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且慢迷糊(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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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洛友道:“你不必故意氣公主,她出身皇家,很多習慣是改不了的。但她並不是一個壞人,隻是想重振大明江山而已。”
顧隱淵驚訝地看著他,似是從來不認識這位大哥,竟然能說出如此“善解人意”之語,忍不住問道:“大哥,這刁蠻公主究竟給你下了什麽迷魂湯?”
楊洛友搖搖頭道:“你真的想知道?”顧隱淵道:“大哥請講。”楊洛友看著顧隱淵道:“愛情。”顧隱淵麵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沒想到這個高傲的大哥,也有柔情的一麵。
楊洛友道:“我已經想過了,如果大明僥幸度過難關,我就去京城做一個富家翁,這輩子都不離開竟成了。如果大明江山萬一不保,我就和他隱姓埋名,做一對簡單的夫妻。子揚,你覺得如何?”
顧隱淵不禁感佩楊洛友,道:“既然大哥做了這個決定,小弟隻能恭喜大哥了。”
楊洛友上前抱住顧隱淵道:“多謝了,從疊翠山莊開始,我就覺得我們才是真正的好兄弟。公主現在心情不好,待會兒不免還要發脾氣,兄弟你先走吧,我們京城再見。”
顧隱淵輕輕抱住楊洛友道:“好!不過去京城前,小弟得先告訴你一個消息。”
楊洛友推開顧隱淵,歎口氣道:“現在公主心情不好,其他的事情都之後再說。反正到了京城,我們有的是時間。”
顧隱淵本來想和他說楊真真正的死因,見他如此,隻好做罷道:“好!那我先走了,你照顧好琴莊主。”
楊洛友提高聲音道:“既然你不願意同往,那就遂了你的心願,到了京城好生等著我,我和公主很快就到。”
顧隱淵看他又變成了那個趾高氣昂的楊莊主,拱拱手,踏著輕功離開。行不多久,喚來了馬,向北而去,直奔bj而來。
京城和南京相比,甚至更加繁華,這個已經被圍了至少兩次的大明首都還煥發著它天生的活力。熙熙攘攘的人群表示這裏還是帝國的心髒。
顧隱淵沒有直接去尋計真人和衡丹元,而是先尋了一間客棧住下了,然後便獨自一人上街遊玩。一路詢問,來到了天橋附近。
這時天色將晚,許多店鋪開始打烊,天橋上的三教九流也紛紛收攤。顧隱淵在附近找了一家較大的茶館,裏麵正有人說書,說的正是《嶽全專》,講到韓世忠圍堵金兀術之戰。那說書的先生說的慷慨激昂,鏗鏘有力。他叫了一壺清茶,又叫了一小碟瓜子,邊吃邊聽,聽得也是津津有味。
這時,忽然有人走近道:“敢問可是倚樓聽風雨顧樓主?”顧隱淵愣了一下,那人繼續道:“皇上想見您。”
顧隱淵抬頭一看,卻見來人身著一襲白衣,麵色白淨到蒼白,似是患有重病,卻是孔中風,吃了一驚。孔中風道:“顧樓主請。”顧隱淵見他身後還有幾個身著勁裝之人,應該是錦衣衛或是宮中護衛之類的,隻好起身。
剛剛走出茶館,已經有人抬著一頂轎子走近,孔中風道:“顧樓主,這裏人多眼雜,請上轎。”顧隱淵也不知道能不能拒絕,隻好道:“好!”鑽進轎子。
顧隱淵一生之中從未坐過轎子,感覺坐在其中,搖搖晃晃,一顛一顛的,也沒有想象中那般舒服,不知道這些達官貴人們為什麽喜歡。
不知過了多久,轎子停了一下,沒有聽到孔中風在外交涉,很快又重新啟動。顧隱淵扯開一點轎簾縫隙,看到外麵厚重的城牆,想來已經到了皇城門口。
又走了一會兒,孔中風在外道:“顧樓主,此處需要下轎,請顧樓主下轎。”
顧隱淵隻好下來,看眼前是一座十分宏偉之建築,隻是一看,便心生敬仰之意。旁邊的一個中年太監尖著嗓子道:“這就是顧隱淵啊,能到這兒才下轎,這可是任何一個皇宮大臣都做不到的。”
孔中風道:“顧樓主,這位是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王公公。”
顧隱淵不知道秉筆太監的權利有多大,但本朝太監權力極大,也不敢輕易招惹,道:“王公公好。”
王承恩道:“風公公,你且在這裏候著,我帶顧樓主去見皇上。”
顧隱淵吃了一驚,詫異地看著孔中風:他竟然也是皇宮中的太監?
孔中風低著頭道:“是,王公公。”
王承恩當先而去,後麵還跟著兩個小太監,顧隱淵不及細想,也跟著走上去。
這皇宮中密密麻麻的屋子到處都是,除了大小,乍一看還差不多。顧隱淵心中想著孔中風的事情,心緒混亂,更是無心去記自己究竟到了哪裏。
走了不知道多久,隻聽得王承恩道:“皇上,倚樓聽風雨樓主顧隱淵已經帶到。”
過了一會兒,裏麵傳來了一個聲音道:“進來吧。”
兩個小太監在門口停住,王承恩帶著顧隱淵走入大殿。此時剛剛下午,上午到傍晚,但屋內光線十分暗淡,陰沉沉地壓著人喘不過氣來。
顧隱淵也不敢造次,穿過一個大殿,進入了一個偏廳,一個人正坐在案前批閱奏折。顧隱淵不敢抬頭,隻看到穿著黃色靴子的雙腳。
王承恩低聲道:“皇上,顧隱淵帶到。”然後輕輕在顧隱淵背後推了一下,顧隱淵會意,忙拜倒大聲道:“草民顧隱淵拜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崇禎沒有說話,隻是聽到他快速揮筆,應是批閱奏折。王承恩不敢講話,顧隱淵也不敢起身。
不知道過了多久,崇禎合上一封奏折,道:“起來吧。”顧隱淵這才起身。
崇禎道:“王承恩,你知不知道你已經犯了大罪?”王晨恩吃了一驚,忙拜倒道:“奴才不知,請皇上示下。”崇禎道:“顧隱淵是朕欽封的一等護衛,官居三品,可不是什麽粗鄙的倚樓聽風雨的樓主。”王晨恩忙道:“是奴才疏忽了,請皇上恕罪。”
崇禎沒有理會王承恩,對這顧隱淵道:“顧護衛,你可知你犯了殺頭大罪!”顧隱淵想了一下,道:“臣不知道犯了什麽罪。”崇禎道:“這裏是哪裏?”顧隱淵道:“紫禁城。”崇禎道:“你就算從未進過宮,也應該知道不能攜帶凶器入宮。”
王承恩臉嚇得煞白,汗水瞬間從額頭流下。這些規矩他自然懂,但這十幾天,崇禎皇帝天天詢問他顧隱淵是否已經入京,今日他一進入京城,立刻被他的眼線發現,這就匆匆帶入了皇宮,早就忘了還要讓顧隱淵去掉隨手的兵器。他是皇帝最信任的太監,別的人看他如此匆匆,又豈會“不長眼睛”出言相勸?
顧隱淵道:“臣隻帶了皇上禦賜的或非劍,並未帶其他的兵器。此乃皇家令劍,除非皇上要收回,不然的話,任何人都不能將他拿走。”
王承恩長舒了一口氣,暗想:“這顧隱淵第一次進宮,這話倒是說的不錯。”
崇禎起身,來到顧隱淵身邊道:“嗯,不錯!有理有據有節,難怪長平會看中你。”顧隱淵道:“公主一心為公,臣為之感動,願意為皇上效力。”
崇禎道:“這再好不過。”稍微一頓,對著王承恩道:“起來吧。你雖然粗糙,但顧護衛卻是個精細的人,朕不過是提醒你一句,不要恃寵而驕,忘了宮中的規矩。”
王承恩能得到崇禎的信任,自然不是等閑之輩,知道這個年紀輕輕就殺了魏忠賢的皇帝到底在想什麽,忙起身道:“是,奴才知罪。”承認錯誤,不辯解才是崇禎皇帝最想要聽到的。
崇禎道:“顧護衛,你在途中可否見過公主,她最近因為一批火槍又出宮南下了。”顧隱淵道:“臣在淮河南岸見到了公主和天正山莊莊主楊洛友。”崇禎道:“長平怎麽樣?”顧隱淵道:“公主中了李岩之計,右肩被火槍打中,那批火槍也被李岩走了。”
崇禎“唔”的應了一聲。王承恩道:“皇上!我們這就派人去接公主回來吧。”
崇禎不理會王承恩,對顧隱淵道:“你可知朕剛剛看的折子內容是什麽?”顧隱淵看他聽到琴昭受傷,神情默然,沒有任何表示,暗想:“難不成,這就是最無情是帝王家的意思?”道:“臣一介草莽,不敢妄議國事。”
崇禎道:“王承恩,你去拿來給顧護衛看。”王承恩道:“是,皇上。”顧隱淵忙道:“臣不敢僭越亂看。”王承恩已經取過來雙手遞給顧隱淵。
顧隱淵沒有接手,崇禎道:“這是兵部的六百裏加急,剛剛到朕手上。王承恩,你念吧。”
王承恩應了一聲,打開折子,念道:“臣蔡懋德頓首,闖賊李自成已於十五日渡過黃河,一路北上,十八日掃蕩了倚樓聽風雨,誅殺倚樓聽風雨留守之釋驚雷、李若凡、薑禮,婁智、姒信亦於途中被殺。臣遣牛勇,王永魁等督兵五千人出戰,亦盡歿。闖賊兵鋒直至太原,請皇上速派救兵。臣蔡德懋再拜頓首。崇禎十七年五月十九。”
顧隱淵心下一驚,搶過王承恩手中的折子,快速掠過,王承恩讀的一字不差。隻是下麵崇禎皇帝的批示沒有念:堅守待援。再沒有多餘的字了、今日正是五月廿零,也就是說這是蔡德懋昨天的折子。
崇禎道:“很奇怪是嗎?”顧隱淵道:“我……”本來想說很奇怪,倏然間似是明白了,道:“也不奇怪,他們將福王烹殺,現在我是朝廷欽封的三品大員,他們想殺我也很正常。”不禁長歎一聲道:“露月已經提醒過我了,可惜我沒有在意。”
崇禎道:“露月是誰?”顧隱淵道:“哈薩克明月。”崇禎道:“哦,就是那個率領弱小哈薩克部族擊敗巴圖爾琿台吉的奇女子?”顧隱淵點點頭道:“沒錯!”崇禎歎道:“若本朝有這般名將,何愁外患不除?”
顧隱淵道:“世有伯樂,然後有千裏馬。”崇禎臉色微微一變道:“那哈薩克楊吉爾算什麽東西,也配和朕相提並論?”顧隱淵道:“臣不敢妄言。不過如今闖賊兵鋒正盛,皇上還是要考慮如何應對才是。”
崇禎道:“朕剛剛已經決定了,就在等你。”顧隱淵微微一愣,隨即想到了一種可能,道:“皇上要遷都?”崇禎怒道:“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這是本朝成祖皇帝立下的規矩。朕無論如何都不會遷都南渡,做下一個趙構!”
顧隱淵一麵感慨他的雄心壯誌,一麵又感歎他的剛愎自用,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崇禎道:“顧護衛如今和朕是同仇敵愾,說實話,朕除了拱衛京師的幾路大軍,再也沒有兵馬可以支援太原了。不過朕還是想方設法湊齊了三千人馬,交給你統領,去救太原。”
顧隱淵吃了一驚道:“皇上,李自成這次陝西起兵便有十萬之眾,一路過來,又吸納了不少百姓和兵丁,如今人數少說十四五萬,多說有二十萬,三千人馬如何救援的了?”
崇禎道:“當年王守仁破寧王手下沒有一兵一卒,最後還不是大獲全勝,生擒寧王?”顧隱淵內心苦笑,道:“臣豈能和陽明先生相提並論,臣沒有帶過一日兵,於軍中之事更不了解。”
崇禎道:“哈薩克明月以弱勝強的計策不就是你獻的?”顧隱淵苦笑不得道:“臣隻是一介江湖草莽,哪有這樣的本事?”
崇禎道:“既然你不願意接旨,那就別怪朕隻能下另一道聖旨了。”顧隱淵知道另一道聖旨輕則罷官免職,重則殺頭,隻好道:“臣願率眾支援太原。”
崇禎道:“好!朕就封你為討賊將軍,率三千禁軍,即可馳援太原。”顧隱淵也算是讀書無數,從未聽過討賊將軍這個封號,聽著十分滑稽,但又不敢笑出來,隻好拜倒在地道:“謝皇上隆恩!”
崇禎道:“王承恩,就此擬定詔書。”王承恩道:“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