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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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落長安!
    月圓之夜。
    文帝慶六十壽辰,設宴款待眾臣。
    酒過三巡,太子楊勇起身去花園中透氣。父皇日益寵信楊廣,這太子之位怕是如何也保不住。夏日晚風襲來,傳來陣陣涼意,可他心中卻更加煩悶。
    穿過一片片林木,湖邊竟傳來一陣簫聲。
    一曲吹罷,楊勇走上前去,“蕭將軍好雅興,竟找到了這般清淨之地。”
    “見過太子殿下。”蕭望微微欠身,看向這不速之客。
    “不必多禮,”楊勇看著這手握重兵的護國將軍,計上心來。“你我在此地相遇也是緣分,將軍若無急事,不妨和本宮一起探討關於我大隋社稷之事如何?”
    “太子殿下說笑了,”他聲音清冷,似乎有意疏離。“臣隻是一介武夫,又如何通曉天下大事?”
    “誰人不知我大隋護國將軍文武雙全,舉世無雙,你又何必太過自謙呢?”楊勇笑道,“依將軍看,
    本宮為人如何呢?”
    “臣不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請您明示。”
    楊勇也不再打啞謎,直說道,“近日來,父皇寵信二弟,本宮著實擔心,可奈何身邊又沒有可扶持的人,不知將軍可願助我登上大寶?”
    “太子殿下怕是太瞧得起臣了,”他聲音低沉。
    一襲黑衣融在這夜色中,更比平日多了一絲冷情。
    “若你願為本宮辦事,本宮保證,他日執掌天下,你定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蕭望低眉,聲音更加疏離,“您本就是長子嫡孫,登基為帝自然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太子殿下又何須擔憂呢?”
    “那你的意思是不願幫忙了?”楊勇看著他這般態度,也不再客氣,橫眉道,“蕭將軍,你可知拒絕本宮是何下場?”
    “臣不敢,”蕭望收起手中玉簫,向後退一步,“若太子殿下沒有其他事情,臣便先行告退了。”
    “你”
    楊勇看著他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心中氣急,一腳踹開湖前的石塊,拂袖低罵著。可低頭之際,竟看到那石堆中掩埋的人。
    他大驚,踉蹌著後退幾步,方才看清了那女子的模樣。
    “瓊花!”
    他伸手去探女子的鼻息,才發現她已沒了呼吸。她的前襟被人扯開,身體還是溫熱,看樣子應該是施暴未遂才遭人失手殺害。
    楊勇慌張之後,看著那尚未走遠的墨色身影,突然計上心來。
    “蕭望!你站住!”
    “來人啊!瓊花公主遇害了!”
    “快來人,拿住這亂臣賊子!”
    那聲音之大,似乎要把所有人都吸引過來。
    侍衛聽聞其聲,慌張跑來,把蕭望團團圍住。
    瓊花公主一向深受皇帝喜愛,此次竟葬身湖畔,文帝傷痛之餘,自然龍顏大怒。
    “太子,你告訴朕,這是怎麽回事?”
    “回父皇,”楊勇低眉,眼眸中卻掩藏不住那份得意之色。“兒臣在花園內透氣,無意中經過湖畔,竟看到蕭望正在非禮瓊花。兒臣急忙上前阻止,可奈何身手不濟,拉扯中,瓊花被這賊子推倒,頭部撞擊到地麵”
    他故作哀傷,“父皇兒臣沒用,保護不了瓊花。”
    “蕭望!”文帝看著他,雖是心中疑慮,卻仍是被女兒的死蒙了心智,捂緊胸口之處,又看他一臉平淡的模樣,拂袖拍案,“是否果真如太子所言?”
    蕭望冷眼看著這故意做戲的太子,心中明白他定是因方才的拒絕而懷恨在心,才故意陷害。
    “臣沒做過。”他低眉,語氣不卑不亢。
    “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敢說你沒做過?”太子冷眼看他,一臉嗤笑之意,“是上天看你壞事做盡,今日才讓本宮撞破你這正人君子的假麵目!”
    “蕭望!你作何解釋?”
    “父皇。”
    一直默不作聲的晉王楊廣開口道,“父皇不認為此事疑點重重嗎?怎可這般輕易地下結論?”
    “什麽意思?”文帝抬眉。
    “蕭望貴為我大隋護國將軍,又是少年將才,深受眾多名門之女的愛慕,又豈會做出猥褻公主之事?況且父皇早有封他做駙馬之意,即便是他貪戀公主美色,也不會在此地諸多放肆。”楊廣眼眸一抬,看向本就心虛的楊勇,“更重要的是事發當時,並沒有第三個人在場,所以無論大哥怎麽說,蕭將軍似乎都沒辦法否認吧。”
    楊勇目光閃爍,卻仍是搬弄是非。“二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是說我有意陷害?”
    “臣弟不敢,”他否認,看向若有所思的文帝,“隻是父皇,兒臣認為此事應當好好查問,不可這般輕易斷定,免得冤枉好人。依兒臣看,不如先將蕭望關進牢中,查明再做處置。”
    “好,就依你說的辦。”
    文帝無力的靠在座椅上,喪失愛女的悲痛更讓他心力交瘁,自然分不清孰是孰非,隻得揮手讓侍衛將蕭望先關入牢中。
    已過子時。
    萬籟俱寂,隻有那潛伏在枝葉間蟬蟲還在聲聲鳴叫。
    瑾蘇這幾日新學了個掌法,正晝夜疲於練習。她想著若是自己的功夫可以再精進一步,那來年或許便可被蕭望準允隨軍出征了。
    金戈沙場,傳承蕭家風骨,她已期盼多年。
    夜半合衣仰躺在榻上,瑾蘇卻有幾個複雜的招式如何也想不透徹。正想著等蕭望回來再問問他,可誰料還未等回他,卻是先等來了晉王。
    男人來的匆忙,錦衣下擺還沾上些許夜半露水,他的語氣很是急促。
    “蕭姑娘,你盡快收拾行囊,隨本王離開。”
    瑾蘇有些愣住,心頭突然湧上了一個不好的預感。
    今日是皇上壽辰,蕭望夜半不歸,而這二殿下又出現於府內,莫非
    “是家兄,出了何事麽?”
    “瓊花公主在壽宴上遭人殺害,現場隻有太子和蕭將軍二人。而大哥又一口咬定是將軍所為,父皇已將他打入死牢。”
    “死牢?”
    瑾蘇不可置信,“那,可還有挽回之法?”她胸口一震,後退幾步,又伸出手拽著麵前人的衣袖,“望哥哥不會做出這種事的,王爺您救救他,他定是遭人陷害的”
    “你先別急,”錦衣男子看著她的樣子,急忙安慰,“我自然知道他是被人陷害,可如今父皇震怒,隻能先護住他的性命,待過幾日再另找證據為蕭將軍翻案。”
    他輕拍著少女的肩,“本王深夜來此,就是怕太子會趁此機會對蕭家不利。蕭姑娘,你還是先去本王府上暫避幾日。”
    “不,我不走。”瑾蘇抬頭,看向他真誠的眸子,斷然拒絕,“娘親如今不在府內,家兄又遭人誣陷,府內就隻剩下我一人。若此時我隨您走了,蕭府出事,我該如何向先父交代?”
    楊廣看著她的倔強模樣,輕歎一口氣。
    “你可知山西五醜是太子的人?上次你在郊外救本王,斷了他的全盤計劃,早就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如今蕭府蒙難,他斷然不會放過你的。蕭姑娘,你還是隨本王走吧。”
    “王爺的好意瑾蘇心領了,隻是瑾蘇不會在這個時候丟下蕭家不管的。”慌張過後,少女的理智漸漸恢複。輕輕掙脫他的手掌,後退一步。
    “既然你如此堅持,那本王也不勉強。”楊廣收回手掌,雙眸緊緊鎖住她未施粉黛的小臉。那般清麗,他竟如何也止不住心底那愈發磅礴的情感。
    “若是有需要,一定要來找本王。”
    少女低眉,“瑾蘇還有個不情之請,還請王爺答應。”
    “你想見他?”
    “我知道這會讓王爺為難,可瑾蘇,真的很想見他。”
    “好,我幫你。”
    即便知道這可能會令父皇生氣,可看著她期盼的眼神,他仍是說不出拒絕的話。也罷,想他楊廣生性風流,無論如何,也不會讓自己喜歡的女子失望的。
    牢獄內潮濕又陰沉。
    打點好了看守監牢的獄卒,楊廣交代好瑾蘇注重時辰,便在牢外守候。
    瑾蘇跟隨獄卒一路向裏走去,牢獄內便愈加潮濕,地上還依稀可見幾隻鼠蟻。男子坐在地上,挺拔的身軀背對著少女,即便身處此等環境,他仍是衣衫整齊,一絲不苟。
    “望哥哥!”
    瑾蘇雙手抓住牢門,輕喚道。
    “瑾兒?”
    男子回頭看向她,“你怎麽來了?”
    少女看著他,心疼的厲害,一把拉過那獄卒,“快點開門!”
    “你隻有一盞茶的時間。”獄卒對這無權無勢的小女子自然不會客氣,可奈何她身後可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二殿下,也隻能裝作畢恭畢敬。
    “你怎麽樣?”
    一打開牢門,瑾蘇便急忙衝上前去,緊張兮兮的查看他身上有沒有什麽傷口。
    “我沒事,”蕭望抬手,撫過她有些蒼白的臉,淡淡微笑。
    瑾蘇緊握著他的手臂,蹙眉道,“你還說沒事,都被關到這種地方,怎麽會沒事?”
    “我真的沒事,”男人搖頭,慢慢將少女擁入懷中,“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他的懷抱很暖,一如既往。
    昏暗的牢獄裏,俊朗的男子和清麗的少女靜靜相擁,各揣心事。
    良久良久,瑾蘇才低聲問。
    “王爺說皇上要砍你的頭,究竟是怎麽回事?”
    “是太子不滿我拒絕為他辦事,才諸多陷害。”
    “那你怎麽不解釋?任憑他陷害你?”
    “愈加之罪,何患無詞?”男人無奈笑道,“除非查出到底是誰害死了瓊花公主,否則,這罪名怕是很難洗脫的掉。”
    瑾蘇聽著他的語氣,心中鈍痛,急忙說道,“不會的,王爺說他會有辦法救你的。望哥哥,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你去求他了?”蕭望將女子拉離懷中,修長的十指撫過她的眉心,再慢慢向下,點上她嫣紅的唇瓣。
    “我隻是怕你出事。”她懦懦的開口。
    瑾蘇知道,他向來不願自己和楊廣有所交往,因此也未說出他要她暫離蕭府的事情。
    蕭望也沒有多問,隻是深深看著懷中女子,將一塊令牌塞入了她的掌心之中。
    “這是”
    瑾蘇不解的看向麵前男子。
    “是我的將軍令牌,憑著它可調遣邊關所有將士。”
    他低聲道,“近日以來,皇上的身體越來越差,怕是離大限之期不遠。太子如今囚禁我,無非是不想我以邊關兵力輔助晉王,阻撓他的稱帝野心。我不知道他會以何種手段逼迫我交出令牌,所以交給你,我才能安心。”
    “可是”瑾蘇言語猶豫,看向他隱忍的雙眸,“我帶你出去好不好,我們衝出去,你知道那些獄卒是如何也攔不住你的。”
    “若是那樣,不就證實了我殺害公主,畏罪潛逃的罪名了嗎?”他搖頭,語氣清冷肅靜,“我蕭家一脈忠烈,我又豈能隻顧自身安危而棄蕭家名聲於不顧?”
    “可是我怕你”
    “蕭姑娘,時間到了,你該走了!”
    獄卒打開牢門,打斷了瑾蘇的話,急急的將她拉出門外。
    “你做什麽!”
    瑾蘇被拉的吃痛,不滿的盯著他。
    “時間到了,你快走,否則等一下有人來,我沒辦法交代!”
    “瑾兒,記好我交給你的事,不要擔心我。”
    蕭望揮揮手,對她露出了一個安心的笑容。
    看著他的樣子,瑾蘇內心雖擔憂的很,也隻能戀戀不舍的回頭,看向那討厭的獄卒,沒好氣的開口。
    “你記得對我望哥哥好一點,如果你敢讓他吃苦,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看著少女離去的背影,蕭望才轉過身去,背對著牢門。
    深呼一口氣,鬆開剛剛一直用內力壓製住的氣息,左側手心那黑色的印記便愈加擴大。
    他抬起右手,封住周邊的穴道,搔癢感卻絲毫未減。
    那分明是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