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鯉城在熹微的晨光中複蘇了過來，商販走卒們大清早便開始忙活。
    薄薄晨霧尚為散去，繁華街道上便已滿是行人，頗有些熙熙攘攘。
    方見遠帶著方澈一路往自家的鑄兵鋪走去。
    “咱們家有鑄兵鋪三家，老王頭是很厲害的鑄兵師，很早便加入了鑄兵鋪，呆了足有二十幾年，你還沒出生的時候，他就在咱家打鐵了。”
    方見遠大腹便便，一臉富態，把玩著大拇指上竄著的翡翠扳指，笑嗬嗬說道。
    方澈換了一身幹淨的長衫，跟著方見遠，走在有些陌生的路。
    他也是有些無語，作為方家少東家，對自家產業無比陌生，連路怎麽都不知曉，這十年……他完全都消耗在武道修煉中了。
    對接手自家產業毫無準備。
    剛到鑄兵鋪，遠遠的就聽到了“叮叮當當”的捶打聲音，熱浪從屋內噴薄湧動而出。
    鑄兵鋪外，停泊著一輛華貴的馬車。
    二人靠近，便聽得鋪子內傳來的夾帶些許無奈的聲音。
    “趙公子，老朽這柄劍……已被預定了，老朽封爐好幾年了，早就不鑄劍了……你請回吧。”
    聲音沙啞，但是中氣十足。
    隨後，一位溫文爾雅的聲音響起：“王大師，聽聞你那柄珍藏多年的利器寶劍願意出售，在下真是懷揣很大誠意而來，請王大師成全。”
    “趙公子，實話實說吧，預定老朽這柄劍的乃是東家，東家為少東家衝擊武館內門準備的，所以，此劍沒有東家許可，定然是不會賣的。”
    王大師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方澈蹙眉，一旁的方見遠，見怪不怪的眯起了富態的眼眸。
    “老王願意賣劍的消息，我故意壓了下來，可還是傳的這麽快，嘿……鑄兵鋪裏嘴碎的人還真不少。”
    方見遠冷冷一笑。
    二人踏入了鑄兵鋪，火爐中的熱浪席卷而來。
    方澈目光投去，便看到了一位身穿短褂，渾身肌肉密布的矮小老頭，以及老頭身邊那位身穿華服，極其儒雅的少年。
    “趙涯君，林氏武館鶴院內門弟子之中位列第三！天賦很不錯，聽說正在爭取進入府城高等武館修行的資格！”
    方澈不認得儒雅少年，但是方見遠卻一眼認出來了，為方澈介紹道。
    鶴院的內門弟子？
    同門啊！
    方澈心頭一驚，難怪奔著利器寶劍而來。
    趙涯君此刻也看到了方澈和方見遠。
    他笑著朝著方見遠抱拳：“涯君見過方伯伯。”
    “這位便是方師弟了吧？果然一表人才，方師弟也是在林氏武館求學，雖是外門，但你我依舊可以用師兄弟相稱。”
    “可惜，師弟在外門學的乃是猿拳，對於劍道並不了解……不如將王大師的利器寶劍割愛給我，涯君必有重謝。”
    方見遠沉著臉，並未開口。
    方澈反倒是有些好奇：“重謝……有多重？”
    趙涯君一滯，托詞而已，問那麽認真做什麽？
    “小趙，你怎知王大師要賣劍？這消息我可未曾外傳過。”方見遠看了他一眼，又目光落在了王大師身上，道。
    王大師卻是趕忙一縮脖子：“東家，可不是老王我說出去的啊。”
    方見遠自是清楚王大師的人品，目光直視趙涯君。
    趙涯君麵上流露歉意道：“這不是待得內門考核結束，內部就要進行內門排名戰了，我之前修為尚未突破，便並未準備利器，如今有了突破，去一趟府城購劍來不及，遂一直關注與命人打聽著雲鯉城內的利器消息。”
    趙涯君的解釋倒是讓方見遠麵色緩和了些。
    “這劍我兒阿澈預定了，你另外再尋吧。”
    方見遠懶得費口舌，開始不客氣的趕人了。
    趙涯君麵色變得肅然了些。
    “利器難得，利器寶劍更難得……方師弟學的乃是猿拳，終究用不上劍，我願意花一千五百兩購之，希望方伯伯成全。”
    “王大師應該也不想……其畢生得意之作，落入一位不懂劍的猿拳武夫手中吧。”
    趙涯君也正是因為知曉要買利器的乃是方見遠的兒子，一個在武館中練猿拳的學徒，所以才敢來橫插一腳，想要嚐試奪劍。
    從一個練拳的手上搶下買劍的資格，應該不難吧？
    畢竟，一個練拳的拿把好劍著實是浪費了，鑄劍的大師……大抵也不願自己辛苦鑄就的寶劍蒙塵吃灰。
    “嗬嗬，老趙還真是生了個伶牙俐齒的好兒子啊，不過，凡言禮數皆講究個先來後到，我早已向王大師預定了此劍，你花多少錢都沒用，況且……你覺得我方家會缺錢？”
    “這鑄兵鋪都為我方家，我若說不賣誰敢賣？”
    “如此劍器，興許能助我兒在內門考核中邁出重要一步，沒了此劍，我兒若是被刷下來……”
    “成全你，那誰來成全我兒？”
    方見遠麵色也冷了下來，言語之中帶上了厲色。
    其身上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壓席卷，能在雲鯉城搏出個富貴家當，豈能沒幾分本事？
    趙涯君麵色頓時變得難看幾分。
    忽而，方澈開口了：“趙師兄是覺得你比我更適合這柄劍？”
    這話語聲，打破了鑄兵鋪內略帶幾分凝重的氛圍。
    趙涯君看向方澈，麵色淡然了許多。
    “趙某自覺……還是有幾分劍道天賦。”
    方澈唇角掛起一抹笑意，望著趙涯君，眯了眯眼睛：“那可不就巧了麽？我也覺得我有幾分劍仙之姿……”
    噗……
    一旁不怒自威的方見遠聞言，險些沒穩住氣質，直接破防。
    兒啊……
    你的劍仙之姿老爹是吹出來的啊，還是吹過頭了的那種！
    可別當真呐！
    王大師也是麵容錯愕，隻能說……不愧是父子。
    這吹牛的樣子，真打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趙涯君聞言，不由的難以抑製嘴角的笑意。
    “劍仙之姿，然後呢？”
    “方師弟意欲何為？”
    方澈豎起一根手指：“首先，劍是屬於我方家鑄兵鋪的……本要給我，你要強買，自是要經過我的同意。”
    “其次，王大師本來也說想要考校下我的劍道天賦是否會辱沒了這柄劍……”
    “這樣……你先支付個一千兩，本公子給你個買劍的機會。”
    “讓你得到一個與我比劍道天賦的機會，誰的劍道天賦得到了這柄劍的認可，這柄利器寶劍，就歸誰……如何？”
    “本公子夠公平吧？”
    方澈的話語一出。
    整個鑄兵鋪都安靜了下來，那些打鐵的鐵匠們，都停下手中的動作，好奇且迷惑。
    劍道天賦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
    還能比？
    方見遠和王大師亦是錯愕的看著方澈，不太理解方澈提出這個比試到底什麽意思？
    趙涯君眉頭蹙起，盯著方澈。
    流露出一種看傻子似的荒唐。
    “比誰的劍道天賦能得到利器寶劍的認可？方師弟……你有所不知，利器寶劍可非玄兵，並無靈性，雖然品質不錯，卻仍舊隻是死物而已。”
    “兵之死物，如何能評價我等劍道天賦？”
    方澈卻是笑了起來，輕輕搖頭。
    “趙師兄你錯了，劍……從來不是死物，你若有天賦……藏是藏不住的。”
    “劍擇明主，劍對著你是冰冰冷冷毫無反應的死物，隻能說明，它對你沒感覺……”
    “它對你的天賦，看不上眼。”
    方澈淡淡的話語聲縈繞在鋪內，歪理一套一套的。
    趙涯君總覺得哪裏不對，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而方澈話語落畢，便看向了王大師。
    “王大師，可否取劍一觀？”
    王大師聞言，朝著鋪子內走去，片刻便抱著用灰布捆束的劍器走出。
    摘去了灰布，王大師將藏於劍鞘中的利器寶劍遞給了方澈。
    在趙涯君、方見遠和王大師，以及諸多鑄劍鋪學徒的注視下。
    方澈麵色如常的抓住了劍柄。
    心神一動。
    【九霄赤凰殘靈】關鍵詞，觸發，給我附魔！
    嗡——
    霎時，方澈拔劍出鞘。
    鏹亮劍吟，似嘹亮至極的凰鳥啼叫，無形的火焰異象在少年握劍瞬息呈現。
    璀璨奪目的劍光自鞘中千絲萬縷的迸發而出！
    宛若……
    灼灼凰鳥，引亢高啼，展翼遮天！
    異象一閃而過，鋪子內歸於平靜，宛若一切乃一場驚鴻一現的海市蜃樓。
    可那凰鳥展翼，火光衝天的畫麵……
    卻映照在所有人眼中，宛若篆刻靈魂，雋永不散。
    微風拂來，衣袂輕飄。
    方澈屈指輕撣劍身，劍吟燦爛，遂是看向了眼眸緊縮，滿是不可思議的趙涯君，露出燦爛的笑容。
    “趙兄，來，該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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