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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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比起在京市的山水奢華,徐延國在海城的這套老宅則低調了許多。
遠離市區,幾乎是在臨近崇島的海岸線旁,建了一個偌大的院子?。
從院門到外牆,與旁邊的村居無異。
因為臨海,院子內的家具以耐水的玉石為主,深灰色調,因而越發顯得冷清些,徐延國也很?少回來住,大部分時候都是在雁紫湖,偶爾回來,會?坐在院子?的石桌前,對著海麵靜駐許久。
徐荼剛來的時候問過?徐又焉,爺爺在看什麽。
彼時徐又焉已經卸了大半的銳氣?,人變得沉穩卓然,揉著徐荼的頭發,“爺爺跟我們不同,他的前半生經歷生死,看的都是最忠貞仁義之人,下半生享受榮華,卻要?與?最工於心計的人相處,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他看的太多。”
徐荼到達老宅的時候,是中午。
據說爺爺還在房間?裏?休息,客廳和院子?裏?熱熱鬧鬧的湊了不少人,但比起在雁紫湖,這次顯然多是些親眷。
都是爺爺的子?孫攜家帶口,應了申叔的那句,“年三十,是團聚的日子?。”
徐荼從京市帶了不少稀罕的物件,又托安食的陸小姐從陸先生那裏?淘了幾件正經的明清古玩。
還有一副範曾的畫作。
爺爺求他的畫不難,徐荼自己買卻是費了些功夫,到了這種地位,禮物送的不是價值和稀有度,而是送禮人的心意。
洋洋灑灑七八件,被放在了南院的書房內。
從徐荼一進院子?,就能感受到趙重贊的目光追隨著她?。
他站在院內,不是什麽為人簇擁的中心,三三兩兩湊在一起,也沒有跟他搭話。
穿了身製式普通的夾棉皮夾克,帶了黑框眼鏡,站在一旁,看著她?跟徐又焉說話,跟申叔說話,跟徐清源打招呼,最後看著她?向自己走來。
這才?露了個笑臉,寓意明顯。
誇她?是個聰明的姑娘。
兩個人沒走遠,穿過?遊廊找了個沒有人的偏院。
桌椅想來是剛被擦拭過?,還帶了風吹幹後留下的水痕。
到底是許久不回來,家傭的工作都不細心了。
徐荼沒有坐,站定著看他。
她?今天特意穿了身價值不菲的套裝,眉眼間?柔鈍,帶著不卑不亢的氣?場,“不知道三姑夫單獨讓申叔留下我所為何事?”
“我可擔不起這句三姑夫,”他說著,笑意漸濃,“陳荼小姐。”
徐荼幾乎是瞬時心髒一揪,可即刻就疏散下來。
他本是個文人,徐荼在徐清源的手機上?看過?他年輕時候的照片,白淨柔弱,帶著骨子?裏?的斯文儒雅,白襯衣沒得半點褶皺,一副眼鏡更增加了他的文氣?。
可現在,看著徐荼的笑眼中,有一種藏不住的野心即將爆發的狂妄與?竊喜。
怪不得祁安會?如此精準的找到她?,怪不得祁安話裏?話外都隻說一句要?追回她?。
偌大的海城和京市,知道她?叫陳荼的,屈指可數。
徐荼不惱,也不急,更不慌,擡眸嘴角處扯了三分譏笑,“趙先生怕是忘了,我姓徐,爺爺親自給落的名?字。”
“徐又焉那小子?給你編了個爺爺已故戰友孫女的假身世?,你就真以為自己是大家小姐了嗎?”趙重贊笑意越發的濃,眼底的囂張根本無需收斂,“陳荼小姐,你不想知道,你父親你母親,還有你那個書都沒讀完的親弟弟,目前在京市過?的怎麽樣嗎?”
若說剛才?徐荼還不以為意,這一瞬間?,卻隻覺得寒意從腳掌向上?蔓延。
為什麽他們會?在京市?!
他們不是應該在末寨嗎?!
那種不受控製的,哪怕不閉眼,陳廣傳拿著鐵鏈將她?鎖住的畫麵都會?浮現在眼前,帶來生理上?的戰栗和惡心。
是不論她?當了多少年徐家的大小姐,都不能擺脫的原生命運帶來的恐懼與?桎梏。
手腕間?若隱似無的疼感,在提醒著她?,為了掙脫那鐵鏈,她?幾乎丟掉半條命的痛。
當年徐又焉給他們錢的時候,明明說的,讓他們不要?踏入東部?半步,他們為什麽會?在京市。
徐荼沒有說話,她?幾乎是耗盡了全部?的力氣?,才?讓自己眼眸裏?的恐懼不至於外溢,她?擡眸看向趙重贊的時候,眼底的底色是狠。
若是可以,她?甚至想手刃刀臂架在他的脖子?上?問問,他想做什麽?
想要?幔京酒店這麽簡單的事情,值得如此大動幹戈嗎?
貧困者的貪戀,是無底洞。
把?他們找來容易,送走卻難。
趙重贊顯然捕捉到了她?一閃而過?的恐慌,幾欲笑出聲來,“陳荼,其實咱們是一種人,不過?是為了擺脫貧窮而已,不丟人,隻不過?你的好四?哥好爺爺給你編織了一個好夢,我這人就不喜歡夢,現實多好啊,現實才?能吃飽飯對吧。”
徐荼聽著,冷聲說道:“所以,趙先生想讓我做什麽?”
“哈哈哈哈,聰明的姑娘,”趙重贊說著,伸手就想去捏捏徐荼的臉,卻被她?瞬時躲過?,他也不惱,依舊笑得燦爛,“我也不想做什麽,我知道你和你四?哥幫著老頭把?家産和資源已經轉移的七七八八,能落到我和小卿手裏?的有限,你啊,隻要?鬆鬆手,把?瑞士銀行的秘鑰給我就好。”
徐荼冷笑聲分明,“我就是把?秘鑰給了你,你覺得你能拿出什麽?”
“咱們一樣一樣的來,你把?秘鑰給我,我負責幫你把?你父母送回家,你幫我把?材料取出來,我就幫你讓他們永遠閉口,怎麽樣?”
“怎麽閉口?”
“陳小姐這就明知故問了,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這樣的喪心病狂,幾乎是徐荼從未想過?的。
他怎麽敢說出這樣的話!
“你就怕我把?今天這段話告訴爺爺和四?哥?”
“說啊,”趙重贊毫不在意,“我猜你這麽聰明,一定錄音了對不對?”
徐荼捏緊口袋裏?開著的手機錄音,沒有再都說話。
趙重贊簡直就是魔鬼。
跟徐清源嘴裏?儒雅博學的父親截然不同。
僅憑她?毫無反擊手段的一張嘴根本不可能做到。
於是徐荼軟了下來,看著他的眼眸,話語裏?退了一步,“我不可能把?瑞典銀行的東西給你,我也給不了,你也知道我一個人完不成這件事情,我可以把?幔京酒店還給你,可以嗎?”
趙重贊幾乎是瞬時大笑,帶著狠厲的不屑,“幔京?隻怕你自己都看不上?幔京吧,那種塞牙縫都不夠的玩意,我要?它做什麽?”
徐荼終究也摘了努力克製的麵具,冷聲厲色,“就算他們找來又怎樣?爺爺和四?哥自然知道我的出身,讓徐家其他人知道嗎?好啊,你去宣揚好了,不過?是我一個不足為奇的小丫頭把?身世?抖給大家而已。”
徐荼想過?,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鬧得人盡皆知。
徐又焉會?再給他們一筆封口費,回到老家的省會?為他們謀一份職業,再甚者,徐荼可以用她?未來的收入來養著他們。
若是他們執意要?鬧的話,她?相信,她?那個在旁人眼中比□□還要?厲害的四?哥,總有辦法能解決掉。
她?沒有什麽可怕的。
趙重贊像是就在等著她?的這句話,這一刻,有一種詭計得逞的,極致的歡愉。
“陳小姐,如果你父母,你弟弟都一口咬定,當年你是被徐又焉拐走的會?怎麽樣?拐騙幼女,你覺得徐存禮目前的地位,擔得起這種醜聞嘛?”
“我們走了合法的收養手續!”徐荼幾乎是瞬時暴怒的怒吼。
她?絕不允許這種抹黑徐又焉和徐存禮的事情出現。
“是啊,你當然是合法的,但你覺得大衆對於權貴一向粉飾太平,享受特權主義的憤恨,會?不會?覺得是你們買通了多方關係,說出去,隻會?更讓人憤怒而已。”
徐荼的手指都在發涼。
這是她?從沒想過?的可能。
甚至她?覺得這件事情的落地根本沒有難度,找一些水軍,她?那個見錢眼開的親生父親是一定會?反咬一口的,祁安是一定會?拿著他姐姐當年死亡的相關證明,去想方設法的抹黑徐又焉。
可另一個聲音告訴她?,她?要?相信徐又焉,他是無所不能的,這樣的事情就是發生,他也會?有辦法解決。
當務之急,是要?穩住趙重贊。
不著痕跡的,不能讓他看出來的拖住他。
徐荼腿一軟,幾乎是毫無預兆的坐在了冰冷的玉石椅上?。
“趙先生,徐家一向是一個整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樣做你必然也會?有所損失,清源也必然會?受到影響。”
“嗬,徐家,他徐家與?我何幹,我姓趙,清源日後也必然會?姓趙,我就是希望徐家垮,越垮越好,站得越高,跌得越痛,哈哈哈哈,我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趙重贊的表情已經是近乎猙獰的扭捏。
徐荼抓住了他話語裏?的問題,冷聲斥責道:“若是我把?相關的東西給你,你是不是也會?把?這些事情爆出去,那我如何相信你。”
趙重贊在自己臆想的世?界裏?暢想,冷不丁聽到徐荼這句話,懵了一下,繼而又笑了起來,呲牙咧嘴的難看。
“陳小姐還是很?聰明的,其實你可以選擇和我聯合,這件事情事成,你是最無辜的受害者,就憑借著你的這張臉,去當個當紅明星不成問題,到時候我有錢,我捧你,當最火最漂亮的,怎麽樣。”
“呸,”徐荼一口口水吐在了他的臉上?,“我放著徐家小姐不當,去做那些事情,我瘋了。”
“趙先生,你的話我可以考慮,但我自然也要?為自己考慮,你說過?了,我給你瑞士銀行的秘鑰,你負責處理我的父母。我總要?知道他們在哪裏?,在做什麽,你打算如何如何處理他們?”
“陳小姐當真是非常沒有良心啊,”趙重贊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站了起來,“你自己的父母一直在身邊都認不出來,還真是個白養了十年的白眼狼。”
“他們都在幔京做服務員,陳小姐一次都沒有見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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