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十四章 一生一世一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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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長安!
春去秋來,轉瞬而已。
這一年過的太快,卻也太不平靜。
西域的深秋比長安來的要早,更加急迫的很。似乎隻過一晚,樹上的繁葉便完全枯黃,一片片,堆砌在蒼茫的土地上。
煞是孤寂。
房間外,一個小小的身影端著湯藥淡淡敲門,卻無人應答。她推門而入,卻看到那雪白的床榻上,墨衣男子和衣而臥,微閉著眸,似乎正睡得安穩。
輕輕將藥碗放在桌上,瑾蘇躡手躡腳的向床榻走去。手拄著下巴,癡迷的看著男子那俊美的側臉。經過近半個月的調理,他身上的傷已然好的差不多了,可記得剛救回他的時候,那身上滿是刀傷鞭傷,蒼白的俊臉無一絲血色,整個人奄奄一息的樣子讓她至今想起仍是有些後怕。她不明白魅皇為何這般折磨他,可一想到他會被俘會受傷全是為了自己,心中就滿是自責。
柔柔的小手覆上他英挺的的眉心,一寸寸下滑,感覺到那溫熱的觸感,才逐漸安下心來。
對於他,她總是在怕。
怕他不屬於她,怕有一天,她會抓不住他。
以前她不知道,原來愛一個人,竟是沒日沒夜永無止盡的恐懼。
似乎被女子不知輕重的動作叨擾了美夢,睡夢中的男子微微蹙眉,睜開黑瞳,便看到身前那熟悉的小女子。
一股淡雅的香氣縈繞在男子鼻間,蕭望伸出手,狠狠握住了在他臉上胡亂折騰著的小手。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你在做什麽?”
“我”
似乎沒有預料到他會突然清醒,瑾蘇的眸中一片迷茫,一眨不眨的盯著男子深邃的黑眸,也說不出話。
她的眸子水水嫩嫩的,嫣紅的唇瓣微微嘟著,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蕭望突然有些口幹舌燥。
握著女子的手向下,轉了個身,緊緊將她壓在身下。
“望哥哥。”
“噓”
修長的手指壓在她的唇瓣之上,他的聲音沙啞又魅惑,“別動,讓我好好看看你”薄唇向上,吻過她的眉心,眼角,鼻梁,最後下滑到那兩片嫣紅之上。
緩緩碾磨,再深深探入。
瑾蘇被吻得喘不過氣來,小臉紅撲撲的,嗚咽著捶打著那男子的脊背,掙紮著要他放手。
他終於盡興。
“瑾兒,”大手撫過她額前的碎發,他的頭埋入女子的脖頸之中,“我好想你。”
抬眼對上那黑瞳,瑾蘇卻突然好似一瞬間清醒。
“望哥哥。”
她聲音很低,悶的不得了。
“恩?”
“等你傷好了,我們就要回長安了。”
“是啊,”他抬頭笑著,“也不知家中怎麽樣了,還真有些想呢。”
女子倏然抬頭,眼神薄涼,聲音滿是無力,“你是想家,還是想家中的人?”
“胡說什麽呢?”男子也不生氣,掰過她賭氣偏向一邊的小臉,低低笑道,“吃醋了?你這個丫頭,娘的醋你也要吃。”
“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瑾蘇轉過頭,不肯看他一眼。
“我差點活不成了你知不知道?恩?”蕭望低聲道,“為何對我這般冷淡,我會很傷心,你知不知道?”
他的聲音悶悶的,就像個不懂事的孩童在控訴著不給他糖吃的大人,滿是委屈之意。
瑾蘇的心霎時就軟了。
“望哥哥”她拉扯著他的衣袖,聲音很低,“我不想回家。”
“我隻想和你呆在這裏,隻有我和你。”
而沒有別人,沒有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沒有你那即將出世的孩子。
你看啊,我就是這麽自私,自私的,隻想獨自擁有整個你。
黑眸對上她滿是期待的水瞳,蕭望的心突然狠狠抽痛了一下。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願得一心人,生死不相棄。
他過夠了那種打打殺殺的日子,他更加受夠了每天每夜永無止境的殺戮,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樣,不好嗎?
和她,隻有她。
一生相守,生死不離,天涯遠走。
可他,還有這個資格嗎?
“瑾兒”
不知過了多久,才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沙啞著嗓子,“別鬧了,你都多大了,怎麽還是這般小孩子氣?”
小孩子氣?
難道在他眼中,她的愛戀,她的情意都隻是小孩子氣?
瑾蘇眼角泛酸,眸中水汽上湧,卻強忍著不讓它掉落下來,她不願,不願在這男人麵前泄露自己一絲一毫的情緒。她寧可獨自黯然,也不願像個傻子一樣,明知得不到他的一絲回應,還傻到不肯放棄。
她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做放棄。
直起身,狠狠推開他,向門外走去。
男人的手還僵在那兒,整個人一動不動,挺拔的身子宛若雕塑。
有誰能懂他的苦楚?有誰能懂他的心痛!
他什麽都不能說,什麽都不能傾訴!他是天子,是一代帝王,卻也隻是個孤寂的男人。他多想有一個人能懂他,了解他,而他多希望那個人,是她啊。
握緊了拳頭狠狠砸在那雪白的牆麵上。
舊傷未好,又添新傷。
可他,似乎已不知道何謂痛了。
“主人。”
門被人從內關上,蕭望抬頭,看向那青色的身影,眸子瞬間清明。他不動聲色的收回血跡斑斑的大掌,低眉道,“事情進展如何?”
“眾人已於昨日分批潛入長安城中,楊廣尋找餘黨未果,已不了了之。”
“好,很好。”
他冷笑,“魅皇一死,朝廷勢必不會對我長生殿做任何防備,屆時我便可放心的將兵力調去長安,這步棋走的果真不負所望。”
“楊廣手上的長生殿地圖,是您有意讓他得到的?”
“沒錯。”男人黑眸陰鷙,讓何平不禁重重打了一個寒顫。
即便此番計劃他並未全然參與其中,可終究其因果,何平仍是想了個透徹。
他有意使朝廷得知攻打長生殿的門路,並策劃白問柳帶癡傻的宇文成都回西域,讓朝廷以其為打入長生殿內部的棋子,再順水推舟,趁隋軍大舉進攻長生殿時置之死地而後生,將總部暗中轉移至京城。
而這一切,不惜以白問柳的清白為代價,以瑾蘇對他的誤解為代價,隻為造成宇文成都心中被雙雙背叛的怒火,迫使其為楊廣所用。
而為了練就魔劍,他又誘使鍾瑤對他鍾情,甚至不惜利用她的性命隻為促成最終的目的。而那目的,卻並非是殺楊素,而是令他的魔功更進一步,終將無堅不摧。
何平甚至從來不知,麵前這兄長的心,竟已冷硬到如此程度。
“對了。”好像又想起了什麽,他微微蹙眉,開口詢問,“柳兒近況如何?”
“不好。”
何平搖頭,“她早幾日才醒過來,身子虛弱得很,不過最憂心的是她的情緒很不穩定,整日躲在房間裏不肯出屋,隻是對著一盒胭脂流淚,屬下也沒有辦法。”
“照顧好她。”
蕭望的聲音中很無力,“終究到尾,也是我對她不起。”
“主人。”
何平看著他那副模樣,又想起方才那女子紅腫的雙眼,心中倏然疼痛。
他猶豫著,終是開了口。
“瑾蘇小姐您還不打算將您的真實身份告訴她嗎?”
“告訴她?”男人反問,“你也看見了,那日,他是如何對待我的。”
他閉著眸,癡癡笑著,“她認得出我,若是她再想深一層,又豈會想不明白?可你看到了,她不願認我,她不願相信,不願相信她一直以來信任的兄長竟是要顛覆朝廷的罪魁禍首。時至今日,你還是看不懂她嗎?”
“您還在怪她?”
“怪?我該怪她什麽?”
“即便您不說,我也清楚。”何平歎了口氣,“您怪她不肯任你,更怪她為了楊廣與你怒目而視針鋒相對,可是她”
“可是她什麽都不知道不是嗎?”男人低低的笑,“我該如何怪她?我該如何怪她愛上別人?!”
那眸中滿是憤恨,鋪天蓋地,不留一絲痕跡。
他已經壓抑的太久,壓抑的快要瘋了!
何平的呼吸猛然停滯,良久,才低低開口。
“你知道的,瑾蘇心中隻有你一人。”
“我不知道!”
蕭望恨恨開口,“她竟為了楊廣那卑鄙小人流淚,她竟為了他揚言要取我性命!你可知我當時作何想法?你可知我當時的心有多痛!”
有多痛?
挫骨揚灰之痛,剝繭抽絲之恨。
不過如此。
“皇兄。”
何平後退一步,閉緊了雙眸。良久,才黯然開口。
“臣弟不願見您如此痛苦,複國,報仇,已負累了你二十年。上一輩的仇恨,不該強加在你我身上。你可知,臣弟最想的不是三千功名,玲瓏社稷,也不是踩著無數人的屍體登上那巔峰之位,而是你的幸福。”
你可知這些年來,每當夜不能寐時,我最懷念的,不過是當初大周皇宮中,你我的瘋鬧時光。無憂無慮,悠遠的,好似地老天荒。
可是,還回得去嗎?
“皇兄,這些年來,你已經過的夠苦的了。”
他轉身,也不再看男人眼底那化不開的痛楚與煎熬。隻是向門外走去,他開口,不大的聲音,一字一句。
“瑾蘇小姐在怪你,因為楊語蘭她,有了身孕。”