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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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徐荼眼眸一滯,瞬時感受到寒意從心髒彌漫到了指尖,每一個字都戳在她的心窩窩裏。

    爺爺病危。

    徐家的家庭醫生是有錢都請不到的規格,各種保健補品和日常體檢,都是專門研製的配比。

    怎會才幾年,就病危。

    徐荼長呼了一口氣,努力壓住心內的不安,沒有多問,擡眸迎向了他的目光,“什麽時候走?”

    “三個小時之後的飛機”。

    “好,那你等我。”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妥,擡眸看向他說:“外麵太冷了,哥你進來吧。”

    隻是她跟徐又焉實在不是什麽適合共處一室的關係。

    徐荼一把就把旁邊看熱鬧的沈濃拽了過來,謊話傾瀉而出,根本不用打草稿,“這是我的室友沈濃,這是我哥,徐又焉。”

    隻是笑容堆的又不自然又做作。

    任誰都能看出她在隱藏的心虛。

    徐又焉沒有多說話,隻微微頷首,眼眸示意她帶路。

    徐荼拉著沈濃就往裏走。

    絲毫不給對方多說一句話的機會。

    如果說前一秒沈濃還在八卦兩個人之間這股子旁人插不進來的奇妙氛圍感,想吐槽徐荼什麽時候跟她同住,聽到那個名字的瞬間,卻咯噔了一下。

    海城沈家是大戶,跺一跺腳也會震三震的存在,但於徐家相比,還差得遠。

    徐家其實是京市人。

    高門大院,世代根正。

    隻不過徐老爺子退了後便一直偏居南方,後來因為身體原因長住海城,人雖不在北邊,關係卻不散。

    兒子走得是手拿把掐的經濟路子,至今仍在位子上,一道指令就足以攪得各方動蕩。

    反倒是孫子這一輩,跳出了原有的圈層,仰仗著家裏關係和父輩的點撥,做的是炙手可熱的互聯網産業。

    沒有人知道他名下到底有多少公司和項目,甚至都隻有很少的人知道,徐又焉這個名字,才是各大經濟分析榜單後麵真正的人。

    那徐荼……

    沈濃來不及多想,被徐荼拽著,跟著走了進去。

    徐荼在赫爾辛基的這套房子一共上下三層,獨立的小洋樓,說是租來的,其實也跟買無疑,付了將近20年的租金。

    屋子裏一直開著暖風,但架不住室外的溫度低。

    徐荼走的時候給壁爐喂了碳,現在已經燃的七七八八,她拿了碳夾,順手扔了幾塊進去,想了想,又去取了幾塊易燃碳,想讓屋裏快一點熱起來。

    拉上灰白色的粗布紋窗簾,又開了主燈,偏柔的光源映照著一個屋子暖和和的,跟室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茶幾前麵擺放著各類書籍和顯示器,還有ipad在一旁亮著,是昨天晚上徐荼沒有看完的文章。

    沙發上因為即將到來的聖誕節,搭著兩條紅綠相間的羊絨毛毯。

    好在徐又焉和她一樣,隻喝冷水,倒無需費力再去燒。

    從杯架上取了個杯子,接了直飲水,徑直放到了小桌上。

    “哥,你先坐,我去收拾一下東西。”

    說著,帶著幾分不自然的腳步加快,就向樓上走去。

    徐又焉看著她那避之不及的目光和她剛剛叫的順嘴的那聲“哥”。

    眼眸落在這間不算小的房子裏,哪有第二個人居住的痕跡,全都是她一個人的小習慣。

    她跟著他生活了八年,這些習慣,也都是他的。

    姑娘大了,當真是主意越來越多了。

    徐又焉低眸,不著痕跡的冷笑了一聲。

    沈濃自然是跟著徐荼上了樓。

    還未等到進房間,就忍不住的八卦起來。

    “臥槽,他還真是你哥,他手上也帶了一截和你一樣的爛木頭”。

    徐荼一愣,從二樓向下望去,果然在徐又焉那一身筆挺昂貴的手工大衣下看到的那一截與他身份截然不符的木頭。

    和她手上這個取自同一節木枝。

    隻不過她這個因為這些年在國外的經年碰撞,儼然已經更加的崎嶇斑駁。

    若非野生樹木自帶的堅硬度,隻怕早就斷裂。

    可徐又焉的那一塊兒被用上好的木蠟封補起來,係在一根黑色的牛皮手鏈上。

    雖然看起來突兀,卻又好像這塊木頭被他經年帶著,沾染上了屬於他的那一份矜貴優雅似的,不知道的人,可能還以為是哪家奢侈品牌又重新出的最具別致的裝飾品。

    但那真的隻是一截爛木頭而已。

    徐荼把眼眸低了低,敷衍似的一聲說,“我都跟你說了,那是我四哥。”

    沈濃樂得呲牙,“那你哥有女朋友嗎?把他介紹給我吧,這麽帥,身條這麽好,京市徐家我可是知道的,我給你當嫂子你不虧。”

    聽了這種話,徐荼反而笑了,眉眼間燦若星辰的笑意像是能把北歐這下不去腳的冷意融化。

    她輕聲的煞有介事的和沈濃說道:“我哥是個變態”。

    “斯文敗類的那種變態嗎?”沈濃興奮的搓了搓手,“我就喜歡那種人前像佛,人後像魔的男人。”

    徐笑意更加的深,低頭搖了搖頭說,“不,純變態,赤裸裸的從骨子到腦子裏都不正常的變態。”

    明明是個玩笑話,卻不知道為什麽。沈濃竟然能從徐荼的眼睛裏揣度揣度出幾抹認真來,不由得打了個寒噤,向後縮了縮。

    她雖是個玩家,但更知道這些有錢人家的公子哥玩的花。

    於是笑著擺了擺手:“那算了,姑娘我花容月貌才不找變態呢。”

    徐荼想起剛剛徐又焉那張可以被人尊稱一聲“徐先生”的臉,又想起她當年被他扔出來時那狠厲到恨不能生剝了她的表情和咬在她頸窩處,至今還有印記的痛感。

    嗬。

    可不就是個變態。

    ==

    徐荼帶的東西不多。

    簡單幾件貼身的衣物,一些趕報告需要的文獻資料,把電腦裏的東西拷貝得當,就下了樓。

    臨走之前還把家裏的綠植托付給了沈濃。

    赫爾辛基這種冬日漫長的城市,隻能養一些無需過多光照的玩意。

    沈濃看著她那嬌小一個的行李,不由的問了句,“夠嗎?”

    “我呆不久,估計十天半個月就回來了。”

    放著徐家潑天的富貴不在國內待著,跑到著雪虐風饕的地方來,更何況怎麽看她跟徐又焉都不像是兄妹,倒像是什麽宿世仇敵似的。

    沈濃沒忍住,到底是問了出來“你這是離家出走跑出來的吧?”

    徐荼搖了搖頭,“我就是當年戀愛談的太高調,被他一氣之下扔出來了。”

    沈濃聽得一張嘴險些合不上。

    沈濃和徐荼是大二認識的。

    赫爾辛基大學的中國留學生一向不多,合作項目少,來的人自然也少,在國內的名聲不足,除了喜歡芬蘭這個有幾分童話色彩的國家慕名而來的學生,單純為了學術追求而來的不多。

    沈濃就是前者。

    幼年時期聖誕老人的故事看多了,就總想過來看一看。

    巧的是來的時候是夏天,流連忘返起來,全然忽視了這個極北地區秋冬可能麵臨的困境。

    徐荼則是大二來的轉學生,從英國鼎鼎大名的學校而來,一度引起了軒然大波。

    高挑漂亮的亞洲女生,有著和長相一樣亮眼的成績。

    人隨和的很,更或者說,非常活潑。

    甫一來就跟同學們打得火熱,比同樣都是經濟專業的沈濃人緣好了不少。

    所以最初沈濃是看她不順眼的。

    可久了她才發現,看似外放的徐荼,是最寡淡的存在。

    所有眉眼含笑的寒暄,也不過隻是寒暄。

    她沒有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心裏過。

    她是怎麽都沒有辦法想象,徐荼曾經談過多麽轟動的戀愛。

    更何況那可是徐又焉,揮一揮手幾百億的徐先生,犯得著因為妹妹一場沒什麽結果的早戀動怒至此。

    眼看著沈濃那一臉不置信的模樣,徐荼伸手就把她那張嘴給合了上去,隨手捏了把她的臉蛋,“沈能能,給我看好了家,等我回來請你吃大餐。”

    “我很快會回來的。”

    這話說的,明明是看著沈濃,徐荼卻仿佛覺得是說給自己聽的。

    ==

    跟著徐又焉來的助理是個生麵孔。

    寸頭,劍眉,人長得利落而精明。

    個子高,但想要壓住徐又焉的一米八八,還差了點。

    赫爾辛基這零下十幾度的天氣裏,隻穿了件黑色的西裝外套。

    看到徐荼也沒多話,微微頷首,拎過了她的行李。

    轉身麵向徐又焉,“先生,直接去機場?”

    “先去吃飯。”

    徐荼的腳步頓了一下,剛剛落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

    她一點都不想跟他吃飯,腦子裏裝了太多的東西,現在如梗塞一般填充著,她隻想躲個安靜想想回國後會麵臨的事情。

    可到底沒有開口。

    徐又焉開了輛灰藍色的賓利慕尚,掛了歐盟德國車牌,在赫爾辛基的雪渣裏駛過,濺了不少的泥點。

    徐荼從來都不知道他有多少産業,那時候跟著他出國,好像走到哪裏都會有房産和置地。

    所以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她晚上都不敢睡覺。

    雲泥之別的生活改變,會讓人有一種下一秒就會跌落雲端的懸空感。

    好在現在不會了,手裏握了能傍身的一技之長,心就會踏實。

    她就這助理開門的手,直接上了車,坐在左邊駕駛座後排的位置。

    徐又焉長腿一邁,跟在她的身後坐了進去。

    這是他們倆共有的習慣。

    車開得穩,饒是這冰雪交雜的崎嶇路麵也毫無晃動。

    隻不過車內逼仄狹小,若隱若現的又都是他常年用著的木檀雪鬆的味道,徐荼就莫名有種心虛的感覺。

    她跟海城的朋友沒有斷。

    孫載怡一天三餐的給她發信息,名義上的表弟徐清源偶爾也會跟她打幾個電話。

    但她跟徐又焉,卻是一次也沒有聯係過。

    當下就覺得這靜謐越發的惱人,輕咳了一聲,“可存數字現在做的非常好啊,我在芬蘭這邊的同學越來越多用的了。”

    這話純屬沒話找話。

    徐又焉毫不意外的哂笑了一聲,半點情麵沒給徐荼留。

    “不知道說什麽可以不用說,出來幾年聰明勁倒沒了。”

    徐荼癟了癟嘴。

    老老實實的把頭轉到窗外,讓他兇上兩句剛好可以平和她的內疚。

    她不虧。

    赫爾辛基不是國內,晚上還在營業的餐館不多。

    他們時間有限,難得徐又焉沒有拿出那副吹毛求疵的性子來,隻找了家離機場較近的高級餐廳。

    想著徐又焉應該吃不慣三文魚濃湯,徐荼要了常規的簡餐。

    她雖然肚子有些餓,但心情複雜,壓根吃不下什麽,對麵的徐又焉也沒有動刀叉,隻喝了杯鮮榨的果汁。

    空氣再次降到了冰點的尷尬。

    徐荼不由得開始有些遊神。

    這應該是第一次,她跟徐又焉如此尷尬的在一起吃飯。

    以前兩個人太過親密。

    她仗著他的寵愛作威作福,跟在他身邊囂張跋扈。

    徐家小五誰人不知,吃個魚都能讓徐又焉淨手剃刺的主,哪裏會有這種如坐針氈的時刻。

    “徐荼。”

    “誒,”她應聲擡頭。

    看著那個在她人生中存在了大半光陰的人端坐著。

    其實從剛剛開始,她就想好好看看他。

    樓下的光影昏暗,車內更是無光,現在在明亮的室內,背後是為了聖誕節而準備的偌大的鬆樹,他一身黑色大衣,眼眸黝黑的看著她。

    還是那樣好看,好看到會讓任何人都驚嘆上帝的不公平。

    好看到會讓人無端心動,好看到會讓她下次轉身離開時,又要度過很久的孤寂期。

    而後她就聽到他低沉著聲音說道:“那個是你男朋友?”

    徐荼腦子一頓,不明所以的問了句,“哪個?”

    “哦?”徐又焉剛剛還淡然的表情裏加了一抹晦暗,“看來我的好妹妹交了不少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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