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恣意無辜(3)
字數:5669 加入書籤
3q中文網 www.3qzone.io,最快更新飛絮如淵 !
季漠道:“師兄,我也是一路找來的,路上也沒有看到師嫂,甚至沒有得到她的任何消息。”顧隱淵道:“她若真的想躲起來,你們確實不易察覺。”又想到:“她為什麽要躲起來呢?”
季漠道:“師兄,下一步我們去哪裏?”顧隱淵想了想道:“先在bj附近等幾天,看幽絮什麽時候到。”季漠道:“如此甚好!”
楊洛友和琴昭直到第二天才醒來,顧隱淵給楊洛友換了藥,把崇禎臨死前交給他的玉鐲給到琴昭。琴昭看到玉鐲,情緒激動,又哭暈了過去——但現在他終於有時間將楊真之死的真相告訴楊洛友了。
楊洛友從頭到尾都沒有提任何問題,顧隱淵一口氣就講完了。
楊洛友得知父親死亡的真相,臉色變得鐵青,一直沉默不語。顧隱淵隻當他是心緒激動,也沒有主動詢問。
過了許久,楊洛友道:“樓裂空是倚樓聽風雨的樓主,子揚你是接任他的位子,你既然繼承了他的江湖聲望和倚樓聽風雨的樓眾,也該繼承他身上的血債。”
顧隱淵瞬間就明白了,楊真是倚樓聽風雨的人殺的,而且動手時並未離開倚樓聽風雨,所以這筆血債要算在倚樓聽風雨頭上,也就是這個剛剛宣布倚樓聽風雨解散的前倚樓聽風雨樓主顧隱淵。
季漠道:“大哥,師兄他當時並不知道此事。”顧隱淵叫楊洛友大哥,他跟著叫大哥。
楊洛友道:“沒錯,但門下弟子殺了人,掌門本來就要給江湖一個交代。”季漠道:“師兄已經殺了樓樓主,算是給楊大俠報仇了。”楊洛友道:“那最多算清理門戶,江湖上因為各種事情而被清理門戶的人不少,但不會因為他們離開門派,江湖上的仇恨就沒有了。”
季漠還要出言辯駁,顧隱淵伸手阻止了他。剛剛楊洛友的表情已經說明他糾結了許久,這個和過去那個行事果決的風格截然不同。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這個事情已經決定了,任何人都無法改變。
顧隱淵道:“大哥,你現在重傷在身,不如約在半年之後。”楊洛友點點頭道:“子揚,你我雖不是親兄弟,但生死親兄弟,我知你必會如此。但此事我無理在先,不如咱們二一添作五,就三個月之後吧。”
楊洛友現在的傷,三個月雖然可以愈合大部,但劇鬥之下,難免某些地方疼痛難忍,甚至不察之下,氣息走錯了經絡而大敗虧輸。
顧隱淵道:“大哥既然如此決定,小弟也不敢違逆大哥的意思,那就三個月之後。”
楊洛友道:“這些時間你應當會去鄱陽湖,我也會立刻返回天正山莊。為了你我公平,就選其中之洞庭湖君山作為決戰之地如何?”顧隱淵道:“大哥如何安排,小弟就如何做。”
楊洛友道:“此話說的是!你我之爭,娘親必會憂心忡忡,到時你我分心也不好。故而此戰不必驚動他人。”顧隱淵道:“我這位師弟已經知道了。”楊洛友道:“‘十全和尚’不會不識時務,也不會讓你失望的。”
顧隱淵哈哈一笑道:“小弟恭敬不如從命。”
楊洛友伸出右掌,顧隱淵也跟著伸出,在空中擊了三掌。楊洛友道:“九月初九重陽節洞庭湖君山,不見不散!”顧隱淵也道:“九月初九重陽節,洞庭湖君山,不見不散。”
顧隱淵道:“大哥,你身受重傷,要不要小弟送你回去?”楊洛友搖搖頭道:“不必了,我已經叫楊鐧和楊鞭從中接應。你還是快些返回尋幽絮為上。”顧隱淵道:“如此小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楊洛友擺擺手,示意他自行離開。
顧隱淵和季漠步行離開,把馬留給了楊洛友和琴昭。
季漠迫不及待問道:“師兄,你和他本來就不是兄弟,今日他既然如此無禮,為何不直接結果了他?”
顧隱淵搖搖頭道:“他如此做,應該有別的意思。”季漠道:“什麽意思?”顧隱淵道:“我不知道。反正還有三個月,我們可以好好想想。”季漠道:“師兄,別的事情我都可以答應你,但有個事情你一定要答應我。”顧隱淵道:“什麽事情?”季漠道:“大戰在即,不可隨意耗損功力。”
顧隱淵前往鄱陽湖,先耗費了所有的精力去救琴書棋,此事陸稻兒和整個倚樓聽風雨的人都說過,現在想起來,季漠還覺得心有餘悸。
顧隱淵道:“此事不好說。不過我可以答應你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季漠知道他擔心沈幽絮的事情,喃喃道:“師兄,我雖然是個和尚,但有些事情也是看得清楚的。”
季漠雖然光著頭,顧隱淵也知道他是個和尚,但若非特意去想,經常忘了他和尚的身份。
顧隱淵奇道:“什麽事情?”季漠道:“師兄,你還記得我們在江湖交匯處發生的事情嗎?”顧隱淵道:“倚樓聽風雨和正派大戰?這一戰也算是報了之前八大派圍攻之仇,如何能忘得了。”
季漠道:“這一戰確實讓我們狠狠出了一口惡氣,不過對師兄來說,這個不是最重要的。”顧隱淵道:“什麽是最重要的?”季漠道:“當時師兄的母親,應該叫嬸嬸吧,離開前和師嫂說了一句話,師兄你可還記得?”顧隱淵道:“這是自然,有何不妥?”
季漠道:“嬸嬸說的話自無不妥,不過她說到‘早生貴子’這句話時,師嫂臉色瞬間就變了。”顧隱淵心下一驚,當時他失落於母親要返回天正山莊,一時間失魂落魄的,並未察覺此事。
季漠道:“剛開始我以為師嫂應該是想著現在寨內事情極多,尤其是這次九曲迷蹤寨損失慘重,之後有許多事情要做,暫時沒有想這些事情。不過從後來師嫂的行為來看,應該不止如此。”
顧隱淵道:“何以見得?”季漠道:“那銀龍飛鳳刀法是嬸嬸給師嫂的,算是對她這個兒媳婦身份的認同,她若真的擔心沈家一門絕學失傳,自可以先教給沈揚帆,或是另外抄錄一份。如今她一同交給了沈揚帆。很顯然她不需要嬸嬸的認同了。所以,我懷疑……”說到這裏,季漠閉口不言,顧隱淵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顧隱淵沉默許久,道:“師弟,你猜的沒錯。”季漠道:“師兄,那接下來怎麽辦?”
顧隱淵被他一番話攪得心亂如麻,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忽然想起季漠關鍵時刻總有奇思妙想,問道:“師弟覺得當如何?”
季漠道:“我也說不好。佛說: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萬事萬物皆無相。從佛門來講,這些事情也不是什麽很要緊的。不過師兄也不是出家人,而且師兄這一身武功若無人傳承,也是暴殄天物。”
顧隱淵聽他這番似有開導意願之言語,道:“我明白了,多謝你了,師弟。”
季漠也不多問,道:“師兄,下一步我們去哪裏?”
顧隱淵想了想道:“幽絮也不是出家人,所以我們現在應當去京城。”這兩句話完全沒有關聯,季漠卻聽懂了。
昨夜他們在京城一番大鬧,已經是滿城皆知,不久也會傳遍周圍。沈幽絮無論到沒到bj,都會聽到此事。沈幽絮不是出家人,雖然說著放下,但不會也不可能摒棄一切二人過去的感情,一定會不顧一切前往救援。如今沈幽絮最有可能的就是在京城或是趕往京城的路上。
二人昨夜逃命,奔行極快,今日雖然踏著輕功,短途或可和馬有所較量,但一旦久遠,則遠遠不如馬迅速了。
一路之上,顧隱淵想著和沈幽絮的種種,奔行極速,開始季漠還勉強能跟的上,後來就越落越遠了。顧隱淵不得已停下來,忽然想起孔中風臨別前的話語,縱身躍起之後不再全力依仗胸中清氣,而是感知周圍的風聲,順著風勢而動,果然奔行輕鬆了許多,但林中風四處亂吹,並無固定方向,這般跟隨風走,隻是在原地兜圈子。
季漠終於趕到,看他原地打轉問道:“師兄,你這是在練什麽功夫?”顧隱淵道:“昨夜孔中風教我的輕功,不過他隻說了一句話,我還不理解。”
季漠道:“學武是需要天賦的,就像你師弟我,學一些大開大合的功夫就學的很快,但要學那些小巧的功夫,就力不從心,更不必說許多全是虛招騙人的功夫了。”
顧隱淵一想也對,孔中風身形如鶴,確實是適合習練輕功,道:“嗯,不過順著他說的練一練,倒也有些別的感悟。”
二人沒有再糾纏輕功的事情,繼續南下,過了幾個村鎮,周圍馬販子手中的馬全部被李自成買走了,竟沒有找到一匹多餘的馬,也有些後悔應該騎走一匹,現在還能快些。
第二天中午時分,二人才到了京城附近,四處打探,得知那日顧隱淵等人大鬧京城之後,整個京城都進行了封閉,如今是裏麵的人出不來,外麵的人也進不去。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李自成如此做倒也不稀奇,隻是顧隱淵心係沈幽絮,不免心急如焚。
二人繞著bj城整整轉了一圈,四處打探沈幽絮的下落,一連數日,沒有任何結果。
眼看時間已經一天一天過去,也不禁心生疑慮:沈幽絮真的來京城了嗎?想沿途返回鄱陽湖一路尋找,但從九江到京城的路不止一條,又如何知道沈幽絮真正會走的是那條?
就這般猶猶豫豫過了十天,京城終於開了城門。二人換了一身行頭,季漠索性做了徹底的出家人,頭頂剃得鋥亮,穿了一身灰色僧袍,脖子上帶著一條粗大的佛珠串,手上也拿了一條念珠。顧隱淵也換了一身僧袍,又買了一個僧帽,將所有的頭發紮起來包住,不露出一根青絲,裝作季漠的晚輩一同前往京城。
城門雖開,盤查甚嚴格,尤其是出城,尤其仔細,他們是入城,反而較為輕鬆。顧隱淵暗想:“若此時滿清趁機派了奸細而來,豈不是輕鬆進入?”
一進入城中,便看到一張告示和幾張通緝令,季漠擠上前去看,那官差道:“你一個和尚還關心這種事情?”季漠也不生氣,道:“貧僧從未進過進程,不免好奇。官爺說的是,佛說:心無掛礙無掛礙故。貧僧剛剛進入這bj城,竟然著了塵相,著實慚愧,看來貧僧還要好好修行才是。”
那官差隻是隨口問問,聽他如此羅裏吧嗦說了許多,反而心煩意亂道:“快看快看,看完快走快走。”季漠雙掌合十道:“是!官爺。”
顧隱淵怕被人認出,隻是低頭跟在其後,口中念著“萬物生”心法,倒不是他走路也在修煉武功,而是他從未看過一本佛經,想念也念不出來。不過這些官差也都是些不學無術之徒,也聽不出他念的不是佛經。
看完告示,季漠低聲道:“師兄!這告示有些奇怪。”顧隱淵道:“不是通緝捉拿我的?”季漠道:“旁邊那幾張畫像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這個告示是要京中前明大官捐錢捐物,以抵抗北方的滿清韃子。”
顧隱淵道:“這樣的命令我前幾天也聽說了,不過那時是崇禎下的聖旨,這個是公開的告示。”季漠道:“這京官做的也夠悲催的,每波人來了都要被盤剝一遍。”顧隱淵點點頭道:“不過聽說崇禎之收到幾十萬兩,這京官可小氣的很。”季漠道:“這不是他們小氣,而是他們不敢多捐。”
顧隱淵道:“這是為什麽?”季漠道:“師兄可還記得我們攻破長安,當時也號召官員捐款,最終雖然湊了幾百萬兩,但捐錢多的官員都被崇禎秋後算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