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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巷子不在主街,點點路燈照著，顧黎安的聲音灑在空氣裏，一字一句落到她的頭頂。

    “是我太過貪心了,”她從顧黎安懷裏掙開?，“我還得回酒店去處理點事情,放我走吧。”

    字句裏甚至有些祈求的味道。

    他?給的太多,多到足以壓垮她,到現在這步田地，連她也覺得怎麽也還不起了。

    “我送你。”顧黎安拉她的手。

    “不用。”她再次掙脫。

    這次終於惹怒了他?。

    男人身?子傾斜擋住退路,步步緊逼,直到把她壓至牆邊,直到她的背貼到牆上，伸出?雙臂把她圍住。

    雲黛溪整個人被圈在方?寸間,男人有些急促的呼吸擾亂了兩人之間的空氣，氣流盤旋，又?被她呼吸進身?體。

    旁邊那條寬一些的路上,還有稀稀落落走過的人群。有的提著花燈,人影綽綽透過光照到這邊的青石板路上。

    沒人注意,在附近這條黑暗的小巷裏發生的一切。

    “我要……”

    走了兩個字還未說出?口,男人已經俯下身?子吻住她。

    而她還在置氣，咬緊了牙關，怎麽也不讓他?突破。

    “雲黛溪，”他?耐心快要耗盡,擡起臉，看著她命令,“張開?。”

    男人的麵色如霜，在夜裏顯得更為冷漠。

    也許是人類的本能,在不確定性麵前?，絕不會對危險敞開?大門。

    她求他?：“顧黎安，生日這天，留一點空間給我好嗎？”

    不希望這成為無數個不願想起的生日之一。

    安靜許久。

    顧黎安的手終於鬆開?，人往後退出?一步：“走吧，送你回?去。”

    這次他?沒再強求什麽，站在一邊等雲黛溪動身?，才跟著走在她身?後。一前?一後，隔了一步的距離，路上誰也沒再開?口說什麽別?的話?。

    送到酒店門口，顧黎安才開?口道：“進去吧。”

    “嗯。”她甚至不敢再看他?一眼，推開?酒店厚重的玻璃門，急匆匆穿過大堂，往裏麵的電梯廳走。

    還好，電梯裏隻有她一個人。

    眼淚隨著電梯關上門的那一剎掉落。

    先是一點一滴，到後來等眼眶濕透，終於潰不成軍。太久沒為自己的事情落淚，身?體裏積攢的水分爭先恐後溢出?，連幾張厚厚的手帕紙也被染透。

    雲黛溪敲隔壁林歲歡的房間門：“歲歡，是我。”

    隻聽聲音也知道是哭過了。

    林歲歡本來正躺在床上背稿子，趕緊跳下來去開?門。

    打開?門時?看著滿臉眼淚的雲黛溪，嚇了一大跳。這麽多年，她還從沒親眼見?過雲黛溪這樣的鐵人為什麽事情掉眼淚。

    拉著雲黛溪的手進門，等她在沙發上坐好，才說：“黛溪姐，你先坐一會兒。”

    又?用手摸摸她的額頭，還好沒發燒著涼。

    “我去給你拿熱毛巾，你先擦擦臉。”

    邊說著邊往洗漱間跑，沒一會兒拿了熱水浸過的一次性洗臉巾過來：“黛溪姐，你先擦擦。”

    這麽一番折騰，眼淚總算流盡了，她拿熱毛巾就著林歲歡拿過來的小鏡子，一點點把哭花的地方?擦幹淨。

    至此林歲歡還是一句也沒問過原因，乖乖坐在她身?邊。

    雲黛溪囑咐她：“歲歡，今天的事情，你就當從沒見?過。”

    “我知道了。”林歲歡有些動容地看著她，“黛溪姐，如果需要人陪，可以今天晚上跟我一起住這間。”

    “你明天還有表演，不能打擾你，好好準備，我明天也會去現場。”眼淚不再不停的往外?溢，說話?的語氣總算平靜了些。

    “好。”林歲歡拿起了床上劇本，不再多問。

    這劇本被她不知道來回?讀了多少次，已經翻得比剛打印出?來時?厚了至少三倍，各種顏色的便簽夾在裏麵，在臺詞間用筆畫出?線圈標記。

    “歲歡，如果我不答應顧總的請求，就等著《合歡》導演的通知，也許會落選，你會失落嗎？”

    她的視線從劇本上擡起來，笑笑：“說不失落肯定是假的，黛溪姐你知道我多想演那個角色。不過如果要拿你不希望的東西換，而不是靠我自己試鏡的努力，那就怨不得別?人。”

    可是好的導演和好的劇本就那麽多，雲黛溪太知道這一切的運營規則了，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對於好多演員來說，錯過一部戲就等於錯過了一輩子。

    到時?候隻能看著別?的人站在領獎臺上，在真正看到那部電影上映的時?候，覺得遺憾，出?現在那部電影裏的角色，本應該是我來塑造。

    一旦過了那個時?間，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

    “我不會做這麽殘忍的事。”雲黛溪抹掉最後一滴眼淚，站起來，輕輕拍林歲歡的肩。

    看著她那麽認真讀劇本的樣子，不會忍心做拒絕的決定。

    “可是黛溪姐……”她想勸解，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別?想太多，我相?信顧總的眼光，這是一筆穩賺不賠的生意，眼淚已經掉了，就不能讓它們白掉，把這些都跟人魚的眼淚一樣換成珍珠，當作?送你去《合歡》的籌碼。”

    她知道雲黛溪作?過的決定不會再更改，隻能點頭：“如果真的讓我來演，我一定會盡全?力。”

    “那就好。“雲黛溪拎起包，“我先回?去再看看合同細節，沒問題我會簽了回?京城當麵給導演送過去，到時?候你也抽空跟我去一趟。”

    “好。”林歲歡點頭。

    雲黛溪回?房間沖了個澡，窩進床裏拿劇本和合同出?來一頁頁翻看。

    看到一半時?想起顧黎安的話?，拿手機給李澄如和何嘉璐都打了電話?，分別?跟他?們確定錄《戀愛通告》節目的過程裏有沒有什麽問題。

    兩人都回?答說沒什麽問題，一切正常，她才安心掛了電話?。習慣性點開?微信看看消息，一條條確認過，最終停留在顧黎安發的消息窗裏。

    他?發過來三個字：睡了嗎？

    她沒回?複，反正也那麽久了，就當時?睡了吧。

    放下手機，繼續看手裏的合同。

    後來也不知道看到幾點睡著，第二天一早醒來的時?候合同還在手裏握著。

    第二天醒來，眼睛因為昨晚哭過紅腫得厲害，水鄉小鎮的陰天，也隻能戴著墨鏡出?門。

    林歲歡一早起來發消息過來：黛溪姐，我已經去劇場排練了，一個人覺得無聊的話?可以來劇場看我排練呀笑臉）

    雲黛溪回?複：我先去逛一圈，晚點過來陪你。

    收拾好行裝出?門，她準備去吃當地特色的灌湯小籠包，之前?每次來她都必去。昨天掉了那麽多眼淚，必須用厚厚的油湯補回?來。

    這個有水係貫通的水鄉很小，也不算是有名的旅遊地，戲劇節裏請的演出?嘉賓也並不是什麽大流量的明星，來的都是業內人士，或者像林歲歡這樣喜歡演戲的，還能算得上是二線的女明星。

    過來圍觀的粉絲大多都喜歡戲劇，並不像流量明星那麽瘋狂。

    今天林歲歡的首場演出?，算是戲劇節正式開?幕，這場戲也特意安排在周六，讓有興趣的觀衆能趕過來看。

    早晨路上的人明顯比昨天剛到時?要多一些。

    雲黛溪剛從酒店大門出?去，立刻注意到了那個渾身?黑衣的人。

    小鎮裏路太窄，並不通車，所有的車都需要停在門口的集散地，再走路進來。他?看來是一個人過來，阿福也不在身?邊。

    寬闊的肩膀襯得黑色毛呢外?套筆挺有型，他?倚靠在門邊的牆上，若一個不注意，一定會擦肩而過。

    可是她已經對黑色形成了自然?的肌肉反應，腳步不受身?體控製停住。

    慵懶的聲音這才從身?後傳來：“雲黛溪。”

    現在雙眼紅腫的樣子被他?看到不知道有多狼狽，實在顯得太沒出?息，可是顧黎安已經過來，擋住去路。

    怕給她不願意的壓迫感，他?沒走得太近，反倒是蹲下些身?子來，盡量讓視線和她齊平，隔著墨鏡看她，問：“睡得好嗎？”

    她還不知道，顧黎安今天推了一整天的會，早上七點多起床，已經等在這個快兩個小時?。

    “還行。”雲黛溪說著繼續往路邊走。

    “去哪裏？”他?跟在身?後。

    “去吃顧總瞧不上的人間野味。”她也不轉身?，像在說給自己聽。

    “帶上我？”身?後的男人故作?輕鬆，像昨晚什麽也沒發生。

    “我可沒有不同意的權利，路是公家的，店是別?人的。”她邊說著邊加快了些腳步。

    小店很火，到了九點多小店裏人還不少，大多是四個人的桌子，隻能跟人拚桌。

    顧黎安進門時?仔細打量了一圈店裏的擺設。

    “顧總如果覺得實在不習慣，大可不必跟著我。”她提醒。

    “你先占這個座，”他?邊說著邊指了指那邊的空位，“能吃幾個？我去買了拿過來。”

    倒是沒想到他?能這麽體貼，一時?讓她的氣有些憋不住了，懶懶地說：“兩籠吧。”

    他?眼角上揚，有點懷疑她食量的意思，不過還是沒說什麽，過去跟老板要了兩籠包子，取了點餐號碼坐過來。

    對麵已經坐了一對小情侶，應該是過來看林歲歡主演的話?劇，正在討論著林歲歡之前?演的各種電影，女生提起她的時?候特別?來勁，對每個角色的塑造點評如數家珍。

    男生安靜聽著，連連點頭回?應，差點在吸小籠包湯汁的時?候嗆著。

    雲黛溪強忍著才保持禮貌沒笑出?聲來。

    倒不是覺得嗆著這個事情好笑，隻是覺得兩個年輕人的一舉一動太過可愛。

    那邊老板叫到了號，顧黎安起來取去熱騰騰的包子。

    坐下來的時?候，對麵的小情侶注意到他?們。

    女人戴著墨鏡，男人的五官氣質也不凡，不免看得出?了神。

    顧黎安卻像四下無人一樣，抽了桌上的紙巾，一點點把雲黛溪和他?這邊的桌子擦幹淨，再拿小碟子倒了醋汁，拿好筷子，推到雲黛溪手邊。

    還不忘囑咐：“小心燙。”

    對麵小情侶裏女生的聲音傳過來：“看看別?人家的老公！”

    雲黛溪把墨鏡往下推了推，不可思議地望著顧黎安。

    今天太陽一定是打西邊出?來了。

    顧黎安替她打開?一次性筷子的包裝：“怎麽了？還要我喂？”

    怕嚇著對麵的人，雲黛溪趕緊自己接過筷子，夾了個包子，為了表達禮貌，咽下嘴之前?先轉頭問：“你不吃點？”

    “吃過了。”他?答。

    行吧，她不想再爭執，接過筷子開?始吃。這次不像之前?吃飯時?那麽敬小慎微，反正戴著墨鏡，每一口都吃得心滿意足，兩籠下肚，一點湯汁都不剩下。

    最後滿意地拍拍肚子，這次算是沒白來。

    雲黛溪打開?手機把買包子的錢從微信上轉給顧黎安：“顧總，記得收紅包。”

    這回?他?倒是動作?挺快，打開?手機接收。

    出?了包子店，顧黎安問：“昨天哭了？”

    她連吃包子都戴著這副墨鏡，原因實在是太好猜了。

    “嗯。”雲黛溪太不習慣於把脆弱的地方?展現給別?人，並不那麽想承認。

    戴著墨鏡，看不太清顧黎安的神色。隻能看到他?的手伸過來，把她的眼鏡摘掉。一時?有強光照過來，惹得她眯上了眼睛。

    意識到這點，顧黎安把毛呢外?套脫下來，頂到她頭上，自己轉身?背著光，給她留下一部分陰影。

    光從紅腫的眼睛就能看出?，昨天晚上她哭得不輕。

    顧黎安冰冷的手指順著眼瞼的痣一點點拂過，這些脆弱感擾得他?心顫。

    許久，他?才開?口：“雲黛溪，你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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