主,孔副樓主確實是屬下的師長。但自阮漪之後,屬下十分謹慎,不敢隨意相信他人。若真要敘舊,待我等將李副樓主等人全部救出也不遲。”
    他平日裏為人處事十分滑稽,如今卻嚴謹端方,倒讓顧隱淵有些不習慣,道:“你號曰‘抒懷’,卻像是姒冷漠的作為。”
    薑禮輕歎一聲道:“吃一塹,長一智,屬下再也無法容忍倚樓聽風雨這般四分五裂了。”
    顧隱淵笑而不語,二人就在城外休息一晚,第二天返回長安召集眾人商議此事。
    顧隱淵先將孔中風的事情與眾人說了,眾人聽到孔中風沒死的消息,先是一喜。又聽說他不知為何武功大為退化,又是一驚,紛紛對阮漪破口大罵。
    顧隱淵道:“如今情勢基本明朗,諸位有何良策?”
    季漠道:“這可難了,要救這些人,先得將解藥送進去,還得熬成湯藥,還要敷一個時辰,關鍵是敵人半個小時就要收回餐盤,之後還要打敗敵人,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
    公孫幻道:“我們可以先熬好,然後送進去,這樣可以節約一些時間。”
    姒信道:“其實我們未必要對敵,我們是要救人,不是為了殺人。”
    季漠道:“冷漠書生,那大雁塔重重守衛,還有少林、武當的高手,不殺人等著他們幫忙救嗎?”
    姒信道:“或許他們可以幫我們做一些事情。”姒信外號冷漠書生,不是說是他言語極少,更重要的是說話是麵容沒有絲毫變化。他平日裏慎獨慎思,每當有言要說,基本是已經深思熟慮。
    季漠道:“冷漠書生,你可不要來消遣我,他們亡我之心不死,怎能幫我們救人?”
    顧隱淵看姒信似是已經有了主意,問道:“姒先生有何妙策?”
    姒信道:“他們擒了李副樓主等人,必然會每天送水送飯,如果他們送的是我們熬的湯藥呢?”
    季漠哈哈笑道:“他們幫我們送藥?簡直是笑死我了!哈哈哈!”
    公孫幻似乎明白了姒信的意思道:“隻需要一個調包計。將藥水混入他們送的餐食中。”
    顧隱淵搖搖頭道:“此藥核心是外敷,而且外敷需要一段時間,內服反而是次要的。”
    姒信道:“如果隻是內服,確實沒有必要。這些日子從未看他們取過水,很明顯,他們用的是寺內的井水。井水雖然重要,但防備必十分鬆懈。若我等混入寺中,將桶中的水混入解藥,再由樓主用絕世輕功,從塔中進入,將此事告知李副樓主等人。此事成矣。”
    公孫幻道:“尋常用水,必是挑水去廚房,做好飯後一同抬到塔內。這水進了廚房,如何知道挑出來的還是原來的水。”
    顧隱淵卻明白了,道:“原來如此!果然妙計!這慈恩寺的廚房在西北角,而井正在寺中偏南的位子。若你是廚房的執事,是會把所有水挑回廚房,然後做好飯挑到大雁塔,還是隻取夠做飯的,經過井時隨手挑起一桶水去大雁塔?”
    姒信道:“沒錯!正如樓主所說!”
    顧隱淵點點頭道:“如此,最好選擇晚餐時間。如今已近新年,晝短夜長,人皆疲憊,最好下手。”
    眾人神情激憤,紛紛道:“樓主下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