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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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雲黛溪回房間又沖了一次澡,套上酒店的白色浴袍。本來準備睡了,過?去關窗簾的時候,才發?現窗外?凱旋門的燈正亮著,索性走到房間外的陽臺上看?看?。

    出去才發?現,隔壁房間的陽臺和這邊近在咫尺,春日有花開了,藤蔓盤繞著爬上鐵藝欄杆。

    旁邊陽臺上正站著位穿著黑衣服的男人,背對這邊接電話,電話那頭還在說什麽,他一直聽?著,沒答複。

    直到說出一個“好”字,雲黛溪才確定,這是顧黎安。

    現在這身行頭實在不太方便,她想回房間,假裝什麽也沒見過?,卻被正巧掛掉電話的顧黎安叫住:“雲黛溪。”

    他甚至沒猶豫,像有萬全的把握。

    雲黛溪回過?身:“好巧。”

    兩間客房的陽臺隻隔了一步之遙,卻又有無法翻越的阻隔。

    顧黎安走?到靠近這邊的欄杆,俯下身來靠著看?她的臉。

    他早知道了雲黛溪的行程,一路跟著她從酒店出去,穿過?地鐵和小巷,在圖書館的穹頂下坐了一下午。

    她和那個男人共進晚餐時,他也坐在對麵的咖啡廳。像分析一場棋局一樣,每一步落子都能?延伸出一萬種?可?能?。他深知理性?可?以得到最優解,卻在跟隨著他們?的腳步走?在夕陽染紅的巴黎街頭,眼睜睜他們?的背影時,意識到所有的分析都潰不成軍。

    心裏隻燃起一個念頭。

    占有。

    此刻她的臉就在眼前,比起今天總隔著一條馬路見她時更加真切。

    雲黛溪的心髒沉溺在他暗湧的眼底,甚至不知道該不該開口?問他這次來法國的原因。

    像看?透了她的心思,顧黎安道:“我這次來是有事情要處理,很重要的事情。”顧黎安看?著她,真誠到讓人無法懷疑。

    怕嚇著她,還有一半的話沒說出來。這次的局,雲黛溪是重要因素之一。

    “那早點休息,晚安。”說不清為什麽,現在顧黎安站在眼前,她仍然有初見般的悸動,在巴黎的獨特氛圍裏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明?天我會叫早餐,陽臺見。”他也站直了身子,容不得拒絕的樣子。

    “我會睡懶覺。”她真的累了,說不定睡到大中午才起床。

    顧黎安看?著她,眼神轉了低沉:“明?天陪我去個地方怎麽樣?”

    眼底透出的脆弱和憂鬱,有讓人無法拒絕的保護欲。

    雲黛溪說不出拒絕的話,身體本能?地透露出的一切都想跟著這個男人去。

    “那明?早送早餐的時候叫醒你,晚安。”他嘴角有難得的笑意。

    “晚安。”雲黛溪答。

    可?是話說出口?,兩個人誰都沒動,就這麽站在隔著幾步距離的陽臺看?著彼此。

    顧黎安身後凱旋門的燈還亮著,他的臉卻落在陰暗裏,冷白?皮被暖光襯得更甚。

    雲黛溪不知不覺看?出了神,直到顧黎安說:“你先進去。”她才回過?神來,也不再說什麽,推門進房間。

    回房後意識清醒了許多,心髒還在亂跳,坐在沙發?上掏出手機,發?消息給?丁明?溪:我來法國的事情,你跟顧黎安說了?

    丁明?溪秒回:你也沒說不能?講呀。

    說得倒是挺有道理。

    雲黛溪仰頭躺在床上,本來已經因為喝了酒有些困了,出去吹了夜風再加上看?到顧黎安,心裏的躁動浮起,怎麽也壓不下去。

    他就住在隔壁,今晚注定是個難眠夜。

    昨晚有太多心事,翻來覆去都睡得不太踏實,到天快亮的時候,睡眠變淺,好多碎片式的夢襲來。

    直到門鈴被按響,服務生推著早餐進來。她套了件衣服下床,拿了小費去開門。

    早餐都被次第擺放到陽臺的玻璃桌上。

    等服務生離開,她隨意挽起長發?,去陽臺上就餐。顧黎安已經在了,也穿著酒店的白?色浴袍,難得的休閑氣質。

    他舉起咖啡:“早。”

    雲黛溪亦然,不過?加了幾分笑:“早。”

    “等下去的地方可?能?會惹的你沒什麽胃口?,早餐務必吃好。”顧黎安提醒。

    “那是個什麽樣的地方?”連他的眉頭都有些皺起,保持著一種?麵臨風雨欲來時的高?度警惕。

    “能?解開秘密的地方。”顧黎安說著站起身來,“我吃好了,收拾好在樓下等你。”

    雲黛溪收拾好下樓,顧黎安遠遠看?到她就從沙發?上站起來,等她過?來,自然而然拉她的手。

    今天他親自開車。

    等車啓動雲黛溪才問:“過?去的路遠嗎?”

    “還行。”顧黎安答得輕巧。

    車子往城外?開,天色越來越暗,剛還有陽光的天空被烏雲遮蔽,難免給?人強烈的不安感。一路開到一處莊園,車停在門口?,莊園占地麵積不小,遠遠能?看?到草地盡頭有棟房子。

    叩門後仆人看?到顧黎安,用法文笑著打招呼,歡迎他進門。

    穿越大片精心修整的花園,進入主樓,主人已經等在客廳。

    “瞿叔,”顧黎安先叫他,和他擁抱後才說,“這次來是想跟您確認些事情。”

    瞿叔的神情凝滯,沒想到顧黎安如此開門見山。

    顧黎安回國後的事情他都一直留心觀察,當年顧黎安還小,送到他這裏時卻有說不清的冷靜,審視周圍一切的樣子,跟他阿公格外?像。

    “已經吩咐廚房準備了午餐,南邊酒莊也送了新酒過?來,這兩年天氣不錯,你和雲小姐一起留下來吃點。聽?說雲小姐酒量不錯,你該讓她嘗嘗。”瞿叔說得隨心,微笑著看?雲黛溪。

    顧黎安的語氣裏滿是謹慎和敵意:“我們?剛吃過?早餐過?來,不用麻煩。”

    雲黛溪的背脊發?麻,這些信息一定不是顧黎安主動透露,這位瞿叔卻把她的消息都探聽?得清清楚楚,看?他們?對峙,也許她不該留在這個地方,幾乎沒猶豫,說:“我先出去,你們?聊。”

    卻被顧黎安捉住手腕:“不用。”

    今天這些話就是特意要在她麵前說出來。

    顧黎安的聲音並?不高?,卻在寬闊的客廳裏無比清晰:“張楚然這步棋還走?嗎?”

    瞿叔笑笑,轉身過?去在沙發?上坐下,揮揮手讓他們?也坐:“現在看?起來沒什麽必要了,我說的對嗎?雲小姐。不過?黎安,雖然有些幼稚,這事情你二姨還是費了不少心思。”

    當然,從美國到法國,一切看?起來那麽自然,連雲黛溪這樣的精明?人也沒看?破。

    這位二姨林茗人還沒出麵,已經軟硬兼施好多次。

    瞿叔還是那麽泰然:“不過?黎安,你的確長大不少,兩次都忍住沒出麵。其實你自己也想試探看?看?這位雲小姐對嗎?”

    “如果真有比我更好的,我不介意。”顧黎安拉她的手更緊了些。

    “你母親當年如果願意接受你這樣的心思早些放手,也不至於落得那樣的地步。”瞿叔說這話的時候伴隨著嘆息。

    “黛溪,你去外?麵坐坐。”顧黎安終於放開她,“我還有事跟瞿叔聊聊。”

    他想讓她了解的事情已經說清,剩下的事情他還需要獨自麵對。

    二樓的書房內,珍貴的手抄本古籍占滿了整麵牆,瞿叔坐在書桌後的椅子上,從顧黎安告訴他會來一趟的那天起,就已經猜到了他真正的來意。

    他示意了幾次,顧黎安也不願意坐下來,仍舊倔強地站著,像兒?時剛從國內被送過?來時一樣。

    這個碩大的莊園對於他來說像個奢華的監獄,在這裏的頭一年裏,每年都有老師過?來上課,為他進一流的學校做準備,一步步都在計劃裏實施,而他就像個布偶被驅使。

    在那個雨夜逃離的時候,沈晨風把他收留在隻有一間屋的小窩裏。

    那幾天的溫暖比在這座監獄裏的一年都要多。

    外?麵的雨已經下大,雲黛溪坐在屋外?陽臺的藤椅上,身後站著一名女傭。雨水讓身上的溫度越來越低,有那麽一刻,她真想奪了鑰匙破門而去。

    她突然意識到,顧黎安那年身無分文去那家咖啡廳時,奶奶給?他麵包時的溫暖多麽可?貴。

    “我母親還活著,對嗎?”顧黎安的聲音堅定。

    瞿叔的神情一滯,轉瞬又浮起笑容:“為什麽這麽覺得?”

    “我這些年想了各種?辦法,怎麽會有人消失得那麽徹底。如果真有了人命,顧建華想來也壓不住,阿公更不會那麽輕易放過?他,是不是?林家的勢力,不至於敗到連這點事情也處理不了,還在監獄裏的顏鳳儀,殺人償命,不該到現在還能?活著。”

    “你早猜到了這些,現在何必來問我。”

    “阿公和林茗現在做的事情,想來你也知道了。”

    “兩家的船隻能?靠你來掌舵。”

    顧黎安的嘴角勾起弧度:“我不是他們?的傀儡。”

    “我以為這麽多年的經歷會讓你清醒,這就是你的命,走?你阿公為你鋪好的路,找一個能?幫林家的人。不認命隻會害了那個人一輩子,看?看?你母親。”

    “嗬,”顧黎安諷刺地笑了,“阿公不惜告訴我母親已經去世,用十年的仇恨培養我,讓我親手把顧建華的東西奪回,該夠了吧。”

    瞿叔的臉陷入黑暗:“夠?你的一輩子早已經成定局了。”

    “我母親在哪裏?”這才是他來這裏的真實目的。

    “林業華不會對自己的女兒?怎麽樣。你不該那麽激進。她現在過?得很好。”

    “被你囚禁在你覺得好的地方?”

    林業華居然真的可?以狠心到為了家業,把自己的親生女兒?寄養在曾經愛過?她的男人手裏。

    “我不會把她還給?你。你對於我來說什麽也不是。”

    林業華當初選瞿叔這步棋,的確走?的極妙。

    他是全世界最不願意交出林美,還會好好保護她的人。讓這個人培養顧黎安,讓他認為林美已經去世,用顧建華親兒?子的手毀掉那個曾經搶走?她,還害她落得這樣地步的人。

    “我會找到她。”

    顧黎安留了一封信,從書房離開。

    關門聲傳來時,瞿叔的思緒還未回歸,他撥開窗簾,後院新建的房子門窗緊閉。

    前院,顧黎安正拉著雲黛溪的手離開。

    沒有接過?仆人遞過?來的傘,他脫了黑色的西裝搭在雲黛溪頭上,每一步都走?得堅定。

    上車時顧黎安的衣服已經濕透,雨水順著眼角滑落,印出一道道痕跡。

    他們?在樓上聊的話題無從得知,隻是一定比張楚然這樣的事情要複雜許多。

    擋風玻璃上的雨水太大,有些擋住了視線,雲黛溪問:“要不先停在路邊等等?”

    他現在的狀態,也許開車也太過?危險。

    顧黎安把車靠到路邊,捏住方向盤的手青筋顯露。把頭埋進了方向盤裏,頭頂觸到中間時,喇叭的長鳴爆發?,在無人的長路上發?出孤雁般的哀鳴。

    車裏的空間卻照樣寂靜。

    所有的壓抑都通過?喇叭的聲音傳遞到遠處。

    等他擡起頭時,聲音終於停止。

    顧黎安問:“我自私地要拉你進的這個泥潭,你怕嗎?”

    雲黛溪答:“怕。”

    這些盤根錯雜的勢力她當然會怕,才會在聽?到江小姐的時候就選擇了退出。

    她現在也覺得自己怯懦無比。

    顧黎安:“為什麽不答應跟張楚然這樣的人走??背景幹淨,雖然是有計劃地接近,可?他看?你的眼神不會騙人。”

    雲黛溪把他的手從方向盤上拿下來,攀著身子靠近他:“因為我們?都是泥潭,不該染了這樣幹淨的人。”

    她仰著頭吻他,隻是輕輕觸碰,卻就被顧黎安用手摟住脖子深靠了進去。

    他像有磁力的黑洞吸引著她。

    雨水還在不斷跌落,這個吻裏有鹹腥的味道,他們?剛一起淋過?一場狼狽不堪的雨,沒有誰比誰更幹淨。

    唇分開時,雲黛溪看?了一眼窗外?,顧黎安的背後,太陽從烏雲裏鑽出來。

    她沒由來地說了句:“你看?,天快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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