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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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三聖母後跟哪吒四處添亂!
楊嬋經過漫長的沉睡,終於蘇醒。
山洞裏,燈火不息,依舊明亮,晝夜不分。
她側身躺在地上,蜷成一團,撫著頭,腦子一片空白,眼睛巡視四周,直到注意到洞中那一團肉團子,才猛地從地上爬起來。
四象閉著眼睛,身體烏青,氣息幾乎要斷了。
楊嬋呼吸一滯,連忙將石床上的肉團子抱起來。
她還那麽小,剛剛降生,未曾被母親溫柔地抱在懷中,就丟在這寂寥的山洞裏,瀕臨死亡。
幸好她是四象蠱,生命頑強,即便被丟在那裏一天,也沒有死去。
楊嬋側過頭,將耳朵放在她的鼻前,感受到了她輕微的不能再輕微的呼吸聲,在那一瞬間,她鬆了口氣。
溫暖的床褥被茶茶撕得七零八落,楊嬋將就著褥子給四象做了個非常簡陋的繈褓,將她包在裏麵,而後,她隔著繈褓將四象緊緊抱在懷裏。
良久,她的體溫傳到了四象那裏,將她一整個身體烘熱,她變得有些僵硬的四肢微不可見地動了動。
楊嬋抱著這麽幼小的嬰孩兒,幾乎要忘了這是少舸口中可怖的四象蠱了。
四象呆在她的懷裏,閉著眼睛,肖似母親的雪白的皮膚在烏青過後透著微微的粉。
楊嬋看著她可憐的小模樣,想起來,她暈過去不知道多久,四象在此期間一直沒有進食,她當機立斷,打算給四象找點吃的。
可是,剛出生的嬰兒能吃點什麽呢
楊嬋將好不容易愈合的手指送到四象嘴裏,幼小的嬰孩兒,牙齒都還沒有長出來,卻已經學會了吮吸。
她跟她的母親不一樣。
她想活著。
楊嬋經過艱難的思想鬥爭,最終決定冒著風險帶著她出去找恰好在哺乳期的奶娘。
她就這樣帶著四象出了那個幽深的山洞,來到了自由爛漫的曠野間。
平日裏,她總是提著燈在深夜的時候,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抄著小路從阿大家繞路來到這裏,無論出門還是回屋都在深夜。
可這一次,日光正盛,陽光正好,楊嬋正在站在曠野裏,在阿大家就失去了蹤影。
沒有人知道她在哪,她也無法說明她在動亂的前夜裏究竟做了什麽。
當沐浴在陽光中時,楊嬋猛然從無措的迷茫中蘇醒,她低下頭看向懷中的四象,眉頭越皺越緊。
而在另一邊,四象蠱直到茶茶徹底化作一具骷髏後徹底消失。
申公豹一邊將武庚放在一邊封住他的經脈防止蠱毒擴散,一邊冷著臉指揮士兵去搜查茶茶身上可能存在的陰符經。
將士們方才見證了“神跡”,不敢輕易觸碰茶茶的遺骸,他們手持長矛,圍成一圈,慢慢靠近,然後閉上眼,屏住呼吸,一舉撬開了遺骸外過於寬鬆又簡陋的衣服,仔細搜查,發現裏麵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發現。
他們將情況稟告了申公豹。
申公豹
坐在武庚身邊,聞言,掐指幾算,冷不丁地說“看來昨夜還有別的人攪渾水。”
李靖當即反應過來,道“軍師是說還有別的同夥”
申公豹不答,他反問李靖“陳塘關這些日子防衛森嚴,九苗反賊到底是如何進來的”
李靖不解。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啊。”
李靖臉色一白,問“軍師是懷疑出了內賊”
申公豹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李靖立即說“絕對不可能”
“這些兵都是我一手帶出來的,絕對不會出問題。”
“絕對不會你拿什麽保證”申公豹指了指被安放在床上的武庚,“拿你我的項上人頭嗎”
李靖怔忪,良久,垂頭,拱手,道“軍師說的是,我不敢保證,今日太子在陳塘關中出事,我李靖難辭其咎,必會以死謝罪”
“隻是”他的頭垂得更低,“萬不要牽連我的家人。”
“牽不牽連的,輪不著我說,”申公豹盤腿坐在地上,雙手撐著膝蓋,無奈地說,“我現在都自身難保。”
說罷,他忽然皺起眉,捂住嘴,劇烈咳嗽,然後吐出一口黑色的毒血。
李靖微微瞪大眼睛。
申公豹深吸一口氣,隨手擦掉臉上的血,更加無奈,他將那口氣歎出,道“四象蠱強烈霸道,我一個散仙尚且如此,太子殿下身為凡人,剛剛靠那個罪女太近了。”
“他的性命危在旦夕,不過今天的一切消息都必須封鎖,不能傳到朝歌。”申公豹抬起頭看向李靖,道,“李大人,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我說什麽,您明白嗎”
“可是瞞報”
申公豹打斷了他“做人不必那麽死板。”
“太子若命真要絕,我們一個也跑不了,這種臨頭的大禍自然是越晚越好,但如果太子活下來了,我們就是拯救太子的大功臣,別說死了,榮華富貴到時候都是潑天的,”他慢悠悠地說,“李大人,時間是很寶貴的東西,為什麽不能為自己多爭取一些呢”
李靖遲疑了。
申公豹當他同意了。
他揮出一手,招來一匹巨大的黑豹,將武庚帶走,而後拜托李靖守住陳塘關,領著兵,又要出城尋找丟失的陰符經。
茶茶身上沒有陰符經,少舸也沒有。
一卷小小的國書,到底要如何在這麽廣闊的土地裏找出來呢
申公豹選擇找出參與昨夜動亂的第三者。
他認為隻要找出了第三個人,就能找到國書的下落,他下令排查陳塘關城內和城外的各種可疑人員,但是陳塘關人口眾多,下設的村落分布零散又眾多,查一個人,猶如大海撈針。
於是,他先是封鎖了整個陳塘關不允許任何人出入,緊接著向外排查,一邊以陳塘關為中心向外排查,另一邊從昨夜官兵們第一次遇見茶茶的地方繞圈向裏排查。
在這種重重的包
圍下,楊嬋抱著四象,發現自己進退兩難。
而在另一邊,申公豹動作迅速地排查了周邊的村莊,村莊裏的人安土重遷,幾乎沒有外來人口,要說可疑人員真沒有,這些卑賤的人看到陳塘關的官兵出來,惶惶不安,趕忙匍匐在地上迎接。
官兵問近來,尤其是昨夜,有沒有發什麽奇怪或者可疑的事。
村裏的村長回答道“快要入春了,我們忙著春耕的事,早出晚歸,沒有聽說這樣的事”
“呀”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他說,“奇怪的事沒有,但是附近的村子有個治病的姑娘,她拿仙術救人,不收診費,心地善良,大家都叫她小先生。”
這話一出,他身後的村民也竊竊私語起來,應和著說楊嬋的好。
這些單純又質樸的農戶們對他們眼中的好人不吝嗇堆砌他們認知範圍的好詞。
楊嬋施法的過程被他們說的神乎其神,申公豹聽著聽著,笑著“哦”了一聲,親手將村長扶了起來。
被貴人相扶,村長受寵若驚,又不敢衝撞他,低著頭,聽到申公豹問“那這位姑娘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的”
村長答不上來,他慚愧地回“那是隔壁村的事,具體的我們也不知道。”
申公豹點點頭,他拍了拍村長,得到了村落的位置,便領著兵去了楊嬋如今常居的村落。
村子裏關門閉戶,沒人出來,申公豹帶了那麽多人,更沒有人敢出來了。
整個村子死一般的安靜,唯一看得見隻有等到村口大石頭上的玉琮。
楊嬋昨夜一夜未歸,玉琮以為她又被哪吒提溜走了,天一亮,幫阿大幹完活兒就趕緊等到入村時必定路過的石頭上。
楊嬋每每被哪吒帶走後,他都會這樣,風雨無阻。
楊嬋一開始還勸勸,後來就隨他去了。
申公豹身後跟著一溜騎馬的兵將,玉琮看見了,瞪大眼睛,趕忙藏起來,但村子裏那麽安靜,最突兀的就是出來守石頭的他,申公豹一眼就瞧見了玉琮。
當他要跑時,伸手一抓,憑空將玉琮拽到手上。
玉琮拚命掙紮,申公豹可不是哪吒,他既不會高高舉起掙紮的玉琮,也不會黑著臉輕輕放下他,他抬手一丟,狠狠將一個小孩子摔到地上。
玉琮被這一摔,五髒六腑都錯了位,滾到地上,疼得麵目猙獰。
申公豹笑著說“我就問點話,你跑什麽呢”
玉琮縮在地上,膽怯地看著在他看來非常高大的申公豹。
這個孩子還沒學會匍匐在地上,向大人們證明自己的忠良和無害。
他清澈明亮的眼睛裏全是懼怕。
申公豹問“你們村子裏那位會用仙術的姑娘在哪”
玉琮眼瞳猛地一顫。
“哦,那看來你認識。”申公豹篤定地說。
玉琮以為楊嬋惹上什麽麻煩,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說“沒有,我不認識姐姐”
申公豹挑了挑眉,他沒有興趣跟一個凡人崽子周旋,玉琮由另一個人接手。
他身後的兵將一擁而出,一一撞開了人家的屋舍,把裏麵藏著的人全都拽了出來,安靜的村落立馬傳來此起彼伏的哀叫聲。
申公豹充耳不聞,等到那些可憐的農人聚齊,才朗聲道“昨夜陳塘關大亂,我們正在搜查逆賊,知情不報者斬。”
他們連忙告饒“我們不知道什麽逆賊啊”
“大人,我們隻是普通的農戶,今年歉收,日子艱難,大家盼著春耕,村子裏家家戶戶都忙著農事,不知道有什麽逆賊。”
“是麽可是別人說你們這裏有位能用仙術的姑娘呢。”申公豹笑眯眯地問,“那是誰呢”
眾人沉默不語。
申公豹身邊的士兵當即斬下站在最前麵的男人的頭。
這一舉太過突然,很多人都懵了,但鮮血四濺,男人的頭顱滾到地上,發出“咕嚕嚕”的悶聲時,他們才反應過來,與此同時,男人的妻子對上了頭顱上鑲嵌的那一雙含著錯愕的眼睛,大叫出聲,拚了命了跑出來。
人群發出騷動,可他們還沒有反抗,便對上了穿著盔甲冷麵的士兵。
女人跑出來,跪在地上,摸著地上屬於丈夫的熱血,又怕又悲。
申公豹終於屈尊蹲了下來,平視著女人,問“現在知道那位姑娘是誰了嗎”
女人渾身顫抖,已經失語。
申公豹見狀,偏過頭,不耐地“嘖”了一聲。
這時,有人代女人回答,他喊“是楊嬋她是楊嬋,就住在阿大家。”
申公豹轉過頭看向那個人,有個人開頭說話了,其他人也紛紛回道“是她。”
“就是她”
眾人在死亡的恐懼下就這樣把曾經無私幫過他們的楊嬋推了出來,他們為了保命越說越過分,道“她本就是外來的,法力高強,又跟李大人的三公子過往密切,我們哪裏敢幹涉她她無論做什麽都與我們無關啊。”
“大人,”他們磕著頭,哀求著,“我們是無辜的。”
楊嬋的嫌疑未定,因為他們想要推卸責任,在他們嘴裏都快坐實了逆賊的罪名了。
恐懼就像是一種無法醫治的傳染病,傳染到每個人身上。
阿大在這種“熱烈”的自白中,跑出來,當著申公豹的麵跪下來,說“姑娘多行善事,不求回報,是這世上頂頂好的人,不可能會是逆賊。”
她一下又一下地磕頭,將額頭磕的血肉模糊,喊“姑娘不可能是逆賊,請大人明察”
申公豹俯視著她,表情冷漠,過了一會兒又帶上虛假的笑意,扶住了她的額頭,說“我也沒說她是逆賊啊。”
阿大眼裏迸出光芒。
“可是,如今事態嚴峻,還望夫人理解,”申公豹笑道,“不如就讓那位姑娘出麵與我聊聊吧。”
阿大一頓。
“怎麽不願意”他假惺惺地說,“
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夫人,若那位姑娘真沒有嫌疑,為甚不敢出麵對峙呢”
“不是”阿大急忙反駁。
“不是什麽”
阿大磕磕絆絆,可覺得怎麽說也不好。
申公豹耐心地等,阿大最後還是說了,她道“姑娘一夜未歸,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昨夜動亂失蹤的人能是什麽人
申公豹笑意更深,他道“沒關係,貴客都是姍姍來遲的,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夫人,”申公豹轉過頭看了那群高大駭人的兵將,虛偽地致歉,“不請自來,還請見諒。”
申公豹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坐進了阿大家。
阿大家徒四壁,連個像樣的家具也沒有,申公豹不介意,他盤腿坐在地上,閉上眼耐心地等待。
被抓住的玉琮在他們抵達阿大家時,被丟到了阿大懷裏。
玉琮早疼暈過去了,栽倒母親懷裏,氣息虛弱。
阿大見狀心疼地眼裏直流,看著一旁閉目養神的申公豹,又不敢叫出聲,隻能默默哭泣,將孩子抱的又輕又緊。
幾個時辰後,玉琮從昏迷中蘇醒,抬起頭望見母親,懵懵懂懂地喊了一聲“娘”。
阿大輕輕應了一聲。
玉琮環顧四周,發現了以為是噩夢的官兵,又開始劇烈掙紮。
阿大快要抱不住他了,她連連說“兒啊,兒啊。”
卻也安撫不住玉琮。
申公豹緩緩睜開眼睛,不耐煩地瞧著吵鬧的玉琮,抬起手,手上立即聚起黑色的煙霧。
他下山隻為了完成任務,他不是薑子牙,人命什麽的,他不在乎。
正在他釋放出殺意的同時,一直寂靜的遠方傳來了動靜,申公豹一頓,放下手,轉過頭,望著看不到的遠方。
眾人看到申公豹的動作,忙問出了什麽事。
申公豹沒答,他默默站起來,朝著阿大母子走去,他發現了楊嬋的蹤跡,也發現了她的軟肋。
他邊走邊說“楊姑娘,你這樣與我僵持著,又有什麽意義呢”
“我已經懷疑你了,不查清楚,我是不會罷休的。”
他走到阿大身邊,阿大將懷裏的玉琮越抱越緊,他卻蹲下來,輕輕攬住阿大的肩,笑眯眯地說“你無所謂等,可阿大和玉琮卻等不得啊。”
“楊姑娘,我聽說你心地善良,與阿大母子朝夕相處這麽久,”他頓了頓,輕笑道,“總不會見死不救吧”
遠方忽然迸發出粉色的彩光,眾將士驚奇,忙將申公豹護住。
隻見一個穿著藍色衣衫的年輕姑娘一手執燈,一手抱著尚在繈褓裏的嬰孩兒,緩緩走來。
她一邊走,身上的粉光一邊消退,走到最近處,粉光變得稀薄到無色。
她停住了腳步,慢慢抬起頭,看向被護得嚴嚴實實的申公豹,冷聲命令道“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